那邊幾個惡霸追過來,凶神惡煞的,嚇的那姑娘直往清韻身後躲。
爲首的惡霸手裡拿着胳膊粗的棍子,一雙眼睛瞪如銅鈴,望着清韻,指着那姑娘道,“少多管閒事,把路讓開!不然大爺連你一塊兒抓!”
幾個惡霸如此猖狂,侯府的小廝看不過眼了,四五個小廝抄起傢伙,擋在清韻跟前,道,“敢在我家姑娘和表姑娘跟前吆三喝六,不想死的就快滾!”
幾個惡霸互望一眼,笑了。
他們人多,還個個身材魁梧,壓根就沒把侯府小廝放在眼裡。
他們步步往前,一邊走,還一邊大笑道,“聽見沒有,他們居然叫我們滾,膽子不是一般的肥啊。”
侯府小廝就露怯了,身子直抖。
清韻瞧着,忍不住擡手撫額了,好歹也是堂堂安定侯府的小廝啊,在幾個惡霸跟前,居然這麼的怕死。
還指望他們保護她和周梓婷,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
幾個惡霸近前,幾個小廝想退縮,卻是不敢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上,和惡霸打鬥起來。
只是幾個小廝,在一身肥膘的惡霸跟前,能扛的過幾下?
這不,眨眼的功夫,幾個小廝就橫七豎八的蜷縮在地上,叫苦不迭了。
周梓婷嚇壞了,她臉微微白,望着清韻道,“三表妹,現在該怎麼辦?”
要依她的意思,那姑娘和她們非親非故,沒必要爲了個不相干的外人,惹禍上身。
周梓婷能忍心做到見死不救,可清韻怎麼能見死不救呢,這幾個惡霸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啊。
這姑娘要是落到他們手裡,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悽慘的下場。
人,她是救定了。
幾個惡霸過來,爲首的惡霸露出猥瑣的淫笑。
他摸着下顎笑道,“這兩個姑娘似乎要更水靈一些?”
一旁尖嘴猴腮的男子便獻殷勤道。“大哥,咱們何不把這兩個姑娘一起帶回去,大哥慢慢享用,之前那妞就讓給我們幾個了?”
那惡霸點頭道。“說的在理,都給我抓回去!”
說着,一羣惡霸一擁而上。
周梓婷嚇的臉色刷白,雙腿發軟。
清韻倒是氣定神閒,她知道衛馳跟來了。
這幾個惡霸慘了。
果然。幾個惡霸走過來,結果暗處飛出來十幾片綠葉,摘葉爲刀,直接割破幾個惡霸的腳腕、手腕,還有臉頰。
他們手裡的木棍紛紛掉落,疼的他們歇斯底里的叫着。
衛馳沒有露面,只冷聲道,“不想死的,都給我滾!”
幾個惡霸哪還敢逗留,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彷彿身後有惡狗攆人似地跑了。
等他們走了,清韻望着那姑娘道,“沒事了。”
那姑娘一臉的感激,跪下來給清韻磕頭,道謝道,“謝姑娘救命之恩。”
清韻扶她起來,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說完,清韻便笑着轉了身。
她今天來棲霞寺是來進香點長明燈的。不能耽擱時間。
可是她走了幾步,那姑娘又跑了過來,撲通一聲給清韻跪下了,哭的梨花帶雨。可就是不說話。
清韻望着她,問道,“還有事?”
那姑娘點頭,紅着眼眶道,“前州水患,將我家給淹了。爹孃都淹死了,我和弟弟進京投奔親人,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和弟弟走散了,我在街上尋弟弟,卻招惹上了惡霸,姑娘好心,救了我一命,可我一個孤弱女子,無依無靠……”
她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她不好意思把話說白了,清韻救了她一回,她不好意思要求清韻救人救到底,可她要是離了清韻,她會活不下去。
她望着清韻,連連給清韻磕頭道,“姑娘救我一命,我願爲奴爲婢伺候姑娘一輩子。”
看那姑娘哭的傷心,身世可憐,周梓婷動了惻隱之心了,她望着清韻道,“你今兒來棲霞寺是來給舅母點長明燈的,你救人行善是好事,只是她一個女兒家,無依無靠,你救人不妨好人救到底。”
連周梓婷都動了惻隱之心了,何況是清韻了。
她望着那姑娘,她臉上有泥巴,但眉清目秀,叫人憐惜。
她衣裳襤褸,但皮膚白淨,尤其是頸脖處,那肌膚雪白如凝脂。
清韻想,她應該出身富貴人家,方纔能急中生智,向她求救,是個聰慧的。
清韻彎腰,要扶她起來。
她的手搭在清韻手上,清韻眉頭不期然跳了下。
她不着痕跡的瞥了眼那姑娘的手。
那雙手看着和一般姑娘的手並無區別,但是手心,尤其是虎口處,有一層老繭。
這樣的手,清韻熟悉啊。
楚北、衛風還有衛馳的手,都是這樣的。
右手虎口處的老繭,是常年練劍長成的,一般做慣了粗活人的手,極少這樣左右手區別明顯的。
這姑娘會武功?
清韻心中腹誹,卻有些想不明白,便問道,“前州水患的事,我也聽說了,姑娘看着皮膚白淨,想必是出自大戶人家吧?”
那姑娘嚶嚶泣泣了起來,“我家算不上是大戶人家,卻也家底殷實,不愁吃喝,可誰想一朝就……”
家底殷實,不愁吃喝,家裡還有伺候人的丫鬟,就更不用她做粗活了。
前州水患是很嚴重,可畢竟還沒有多久,她那雙手的老繭,可不是十天半個月就長成的。
清韻斷定這姑娘在撒謊。
而且,方纔那幾個惡霸,凶神惡煞的,這姑娘能從他們手底下逃到現在,還剛巧被她所救,是不是太過於巧合了?
還是這姑娘分明就是衝着她來的?
方纔清韻對她抱着同情之心,這會兒多了幾分警惕了。
她笑道,“我也知道你一個孤弱女子,在偌大一個京都,想要找弟弟。委實不容易,不過你要跟着我回去,侯府家規深嚴,丫鬟是不能隨便出府的。你找弟弟的事,就更希望渺茫了。”
那姑娘淚眼婆娑的望着清韻道,“我現在連自己都護不住了,談何去找弟弟,只有活下去。纔有希望,求姑娘收留我。”
清韻望着她,問道,“你不去找親人了?”
那姑娘咬着脣瓣,搖頭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身無分文,姨母只當我是上門要飯的,讓下人打發了我幾個銅板。就將我轟走了。”
越說越可憐,連青鶯都聽不下去了,望着清韻道,“姑娘,你就收留了她吧。”
周梓婷也道,“是啊,她身世聽着怪可憐的,我聽着都鼻子泛酸了。”
要她真那麼可憐,她肯定會救她。
可這個姑娘十有八九是在撒謊啊,她救她。沒準兒就是中了誰的圈套,她馬虎不得。
清韻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只道,“我倒是有幾個陪嫁的莊子。一會兒讓小廝帶你去莊子上住,我吩咐他們以客人之禮待你,不拘束你進出,方便你尋找弟弟。”
清韻說着,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姑娘。
她沒有錯過那姑娘眸底一瞬間的冷芒。
雖然只有一瞬,快到清韻都以爲是錯覺了。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錯覺。
清韻笑了。
看來她沒有猜錯,這姑娘當真是想跟她進侯府,就是不知道她目的何在?
不然她給她提供吃住,還方便她尋找弟弟,她怎麼會非但不感激,反倒露出那樣的表情。
那姑娘磕頭,跟清韻道謝,然後愧不敢當道,“姑娘救我一命,還讓我像客人一樣住在莊子上,我實在心愧不安,還是讓我跟在姑娘身邊伺候吧,那樣我會心安些。”
清韻撇嘴。
讓你跟在我身邊,你是心安了,可我就如鯁在喉了,我雖然大度,卻不是傻子,沒事在身邊安個定時炸彈。
青鶯聽得無語了,她大大咧咧的,望着那姑娘道,“你這姑娘真是奇怪,你是沒做過丫鬟吧,我家姑娘讓你去莊子上住,吩咐下人以禮相待,好方便你尋找弟弟,你怎麼非要給我家姑娘做丫鬟,跟我搶活計呢?”
要是以前,她沒有被賣了做丫鬟,有人這樣幫她,還不用她賣身爲奴,她都要高興瘋了,這姑娘腦子有毛病吧?
那姑娘被青鶯問的嗓子一噎,弱弱聲回道,“爹孃在世時,教我知恩圖報,我……”
青鶯撲哧一笑,道,“我家姑娘幫你,就沒想過要你報答,你能找到弟弟,就是好事一樁呢。”
清韻處處爲她考慮,青鶯也直言她做丫鬟就是跟她搶活計,她還能有什麼理由一定要跟着清韻?
那姑娘福身道謝。
還是那話,清韻已經救過她了,她不能憑白再受清韻的恩惠,她要在棲霞寺幫她祈福。
她這樣,倒叫清韻摸不準了,難不成她猜錯了,這姑娘不是一定要跟着她回侯府,只是性子執着,不願意受人恩惠?
可直覺告訴她,這姑娘絕對撒謊了。
清韻不想冒險,從惡霸手裡救下她,還安排她去莊子上住,能做的她都做了,既然人家不領情,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清韻看着那姑娘,見她雙眸祈盼,渴望清韻能改主意,但是清韻只笑道,“姑娘有自己的執着,我也不好勉強你,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幫我祈福報恩就不必了,告辭。”
說着,清韻便轉了身。
等走遠了幾步,周梓婷納悶的看着清韻,幾次欲言又止。
清韻望着她,問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周梓婷搖頭,“髒東西倒是沒有,只是覺得三表妹今兒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了?”清韻不以爲然的笑問着。
周梓婷輕聳肩,“三表妹舉辦宴會,還不忘拍賣請帖籌集賑災銀兩,可見你有多心善,秋荷犯錯,你救她,綠兒犯錯,還只是些小錯,你都向外祖母要了綠兒,你即將要嫁進鎮南侯府了。你身邊的丫鬟雖然不少,但還不夠你的陪嫁,侯府還得給你準備幾房陪嫁,多收留一個孤弱女子。對你不妨礙,可是你卻沒有。”
聽周梓婷提及鎮南侯府,清韻眉頭動了兩下。
方纔那姑娘一定要跟着她,不會打的是鎮南侯府的主意吧?
清韻覺得有這可能,不過她沒收留那姑娘。這事就過去了,她邁步上臺階,笑道,“你不是說大夫人今兒讓我來棲霞寺給孃親點長明燈,事出突然,怕她有所圖謀嗎?我小心些,總不會出錯。”
周梓婷聽得一怔,隨即笑道,“看我這破記性,我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我就說你今兒怎麼心硬了許多,原來是有這層顧慮在,也是,小心總不會有錯。”
她話音剛落,前面就傳來一聲憤怒聲。
“我娘好心好意給你機會,讓你來棲霞寺點長明燈,在出嫁前多盡分孝心,你卻往歪了想我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沐清柔走過來,臉上寫滿了憤怒。眸底的火恨不得將清韻灼燒成灰。
清韻暗叫一聲晦氣,怎麼沒發現她們過來了,也是那塊大石頭擋住了,她和丫鬟都沒發現。
不過說了就說了。有什麼好怕的。
清韻望着沐清柔,好笑道,“我給自己的親孃點長明燈,原就是我做女兒本分的事,幾時要別人給我機會了?”
以前,大夫人不許她來棲霞寺。她抗不過她,只能忍了。
現在大夫人會讓她來棲霞寺,目的在那些銀錢上,是爲了支開她和暗衛,還成了好心好意,要她領情,她們母女可真的會往臉上貼金,把臉皮貼的都快趕的上城牆厚了。
沐清柔氣的倒仰,沐清芷站在一旁,望着清韻道,“三妹妹,我們在棲霞寺給你祈福好些天了,你怎麼見到我們……”
話還沒說完,沐清芷話鋒一轉,拉着沐清柔的手,朝清韻走過來,笑道,“一家子姐妹,沒必要爲了些小事傷了和氣,這些天,我們可是在棲霞寺沒日沒夜的給三妹妹你抄佛經祈福,保你和楚大少爺平安幸福呢。”
她態度變化的太快,叫清韻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到耳畔傳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中夾雜着細碎的銀鈴聲。
清韻回頭,便瞧見一個穿戴奢貴的姑娘走過來。
她身側跟着個穿着碧色裙裳的丫鬟,之後還有兩個穿戴米分衫的丫鬟,丫鬟之後還有四個小廝。
那姑娘模樣嬌美,但是脾氣似乎不大好,她頓住腳步,對丫鬟道,“說了多少遍了,不許跟着我,一個個沒長耳朵是不是?!”
一旁的碧色裙裳丫鬟忙道,“郡主息怒,王爺有令,你來棲霞寺散心可以,奴婢要寸步不離的守着你,絕對不能離開半步。”
那姑娘有些抓狂了,“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丫鬟輕搖頭。
沐清柔見那姑娘,眼珠子一轉,笑了,“三姐姐,上回你辦的宴會,可是人人稱讚呢,以前還有人說楚大少爺配不上你,可是他一腳把興國公府大少爺踹進了牛糞中,大家都怕了,不敢再說了。”
那姑娘聽着,臉瞬間拉的老長。
她邁步朝清韻走過來。
清韻臉也青着,她再傻也知道那脾氣不好的郡主是東王府琳琅郡主。
興國公府大少爺名聲盡毀,還是毀在楚北的手中,琳琅郡主正在氣頭上,知道她就是楚北的未婚妻,能對她有好臉色?
琳琅郡主臉色很難看。
可是她做的事,卻叫清韻摸不着頭腦了。
因爲她走過來,手一擡,賞了沐清柔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僅把沐清柔打蒙了,還把清韻給打暈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