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筱舒準備離開王府,而有綺青在,她是別想離開半步的。譚浩淵本來就派了人盯着她,今天之後,只會盯得更緊。而綺青一旦起疑,慕筱舒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順利離開。
慕筱舒也沒料想到,她剛來不久,居然又要走了。
綺青昏睡了過去,慕筱舒將被子給她蓋上,又放下了牀帳。她從APP中取出了一套方便行動的黑衣,飛快地替自己換上,隨後吹熄燈燭,動作靈巧地出了房門。從頭到尾,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慕筱舒一路上都小心翼翼,順利躲開了守衛。但是來到一道小門跟前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
那道門有四名護衛守着,偏偏她又不得不過。
慕筱舒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第二次將APP展開。商店街與王府重合,奇巧閣屹立在路旁,慕一和慕二正在待命。
慕筱舒心念一動,慕一首先出現了。
吧嗒一聲樹枝的脆響,小門後傳出一陣騷動,隨後火把亮了起來,三個人影一竄而出。
慕筱舒依舊躲在原處,她靜靜地等候了一會兒,又放出了慕二。
只聽小門那裡傳來一聲唾罵,接着便有另一個人衝了出來。慕筱舒靜等片刻,確定人都走了之後,這才向那扇門飛奔而去。
穿過那道門,她飛快地往院牆的方向靠近。腳踩在地上,輕飄飄的,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過了一會兒,慕一和慕二主動回到了APP種,而慕筱舒則已經攀上了院牆。
輕輕一躍,她落到了地面上。
此時已是夜間,北望的宵禁只在少數地方實施,而王府所在的區域正囊括在內,因而慕筱舒還需小心巡邏的禁軍。
小心地避開一支巡邏隊後,沒走幾步,慕筱舒又遇上了另一支。除了皇宮之外,王府所在的這片區域便是北望宵禁最嚴的地方了。
慕筱舒轉過一個彎,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好巧不巧的,從左面和右面都傳來了腳步聲,慕筱舒只好選擇後退。可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捂住了她的嘴。
慕筱舒大驚,她竟沒有察覺這個人的存在。剛纔對方若是給她刺上一刀,她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是我。”身後之人小聲說,“跟我來。”
慕筱舒怔了一怔,沒有掙扎,從那說話聲中,她已經知道了來者的身份。
她從一個小門進入了一座院子,習慣性地環視了一圈,這裡應該是一所大宅,且離麟王府不遠。
慕筱舒回想着麟王府附近的宅邸,最後定位在了一座空宅之上。
“這裡是你的地方?”她回頭問道。
宋子儒揭下蒙臉的布巾,答道:“不錯。”
“此處所居之人皆非富即貴,宅邸有市無價,佰匯商盟不愧是橫跨數國的大商。”
宋子儒坦然道:“當初爲了弄到這座宅子,我們也費了不少功夫。”
這回吃驚的是慕筱舒了,她剛纔那句話不過是試探而已。
頭一次宋子儒救了她時,她就起了疑心。這又不是狗血小說,哪裡會有那麼湊巧的事情,她不信宋子儒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那裡的。
而她今晚溜出麟王府,更是偶然事件,誰都不知道她的計劃,可是偏偏宋子儒又出現了。慕筱舒沒法不多想,關於他和佰匯商盟,她也只是猜測,而宋子儒的迴應則證實了這猜測。
慕筱舒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誰?”
宋子儒筆直地站在她的面前,微微笑了一下:“我們進去說吧,難道我還會害你嗎?”
這話有意思,表面上看,宋子儒確實沒害過她,甚至還幫了她。可是事實果真如此麼?他既然是佰匯商盟的人,那和那次的刺殺是否也有關係?
慕筱舒儘管心裡存了疑惑,還是跟着宋子儒進了屋。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遇見別人,好像整座府邸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宋子儒點上了幾支蠟燭,屋內終於亮堂了一些。
“坐。”他說,“放心,有人收拾,都是乾淨的。”
慕筱舒坐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子儒看。
此時的書生像是變了一個人,應該說上一次她見他時,就已經變了。又或者,這纔是他的真面目,從前的他只是僞裝。說不定,書生這個詞已經不適合用在他身上了。
屋內燒着一個爐子,宋子儒提了一壺水,動作悠然地將它放在爐上燒。
“我原本是想摸進麟王府,去找你的。”
慕筱舒一愣,問道:“爲什麼?”
“因爲我聽說十二公主去了麟王府,你還替她泡了一杯空氣茶。”
慕筱舒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空氣茶,宋子儒居然連這個都知道!譚浩淵的身邊有他的眼線?不,未必就是如此。說不定是從別處得到的消息,比如說十二公主,又比如俞王譚嘉逸,這都有可能。
“這樣看我做什麼?”宋子儒脣角一彎,“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還沒嫁呢,已經把自己當成麟王的人了嗎?”
慕筱舒冷冷地笑了一下:“我嫁與不嫁,我都屬於我自己,只不過,我素來不喜歡別人窺探我的私事。”
宋子儒不說話了,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爐子上的水燒開了,咕嚕咕嚕地冒着氣。
宋子儒站起身,用一塊布包着壺把手,往茶壺裡衝。
他的動作慢悠悠的,卻很嫺熟,帶着自成一體的節奏,一看就是做慣了的。慕筱舒看着這一幕,心裡的浮躁奇妙地一掃而空了。
宋子儒泡好茶,往兩個茶盅裡各倒了一杯,移到了慕筱舒的面前。
“你好像很會泡茶。”
宋子儒笑了笑:“比不上你泡空氣茶的功夫。”
慕筱舒囧了一下,宋子儒提醒道:“小心燙。”
這一聲輕輕的提醒,讓慕筱舒暫時忘卻了和他之間的糾葛,她問:“你這裡有空置的屋子嗎?我想借住一晚。”
“當然。”宋子儒應道。
等那杯茶涼了一些,慕筱舒抿了一口,苦中帶甘,回味無窮,他果然擅長這個。
宋子儒將慕筱舒帶到了另一個房間,這裡各色用具一應俱全,牀都已經鋪好了。
“就這裡吧。”慕筱舒伸手去摸那被褥。
宋子儒看在眼裡,突然皺了皺眉頭:“
我讓人送水過來。”
宋子儒走後不久,有一個老人家過來敲門,給慕筱舒送來了熱水。慕筱舒沐浴過後,換上了APP裡拿出的衣服,收拾換洗的衣裳時,她瞧見了那個總是隨身帶着的荷包。
她回到寢屋,取出了荷包裡收着的那份契約。
這份契約她已經看過多次,上面的每一個字她都熟悉,尤其是末尾處的落款。譚浩淵說有契約在,他的也就是她的,可慕筱舒現在想來,終究人心是不包含在內的。
想到這裡,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了起來,被壓抑的情緒突然間開了閘。
在櫻原之時,譚浩淵爲什麼要贈她那枝花呢?
在及笄禮上,譚浩淵爲什麼要爲她挽發,爲什麼要求娶於她?
今天,他爲什麼又不肯多說幾句話來解釋?過去誠然不重要,但那必須確定是過去才行。如果過去一直橫在現在,根本沒有過去,事情就是另外一番樣子了。
慕筱舒不需要一段模棱兩可的感情,如果譚浩淵還與季清月糾纏不清,她會主動退出,並且永遠不再見這個人。
就在她的思緒被這件事佔滿的時候,門被輕輕地叩響了。
“我進來了。”宋子儒在外面說。
慕筱舒匆匆將那份契約摺好,塞進荷包。
宋子儒抱着一大團錦被進門的時候,正好就瞧見了她這個動作。他的目光微微一閃,從那個荷包上面掠過,隨後又笑了起來,說道:“給你換一牀被子。”
慕筱舒愣愣地看着,疑惑道:“不是已經有了嗎?”
宋子儒不說話,反而動作麻利地將牀上的被褥換了下來。新換的被褥比起原先的要好上許多,慕筱舒看傻了眼,直到他換好了,她纔回過神來,頓時滿臉尷尬。
“我可以自己來的。”
“舉手之勞,你剛剛……在做什麼?”
“哦,沒什麼。”慕筱舒將荷包收了起來。
慕筱舒在宋子儒的府邸中休息的時候,麟王府已經鬧翻了天。
府中的守衛去追慕一和慕二,很快便發現自己把人給跟丟了,他們立刻通知了其他護衛戒備,同時,這件事也被傳到了譚浩淵的耳中。
譚浩淵聽說之後,沒有任何表示,而是旋風一般衝出了房門,不久之後,他就出現在了慕筱舒的院子中。
推開房門,屋內靜悄悄的,只有輕微的呼吸之聲。譚浩淵鬆了一口氣,可是他的心立即又揪了起來,情況不對!
他進門時發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慕筱舒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筱舒?”譚浩淵試探着喚了一聲,沒有迴應。
他的呼吸錯亂了,點燃了一支蠟燭,幾個大步來到了牀前。綺青依舊在熟睡,而慕筱舒則不知所蹤。
麟王府中傳出一聲暴怒的吼叫,各處的燈火紛紛點起,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顧遠匆匆趕來,譚浩淵臉色陰沉,渾身上下彷彿在醞釀暴風雨。
“人不見了,去找!”他沉聲吩咐。
顧遠看了一眼他的身後,立即明白了這個命令。慕筱舒不見了,她到底跑哪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