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愣住了,慕展閔也愣住了,李氏和慕筱昭更是呆在了那裡,便連慕筱舒自己也傻了。
及笄?對啊!她怎麼給忘記了!她跟慕筱昭是同一天出生的,慕筱昭及笄之時,她自然也……
想到這兒,慕筱舒的嘴角也抽了一抽。她壓根就沒有這個觀念,所以是真的忘了個徹徹底底。她自己都給忘了,更別提別人了,也就是說,譚浩淵是唯一一個記得這件事的人?
“這……這……”慕展閔呆呆地說,這了半天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譚浩淵看向慕展閔,冷冷地說道:“慕筱舒是慕展宏之女,也是他僅剩的骨肉。慕展閔,你身爲他的弟弟,繼承了由他一手創立的家業,對於他的遺孤卻如此不上心,着實不該!”
這聲指責一出,其他的人也跟着議論起來。
“慕家本已沒落,直到慕展宏考上科舉爲官,這才建立起了一點基業。”
“慕展宏英年早逝,當年那件案子已經查實是冤案,可惜他走的太早了,不然今日的慕家還輪不到慕展閔當家。”
“他這一死,連唯一的女兒都不受人待見了。慕展閔將自己女兒的及笄禮辦得這麼熱鬧,卻把故人之女徹底忘在腦後,良心何在!”
聲音雖小,卻總有一些傳入了慕展閔的耳朵裡,讓他原本得意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慕筱舒也聽見了,突然間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上,她還有點不適應。
這時,皇上突然開口:“那麼,這位姑娘現在人在何處?”
堂上有不少目光朝慕筱舒所在的角落看來,她只好站了出來,回稟道:“小女子在此。”
皇帝將慕筱舒打量了一番,着重在她的面紗上停留了一會兒,問:“爲何戴着面紗?”
慕筱舒平靜地回答:“容貌已毀,不敢污了別人的眼。”
“如何毀的?”
“久病不治。”
譚浩淵適時補充:“並非不治,而是不曾治過!父皇,兒臣不曾聽說慕府請過大夫,爲她治臉。”
這話又引起了一番爭論。
慕筱舒回到慕家的時候,知道的人有不少。確實如譚浩淵所說,沒聽說慕家爲幫慕筱舒治臉而四處尋訪名醫。
有那同情心旺盛的,這時就嘀咕道:“不幸淪落匪窩已是悽慘,既然將人救出,就該好好對待,以彌補她過去所受的苦。可是這慕家……真是令人失望,令人齒冷!”
慕筱舒聽到耳中,有點詫異。
她只知道有不少人在說她的壞話,用那些流言蜚語嘲笑她,卻原來還有想法正常的人的,只是她之前還沒見過而已。
“皇兒。”皇帝居高臨下,開口說道,“你說的雖有道理,但是朕有一點很好奇。皇兒久居邊關,爲何對慕二小姐之事如此瞭解?”
皇帝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準備傾聽譚浩淵的說辭。
譚浩淵笑了起來,原本冰冷的臉龐上漾出罕見的溫柔。這轉變令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他們所知道的麟王那是冷血的,殺人不眨
眼的,卻不知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啓稟父皇,兒臣奉皇命回京,路上遭遇多波刺殺。好不容易躲了過去,卻在最後一波刺殺中身陷險境。那時,就是她救了兒臣的命。古人有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這救命之恩?”
衆人恍然大悟,就連皇上也是如此,他看慕筱舒的神情多了一點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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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展閔面色尷尬,李氏和慕筱昭更是如此。不久前他們還是主角,可是譚浩淵一出現,局面立刻被顛覆了。看看周圍,還有幾個人記得他們的存在?所有的人都看着慕筱舒和譚浩淵。
“皇兒言之有理。”皇帝的目光冷了下來,問慕展閔道,“爲何不替她也辦及笄之禮?她只有你這個二叔作爲依靠,你若不管,還有誰會管?朕依稀記得,慕展宏爲官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慕家所有人都接來,安置在京城……”
慕展閔羞紅了臉,現在他是百口莫辯,怎麼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穢了。估計再過不久,虐待兄長遺孤的罪名就會被扣到他的頭上。
慕筱昭見父親窘迫,自己和母親的處境也不大妙,便朝譚嘉逸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譚嘉逸微微一笑,站了出來,說道:“父皇,如今錯已鑄成,不如讓慕大人將功補過,爲二小姐補上一個及笄之禮,由李夫人替她挽發,完成儀式。”
一個提議,就化解了慕展閔的尷尬境地。
慕展閔連忙上前:“微臣這就安排……”
皇上正在思索,譚浩淵接着道:“父皇,兒臣已經考慮妥當,此事既然由兒臣提出,就由兒臣來辦。”
皇帝這下好奇了,語氣怪異地問:“哦,你要怎麼辦?”
譚浩淵拍了拍手,就有數名丫鬟走了進來。她們有的搬來了座椅小凳,有的則端着托盤進來,竟是早有準備!
堂上衆人被這有條有理的行動看呆了,慕筱舒也是傻了眼。
這什麼情況?誰能過來告訴她這個當事人,譚浩淵想幹嘛?他早就開始謀劃了嗎?
綺青瞧着慕筱舒驚呆的表情,推了她一把,按着她坐在一張小凳上。譚浩淵走到慕筱舒的身後,手一伸,一把梳子被遞到了他的手中。
譚浩淵解開慕筱舒的發,親自爲她梳了起來。
正堂之上靜悄悄的,所有人彷彿石化了一般,瞪大眼看着這匪夷所思的一幕。
麟王殿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可以揮舞百餘斤的大刀制敵,可是誰也沒有說過,他還拿着輕飄飄的小木梳,替女人梳頭髮!
這反差讓所有的人都帶着一臉怪異,靜靜地看着這一幕。
這其中,慕筱昭所受的震撼又是最大的。在櫻原行宮,譚浩淵的英姿還映在她的腦海裡,消抹不去。如今,又讓她瞧見他溫情的一面,慕筱昭簡直不能自己。
可是他溫柔的對象並不是她……
此時的主角慕筱舒身子僵硬地坐着,別人沒見識過,她也沒啊!她的心情很複雜,有開心的,有糾結的,有驚訝的,各種交織在一起……
突然,慕筱舒身體動了一下。譚浩淵立刻察覺
了,頓時尷尬起來——他扯痛了慕筱舒的頭皮……
綺青捂着嘴笑,慕筱舒從彆扭中緩了過來,也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她的兩頰泛起了微微的紅,不過被面紗遮着,沒有人看見。別人只見到那一雙眼睛,笑吟吟,水汪汪……
譚浩淵笨拙地替慕筱舒挽好發,丫鬟打開一個錦盒,將一支釵遞到了譚浩淵的手中。
這支釵通體紫色,表面瑩潤,如玉般潤澤光滑。凝潤半透明的色澤,不僅好看,彷彿還很可口。
慕筱昭盯着那支釵看了半晌,沒瞧出是什麼材質,只知道它看上去價值不菲。
不知道是誰輕聲說了一句:“那是東海紫玉,只有東海纔有。三百年來,由於得不到補充,幾乎已經找不到了,麟王從哪裡弄來那麼大一支釵?”
慕筱昭心裡咯噔一聲,如果真的是東海紫玉……那一支釵就價值連城。不,就算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啊。
皇帝也在看着那釵,他什麼東西沒有見過?就算是傳說中存在的玉,也曾經被奉到他的面前。他感慨的是他這位皇兒的心思……
此前他還能不把它放在心上,但是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忽視這一點了。
在一片鴉雀無聲之中,譚浩淵將那支釵簪在了慕筱舒的發上。
綺青將慕筱舒扶了起來,慕筱舒轉身,譚浩淵看着自己的作品,笑了一下,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很配你。”
今日之後,還有誰敢說七皇子對慕家二小姐只是玩玩?
在這靜謐之下,譚浩淵跪下對皇上說道:“父皇,兒臣想求娶慕筱舒爲妃,請父皇准許!”
“轟——”彷彿有雷聲在堂內炸開,沒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麟王殿下要求娶慕家二小姐?他要娶一個只能以面紗遮面的姑娘?娶一個從匪窩裡逃出來的人?
參加及笄禮的諸位都覺得自己一次性受了太多的刺激,再也受不了了!
這爆炸性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發生,他們的腦子都快成漿糊了!
一瞬間的沉默之後,反對之聲此起彼伏。至於理由,則早已被說爛了,無非是名聲貞潔醜顏那一套。
慕筱舒對這些已經麻木,毫不在意地聽着。
這時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大聲說:“微臣反對!”
這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展閔。
慕展閔義正言辭地道:“皇上,殿下對微臣侄女的厚愛,微臣心領。可是微臣有自知之明,慕筱舒容貌盡毀,配不上殿下。”
慕展閔開了這個頭之後,又有一人站了出來:“皇上,此女雖然身世可憐,但是若殿下娶她爲妃,只會徒惹笑柄,有辱皇族名譽。”
接二連三的有人出來勸說,一個又一個大帽子扣了下來。
皇帝一一聽着,並不發表意見。等衆人激憤地說完,他這才動了動身子,問譚浩淵:“老七,現在你還是要娶她嗎?”
在經過這麼多人的激烈反對之後,還是要娶她嗎?
譚浩淵朗聲應道:“是的,父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