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進門,首先看見的就是肩上血流成河的莊婆子,緊接着又瞧見了正在地上痛哼的李氏,她驚得呆在了原地,連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都忘記了。
“這是……這是怎麼了?”
此時在李氏的院子裡,慕筱昭手上捏着一封書信,六神無主地走來走去。
慕筱依的毒又發作了,不停地吐黑血,她又收到了父親慕展閔的信,說再過幾日就辦完事回家了。可是家裡現在一團糟,要是被他看見,該如何是好?
慕筱舒的存在,可是瞞着慕展閔的!也是因爲瓏繡的緣故,李氏才被慕展閔扶正!
不管是慕筱依的毒,還是李氏手上的傷,真相都不能說出來,只能被隱藏。
慕曉昭越想越着急,暴躁地問:“派人去請孃親了嗎?怎麼還沒回來?”
她的丫鬟悅竹進了屋,俯到慕曉昭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
“什麼!”慕曉昭的聲音驟然拔高,“我娘她……好,好,我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是她!我倒是低估了她!”
“小姐,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慕曉昭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奇蹟般地冷靜了下來,“我去會會她。”
帶着她的丫鬟,慕曉昭立刻出了門。
在路上,她遇見了被人送回來的李氏以及莊婆子,見到她們的樣子,慕曉昭的臉都青了。安撫了自己母親幾句之後,她又額外叫上了陳婆子,這纔去了繡園。
她到了的時候,慕筱舒正在埋頭寫着什麼,知道她來了,便放下了筆,笑吟吟地看着慕曉昭,似乎等很久了。
“我呀,就知道你會來。”
慕筱舒站起身,將自己所寫的東西拿起來吹了吹、看了看,又給揉成了一團,扔了。
慕筱昭注視着慕筱舒,開口道:“筱舒,我們姐妹一場,你若有什麼不滿,爲何不直說,反而要傷害我的妹妹和孃親呢?”
“是誰說的瞎話?”慕筱舒詫異道,“筱依我就不說了,你孃親她分明是莊婆子給打的,關我什麼事。”
慕筱昭心裡騰地涌起一股怒火,她的臉徹底冷了下來。此時此刻,她是徹底明白了,慕筱舒這次不會買她的賬!
“給你看一樣東西。”慕筱舒又道。
她將一個裝着碎布的籃子端了過來,扔在了慕筱昭的面前。
慕曉昭只看了一眼,呼吸就變了,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顫抖着說:“你把我的繡品……給毀了?”
“是我的繡品。”慕筱舒糾正道,“你的及笄禮上,若是拿不出這幅繡品來,別人會怎麼看你呢?要怎麼向別人解釋?如今的慕家可沒什麼根基,就指着皇上的器重過活了!我聽說你爹在爲升官之事奔走,在這個關頭若是……”
“你想要什麼?”慕筱昭冷冰冰地說,“我們畢竟是一家人,都姓慕,要是撕破了臉,對誰都不好。”
慕筱舒拍了拍手,笑道:“好,夠乾脆,你比你娘識相多了。我只要一樣東西,我原本的身份!”
“沒問題,那筱依……”
慕筱舒一昂頭,滿不在
乎地說:“這個我可管不了。”
“好,你等我的消息。”慕筱昭近乎咬牙切齒了,她陰着臉,飛快地離開了慕筱舒的院子。
當天,柳大夫再次被請到了慕府,說是主母李夫人頭有點疼,找了他來看。
又有消息說李夫人心情不好,又是砸東西,又是打罵下人,直鬧到了入夜時分,這才消停。至於她發火的原因,則只有少數人才知道。
冷月高懸,麟王別院之內,一個露天水池正冒着微微的熱氣。兩名丫鬟捧着沐浴所需之物,目光凝視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突然,一男子脫水而出,矯健的上身沐浴在月光之下,大步走上岸。圓溜溜的水珠不捨一般,從他飽滿有力的肌肉上滑落。
雖是夜裡,池邊的兩位侍浴婢女卻看紅了臉,低垂着頭迎了上去。
譚浩淵任由婢女爲他擦身穿衣,不等衣帶繫好,他便徑直走到一張石桌旁,拎起一壺小酒,仰頭便往嘴裡倒。
嚐了一大口美酒,譚浩淵脣邊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彷彿心滿意足。
“主子。”顧朝走了過來。兩名婢女自覺地退下,將這地方留給了他們主僕二人。
譚浩淵大馬金刀地坐下,嘴裡慵懶道:“說。”
“城裡有人在四處搜尋主子的下落,王府被人盯上,顧遠在與他們周旋。有人曾經偷偷闖入,被顧遠攔了下來,對方立刻服毒自盡了。”
譚浩淵笑意不減,只是一雙眸子卻清冷如月華,悠悠然說道:“如此大陣仗刺殺本王,如何甘心功虧一簣?他們得不到本王的消息,怕是已經急了。可有其他消息?”
“是。我們查探到他們在城外的落腳點,屬下已經做好佈置,明日便會與他們‘接觸’。”
譚浩淵脣角一勾,眼裡似有寒芒閃過:“對了,本王額外交代顧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暫時沒有。”
譚浩淵沒有再問,自斟自飲了一會兒,便回了寢屋。一名貌美婢女靜靜地候着,正是侍浴婢女中的一個。
譚浩淵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那婢女卻捧上了一碗湯水,笑着道:“七爺喝了酒,奴婢準備了這碗解酒湯,請七爺笑納。”
這所別院是秘密之地,除了極少幾個人,別院裡的人大多不知道譚浩淵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是七爺。
“解酒湯?”譚浩淵幾個大步走到那婢女身邊,將那碗湯端在了手上,“你倒是貼心。”
婢女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歡喜道:“謝七爺誇獎,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譚浩淵對着那湯碗嗅了嗅,驀然說道:“還不忘加上烈性媚藥,實在是太‘有心’了。來人!將這碗裡的東西給她灌下去,查清楚她的來歷!”
譚浩淵將碗重重地放在了案上,顧朝帶着人應聲而入,二話不說便抓住了那婢女。
“七爺,奴婢錯了!奴婢鬼迷心竅,請饒了奴婢吧!奴婢沒有別的意圖,奴婢只是……只是愛慕七爺……”
譚浩淵不耐地擺擺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拖下去。”
顧朝命人將那婢女帶下去
,心裡卻很過意不去。類似的事隔段時間就要發生一次,簡直防不勝防。這些婢女都是經過重重挑選,確定來歷清白才選進來的。可是總會有人越界,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該怪他家王爺魅力無邊嗎?顧朝扶額長嘆。
第二日,天還未亮,京城慕府便有一輛馬車駛出了大門。
慕家主母李氏要前去京郊一座寺廟,爲慕家的繁榮昌盛祈福,誰知卻意外在寺廟外斷牆處,遇見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
這小叫花滿臉醜惡的瘤子,可以說一無是處,李氏讓人賞了她幾個銅板,也算是發了善心了。可就在小叫花彎腰接銅板的時候,她身上一個小小的木雕掉了出來。李氏立即停住了腳步,抓住了那木雕仔細查看,上頭赫然刻着一個“慕”字。
李氏熱淚盈眶,當着衆人的面抱緊了那個小叫花:“這木雕是當年大哥親手所刻,後來贈於他的小女兒,這孩子必定是他的遺孤!”
於是李夫人走這一趟,祈福沒有祈成,反而撿回了一個二小姐。
搖搖晃晃的馬車中,李氏板着一張臉,雙眼也是死死地閉着。她的面前坐着剛從外面認回來的小叫花子——慕筱舒。
今日一早,慕筱舒便悄悄進入了李氏的馬車。在車內,她被扮成了個叫花子,然後去那寺廟門口和李氏來了個“偶遇”,順利完成了認親。
在車內無聊得很,除了車軲轆的聲音再沒其他,慕筱舒掏出了個藏青色小荷包,拿在手上把玩着。她對面的李氏突然睜開了眼,恨恨地看向慕筱舒。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別忘了我們約好的事情!”
慕筱舒笑着說:“嬸嬸安心便是,我除了嬸嬸,還能依靠誰呢?只要嬸嬸真心待我,我也會銘記在心的。”
李氏重重地哼了一聲,她肩膀上的傷還疼着呢!這種骨頭上的傷想要好,可沒那麼容易。
本來她是怎麼也饒不過慕筱舒的,但被慕筱昭勸住了。她的大女兒說的對,慕筱舒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就算回到了慕家繼續做小姐,她又能掀起什麼浪來?
女子最重要的是什麼?還不是親事!可是就憑慕筱舒這容貌,天底下哪個男人會要她?沒有她這位當家主母的幫忙,她慕筱舒能嫁得出去?
慕筱昭還說了,讓她回到慕家也是好事。一旦過上了好日子,她想要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多,只要她有所求,就總得求到李氏這個當家主母的頭上。那麼,她們也就能將慕筱舒拿捏得死死的了。等到日後她沒了利用價值,還不是隨她們處置?
李氏斜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慕筱舒,想到她面紗下的醜樣,心情便莫名的好了。
慕筱舒捏着小荷包,這裡頭就藏着她和那個人的契約。她不禁想,那個人籤的乾脆,會不會賴賬呢?
想着這個事兒,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可是這笑只維持了一瞬,她的表情突的一變,猛然彎下了身子,一隻弩箭嗖地從窗口射進,釘在了對面丫鬟的眉心上!
那丫鬟圓睜着雙眼,翻着眼白,使勁地往上看,似乎想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