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燒不退,一個昏迷不醒,坐在火堆旁,互相依偎着,直至破曉,柴火熄滅,韓雲綺才幽幽醒了過來。
看了看腹部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她取下白布,果然已經痊癒了,休息了半夜,身子已經完全恢復了。
看向懷裡赤身的百里華卿,她微微蹙眉,探了探他的額頭,已經不那麼燙了。
她撐着地站起身,正欲去拿過他的衣袍給他蓋上,不料手一緊,她回頭一看,只見他緊緊抓着她的,他已經醒了。
“穿上衣服吧,天冷。”她重新坐了回去,淡淡道。
他站起身,搖晃了一下,身子突然一晃,她一驚,慌忙起身扶住了他,“沒事吧?”
“頭,還有點暈。”他扶着額頭,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
韓雲綺冷不伶仃地看了他一眼,一臉懷疑,但還是忍不住替他將衣服拿了過來,給他穿上以後,便迅速隔開了一段距離。
看着她稍顯彆扭的神情,百里華卿也未揭穿笑話,只想着,時間爲何過得這麼快,他的風寒怎麼不多持續一會兒?
“休息好了,就快找出路吧,不然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摔死,也會被活活餓死。”她淡漠地說着,隨後走出石洞,觀察起四周的情況。
百里華卿走到她身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幹得不能再幹的餅,“這是我昨天早上留的。”
“昨天早上?”她看向那可憐的幹餅,嚥了咽口水,語氣卻依然生硬,“你沒事留着這個做什麼?”
“昨天戰事吃緊,我怕半路上你餓了,所以特意爲你留了一個,沒有想到,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了。”百里華卿苦笑着。
“誰打戰,會顧得上肚子餓不餓啊?”韓雲綺轉向他,看着他衣衫不整,青絲微亂,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禁笑了,“你染了風寒,身體虛着,自己吃吧。我的傷全好了,身體還能撐上一陣子。”
“就算不受傷,從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你滴水未進,也該餓了,”百里華卿見她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於是將餅掰成兩半,“你一半,我一半,如何?”
“好吧。”韓雲綺也不再推辭,折騰了這麼一宿,她早已餓得前腹貼後背了,於是接過餅,坐到乾草旁,寶貝似地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來。
百里華卿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心裡五味陳雜,不知該開心,還是傷感,雲兒這樣的性子,也許只有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裡,才更容易親近她了。
他走到洞口,默默地將剩下的半張餅放在了懷裡,看了一眼下面的情況,淡眉微緊。
要想走出這座懸崖,唯一的辦法,只能通過長在半山腰上的藤蔓了,只是現在正值寒冬臘月,稍不留意,就會抓住那些枯萎的藤蔓,摔得粉身碎骨。
韓雲綺簡單吃完餅,來到洞口,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沉聲道:“往下走,還有活着的希望,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我先下去,你跟在我後面,如果安全,你再下來。”百里華卿蹲下/身子,隨手挑了一根看上去結實的藤蔓,“如果藤蔓斷了,不要傻傻地跟着跳下來。”
“你放心,這樣的傻事,只有我身邊這個傻子才做得出來。”韓雲綺淡漠地回道。
百里華卿一頓,看了一眼她,最後什麼也反駁不了,只得默默拉着藤蔓,開始一步步往下移。
韓雲綺立刻跟上,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往下而去。
走到這根藤蔓的盡頭時,百里華卿又會選擇新的藤蔓,這樣一根順着一根,走了大約四五丈。
“這麼好的風景,我們來聊聊天吧。”百里華卿突然建議道。
韓雲綺一直專心地往下爬,聽他這麼一說,才轉頭看向四周,雙眸微驚。
微弱的陽光灑進峽谷,一縷又一縷,石壁上的植被將一切都染成了綠色,幾株耐寒的野花,罕見地開在峭壁上,晶瑩剔透的水珠,一顆一顆地掛在綠葉上,純淨而自然。
她回過神,冷聲道:“我和你無話可說。”
“就說說,你和第一孤雪洞房的事吧。”他淡笑如風道。
她一驚,手一滑,差點摔了下來,她穩了穩心神,“我和他,沒有什麼好聊的。”
“走出這座懸崖以後,你打算做什麼?”他又問。
她手裡的動作一停,陷入了沉思。
走出這裡,重新回到那個世界,她又該做些什麼呢?
如今第一孤雪發現了她的目的,恐怕再也容不下她了,她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如今只有從長計議了。
“繼續奪得南遼國的位置,然後繼續報復我?”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韓雲綺沒有說話,她也開始迷茫了,自從跳下懸崖以後,她以爲自己就快死了,對他的恨,也隨着那一刻的釋然而減少了。
繼續爭奪第一孤雪的王位,然後帶兵報復百里華卿?
她心裡的仇恨,好像已經撐不到這一天了,皇位和戰爭,這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從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決定了爲自己而活,可她遇到了韓夫人,便想着護她周全,如今韓夫人不在了,她對百里華卿的恨,也撐不起她興師動衆地發動戰爭了。
“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從此與你,老死不相往來,”她脣角微揚,滄桑而淡然,“這就是我現在想要做的。”
“與世隔絕的地方,不如我們就住在這裡如何?”百里華卿笑着建議道。
韓雲綺眉頭一緊,“那你的容國怎麼辦?”
“就讓那老頭兒繼續守着,等他一命嗚呼的那一天,我們的孩子也長大成人了,然後長子繼位就好。”百里華卿輕描淡寫地說道。
韓雲綺拿眼尾斜了他一眼,“你在做夢吧,百里華卿?”
“哈哈哈......”百里華卿爽朗地笑了起來,“只要你願意,我願意爲你將夢變成現實。”
“得了,”韓雲綺一臉不樂意,似嘲非嘲道,“我是不會荼毒我自己的親兒子,你還是找選肉公主給你生一個吧。”
“選肉公主?”百里華卿眉頭微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他想明白以後,頓時哭笑不得,“你既然不想荼毒你的親兒子,那你隨我回容國,我不介意你荼毒自己的親丈夫。”
“你要記清楚,我早已是第一孤雪的人了,親丈夫不是你。”韓雲綺黑着臉強調道。
百里華卿也不惱,反而笑着回道:“我不在乎什麼名分,反正你與我有實就行。”
“誰和你有實了?”韓雲綺瞪了他一眼,臉皮真夠厚的。
“你忘記了?”百里華卿停下動作,擡頭看向她,一副努力拉起她回憶的模樣,“那一晚,你喝醉了,剛好子母蠱發作了,剛好我又經過你的窗前,然後我就被你......”
“停!”韓雲綺紅着臉打斷他的話,“什麼那一晚,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和你成親時,根本就沒有圓過房,你在做夢吧?”
“我又沒有說是我們成親的時候。”百里華卿笑了笑,一臉無辜的模樣。
韓雲綺心中一沉,臉色微變,“那你說的是什麼時候?”
百里華卿捋了捋凌亂的頭髮,一本正經道:“你和第一孤雪成親當晚,他喝得太醉,直接倒在了新房裡,恰好你子母蠱發作,無人給你......給你那個,恰好我從窗前經過,你就將我擄了進去,然後......然後......”
“百里華卿,你滾犢子吧你!”韓雲綺迅速往下爬,徑直來到他身邊,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掐着他的脖子,“那一晚,明明是我和第一孤雪,怎麼就變成了你?!你快如實招來!”
“咳咳咳......”百里華卿受不住,邊笑邊解釋道,“沒有,我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我......我......”
“你怎麼樣?!”韓雲綺柳眉倒豎,緊緊盯着他。
他褐眸清淺,指着下面道:“如有半句虛言,我就從這裡摔下去,不得......”
砰——
一聲脆響,他手中的藤蔓突然斷裂,整個人迅速掉了下去。
“該死!”
韓雲綺怒罵一聲,顧不得找他算賬,手稍稍一鬆,身子迅速下滑,在快要追上百里華卿時,她拿起身邊的藤蔓一甩,迅速纏住他的腰身。
百里華卿一看,當即抓住藤蔓,這才及時穩住了身形。
“如有半句虛言,就從這裡摔下去,不得好死!”韓雲綺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揚,滿目嘲諷,“百里華卿,你發誓還真會挑地點,別以爲老天都瞎了眼,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麼,現在遭報應了吧?!”
“這純屬意外,這藤蔓本就乾枯了,容易斷裂,”百里華卿皮笑肉不笑,摸了摸纏着腰身的藤蔓,“現在生米煮成了熟飯,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了?”
“負責?!”韓雲綺瞪大雙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百里華卿羞澀地看了她一眼,低弱蚊聲,“其實,那是人家......第一次。”
韓雲綺扶額,頓時覺得生無可戀,老天,還是讓這混蛋掉下去吧,她保證不再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