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要嫁給他?”
百里華卿嗓音沙啞、晦暗,甚至帶着難以察覺的一絲哽咽,褐眸深沉,裡面洶涌着無比複雜的感情,難以言喻。
“當真。”
韓雲綺一言回道,沒有絲毫猶豫,目色冷靜,不帶半點感情,冷漠而疏離。
“雲兒,你別逼我。”百里華卿深深注視着她,烈火飛舞,寒風凜冽,將他整個人襯得愈發冷清孤傲。
韓雲綺一聽,心裡更怒了,“百里華卿,你口口聲聲說我逼你,我又如何逼你了?又逼了你什麼?!你自以爲是,以愛之名傷我愛之人,這就是你的愛?如果你要以這種濫殺無辜,將我身邊所有的人都除盡,最後只留下我一個人,不得已而跟着你,那你就錯了!”
她逼近他一步,怒目而視,“就算你用盡一切手段,殺光了天下所有的人,最後得到了我,那也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死屍!”
“我不在乎!”百里華卿忽然回道,緊緊盯着她,“就算是一具死屍,就算你對我再也沒有感情,就算殺光天下所有的男人,只要你的身體還活着,只要你還在這個世上,我也要你留在我身邊!”
“你瘋了!”韓雲綺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突然感到可怕,“百里華卿,你就是一個陰魂不散的惡魔!”
百里華卿心下一抖,雙眸霸道,“如果能得到你,惡魔又如何?!冷血又如何?!”
韓雲綺雙眸一緊,不想再與他爭執下去,轉身朝第一孤雪道:“席王那邊,我早有準備,你不必擔心,你我的婚禮,二十九號那一天照常進行。”
“雲美人說怎樣,就怎樣吧。”第一孤雪邪魅地拋了一個媚眼,接着輕飄飄地看向百里華卿,“百里美人,本王知道你放心不下雲美人,若你當真癡情至此,本王便不理閒言碎語,將你一併納入後宮,你可願意?”
“第一孤雪,”適才釋放出的霸氣全部收斂,百里華卿瞬間恢復了平靜深沉,“人生只有一次,走錯了路,可就永遠回不了頭了。”
第一孤雪手指微緊,但他依然淡小如風,“百里美人對本王的關懷,真是無微不至,真叫本王感動。”
他一把攬過韓雲綺的肩頭,輕輕一拍,“人生只有一次,若不能爲愛而生,爲愛而死,那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思?百里美人今夜,不正好詮釋了這個道理嗎?”
他笑罷,轉過身,“雲美人也累了,今夜踐行宴就到此結束吧,二十九號大婚,如期舉行。”
百里華卿眸底一沉,雙脣緊抿。
第一孤雪權當沒有看見,笑着對梅夙道:“梅大人,百里美人在這兒的幾天,你要負責好好招待他,莫要失了我南遼國的禮儀。”
梅夙拱手點頭,“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照顧神武帝,雲邪王放心。”
“好!”第一孤雪慵懶地一揮手指頭,“擺駕回宮!”
冷昶臨和一衆士兵紛紛單膝下跪,整齊吶喊道:“恭送雲邪王回宮!”
隨着這排山倒海的一聲吼,第一孤雪和韓雲綺一起,步態雍容地上了馬車,陣勢浩大地啓程回宮了。
留下百里華卿一人站在最後,薄脣緊抿,無奈而痛苦地閉上雙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即墨琉羽遠遠地站在一旁,夜風吹起她的長髮,連着華麗清雅的寬袍,交織成了一道綿長而秀麗的風景線。
百里寒距離百里華卿只有兩尺遠,見隊伍已經走遠,他不禁擔憂道:“公子,夜裡涼,我們也回去了吧?”
“讓我靜一靜吧。”百里華卿神色疲憊,轉過身,沒有朝城內走去,而是漫無目的地走向了後山。
梅夙原本奉命招待他,只是招待不是監視,見他心情不佳,便沒有急着安排什麼,於是留下一名士兵,先行告退了。
百里寒也沒有跟上百里華卿,而是停在了原地,見即墨琉羽也沒有走的意思,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氣生硬,帶着一絲警告,“即墨琉羽,我不知道你是何身份,也不知你與公子從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但今夜你也看到了,公子心裡只有韓小姐,無論你在背後使再多的手段,公子也不會回心轉意了,而且還會對你的所作所爲反感!”
“正如你所說,”即墨琉羽也不惱,而是淡然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我與百里華卿發生過什麼,你更不是我,那你就無權干涉我。”
百里寒被堵得啞口無言,頓時沒了言語,他自知說不過她,只冷冷提醒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韓小姐和公子本就有化解不開的矛盾,中間若再多一個你,最後會發生什麼,相信永遠不會是好結局,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他說完,大步流星地往後山趕去了。
即墨琉羽看着他的背影,脣角微彎,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百里華卿,你要我放下你,你又可曾做到了這一點?”
他們是一類人,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尤其是自己珍視一生的人,只要愛了,便永不言棄,如同飛蛾撲火,就算是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百里華卿,你今夜可曾有回頭看我一眼?”她嫣然一笑,紫眸中帶着無盡的哀傷,“看看你曾追了一世的女人,如今已然明白你的苦心,願意同你永世相隨?”
沒有,他不會再回頭了。
是她,放棄了他們的愛,就如同今夜的韓雲綺......
可惜如今,他的心,已然不再了。
寒夜漫漫,第一孤雪帶着大隊伍回到王宮以後,已是深夜了。
韓雲綺回到華玉殿,簡單洗漱後,便早早睡下了,只是原本篤定的心,卻因爲今夜百里華卿的那一番話,有些忐忑不安了。
躺在牀上,她一夜難眠,直至第二天一早,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由於距離大年三十前的二十九號,只有大半月,也就是二十日左右,時間比較緊迫,所以在第一孤雪宣佈婚禮的當夜,宮中負責管事的嬤嬤和侍女,紛紛開始緊鑼密鼓地計劃起來。
被掉包的冷姬,其實一早就被第一孤雪灌醉在了宮殿中,直至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梅妃找到她,將昨夜發生的事一併告訴了她,二人自知連神武帝都阻擋不了的事,就憑她們兩個後宮女人,也是回天乏術了。
看着佈置一新的王宮,處處充滿了喜慶,二人心中五味陳雜,其中的酸楚,難以言說。
“這一次,韓雲綺和神武帝之間,算是真正開戰了。”梅妃深感棘手,“一開始讓二人和好的辦法,看來是再也不可能實現了。”
冷姬頷首認同,“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有來硬的了。正如神武帝所言,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帶回自己身邊。”
“如果來硬的,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梅妃眼前一亮,“昨夜雖然看似是神武帝失敗了,實則不然,若不是神武帝手下留情,恐怕韓雲綺也不會如願嫁給大王!”
“這麼說來,神武帝還留了一手?”冷姬急忙問道。
梅妃一勾脣角,“自然!你想一想,神武帝是何等聰明的人,就算韓雲綺也非凡人,但二人之間若真正較量起來,聞名於世的百里公子,又豈會輕易輸給了她?昨夜沒能成功阻止大王婚禮,也只是神武帝沒有下狠手而已!”
“是啊,”冷姬感慨,“他嘴上說得心狠手辣、絕情絕義,若真是絕情絕義,他做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麼呢?”
“還不是爲了一個‘情’字!”梅妃一言道破其中關鍵。
冷姬看向外面已經忙得亂成一片的侍女,嘆氣道:“韓雲綺若真成了王后,獨佔雲邪王,那我們這一輩子,可要怎麼熬了?”
梅妃也跟着嘆了一口氣,“只盼神武帝真能做到他說的,永不放棄吧。”
“我明天就出宮一趟,再與他仔細商量商量,看接下來該準備些什麼。”冷姬計劃着。
梅妃點了點頭,“去吧,神武帝應該不會就此罷休的,他一定還有好計謀。”
臨近大年夜,一家歡喜一家愁,盛都百姓聽聞雲邪王即將迎娶的王后,竟然是凰王后和前南遼王的女兒,紛紛感到高興,因爲當時前南遼王執政的時候,國泰民安,廣施仁政,百姓深受益處,便理所當然地以爲,這位新王后,也會成爲雲邪王的賢內助,讓南遼國繁榮起來。
只是當他們一聽這新王后,即被滅國仇敵韓烈風搶走的公主,竟然是韓雲綺時,瞬間變了臉色,心中的滋味,一時十分複雜。
南遼國人皆知,韓雲綺曾在容國的事蹟,特別是上殿殺神武帝的故事,更是被茶樓傳得神乎其神,世人皆嘆,這是一個苦命的女人,紛紛感到同情。
可當這個可憐的女人,即將成爲他們的新王后,這一切便都變了,所有人不再感到同情,反而覺得她麻煩不斷,和神武帝糾纏不清,這隻會給南遼國帶來災難。
於是,百里華卿利用這一時機,開始暗中操控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