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順着一條冰凍的河流,一路向下,終於在一艘巨大的船舫前停了下來。
由於河流被冰封,所以船舫也被凍在了胭脂河上,成了一道獨立特殊的風景線。
胭脂河,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而是稱爲盛河,因爲盛河通往盛都王宮,自從第一孤雪成年以後,王宮美人,三千不止。
美人們爲了爭奪恩寵,便每日焚香妝扮,晚上卸下的胭脂水粉,流入盛河,便自帶了一股天然的胭脂香,流出王宮以後,襲人的香氣,迅速引來百姓的好奇圍觀,一夜之間,便出了名。
因此,便將這條沾了美人胭脂的盛河,改成了胭脂河。
韓雲綺下了馬車,第一孤雪也在衆侍女的攙扶下,優雅緩慢地走了下來。
河面結了冰,下人在冰面上鋪了一層紅毯,以供衆人徒步上船。
在前擁後戴中,第一孤雪帶領衆美人一起上了船,穿過甲板,直接到了最高層。
來到大廳,只見一切都已準備齊全,舞姬翩翩起舞,樂師專注彈奏,美酒佳餚一應俱全,除了幾位樂師,幾乎全是美人。
第一孤雪牽着韓雲綺來到高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衆位美人依着老規矩,一擁而上,迅速將他圍在了中央。
一瞬,韓雲綺就被擠出了位置。
她看向一臉享受,快樂地周旋於各色美人間的第一孤雪,紅脣微抿,這傢伙,同他出遊,還真是不靠譜。
第一孤雪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輕輕推開冷姬遞來的美酒,下巴朝旁邊微微一點。
冷姬會意,乖乖地退了下去。
一衆美人,沒有任何異議,紛紛起身退了下去。在第一孤雪面前鬧情緒,那就是找死,所以衆美人都很識大體,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雲美人,這樣,你的視線可寬敞了許多?”第一孤雪坐了過去,隨後懶懶地給她倒滿了酒,“天氣寒冷,酒能暖胃,這酒不烈,你嚐嚐?”
韓雲綺接過酒杯,皺着眉頭,一飲而盡。
第一孤雪又爲她倒了第二杯,卻也沒有再勸她喝下去。
韓雲綺無心歌舞,滿腦子都是今天晚上即墨凰的事情,她究竟會帶自己去哪兒,會是朱雀族的族地嗎?
如果即墨凰是朱雀族人,那即墨琉羽也是出自朱雀族,朱雀族裡的秘密,會解開即墨琉羽身上的謎團嗎?
她和夏國的開國皇帝、百里華卿之間的恩怨,是否也能因此而解開了?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拿着酒杯,不知不覺地喝了好幾杯。
此時,第一批舞女退了下去,第二批舞女隨之而上,搖曳曼妙的身姿,充滿異域的舞蹈,古樸悠遠的鈴聲,很快將全場渲染得十分熱鬧。
梅妃和冷姬等衆美人,與韓雲綺一樣,都無心歌舞,一門心思都在接下來的計劃上。
於是,整個大廳除了歌舞聲,便無一人說話攀談。
冷姬正要尋機帶走韓雲綺,將其引到百里華卿身邊,她剛要開口,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只見一把鋥亮的尖刀,猛地從她眼前劃過,筆直地飛向韓雲綺。
“啊——”
頓時,大廳中一片尖叫聲。
衆位美人嚇破了膽,紛紛朝柱子後面躲着,樂師也丟下樂器,迅速躲到桌下,舞姬們也四分五散,倉皇奔逃。
一時,整個場面,亂成了一團。
唯獨只有韓雲綺,她穩如泰山,坐在椅子上紋風不動,雙眸清寒,盯着即將刺中自己的尖刀,沒有絲毫慌亂。
第一孤雪微驚,握緊手中酒杯,正準備擊落尖刀,可看到韓雲綺鎮定的神色,他便遲疑了。
尖刀在瞳孔中放大,眼看就要沒入她的喉嚨,她脖子突然一偏,刀鋒便擦着她的寒毛過去了。
衆人皆爲韓雲綺躲過一劫而慶幸。
可是,一切卻還沒有結束。
一名相貌平庸的舞姬,手握兩把柳葉刀,腳下一踩,迅速欺身而來,兩刀直擊韓雲綺的要害處。
第一孤雪起身,準備上前攔下這舞姬,不料韓雲綺忽而道:“讓我來!”
話畢,她踩上桌子,用力一蹬,飛快地迎了上去。
人還在半空,她已拔出腰間的匕首,直接避過舞姬的柳葉刀,與之只離了一寸的距離。
舞姬觸不及防,她的柳葉刀只適合遠距離攻擊,如此近距離只能陷入劣勢,她被迫推出一掌,同時迅速倒退。
韓雲綺卻沒有給她重振旗鼓的機會,見她倒退,一邊用匕首震開她的柳葉刀,一邊握住她的右手腕,用力一擰!
只聽“咯”的一聲響,舞姬的手腕當即就被扭斷了。
舞姬一陣吃痛,咬住下脣死撐,自知偷襲無望,她收回左手腕,正準備自殺,不料韓雲綺一把將匕首插進她的手腕,猛地將她釘在了宮柱上。
舞姬一聲慘叫,頓時動彈不得。
鮮血溢出,順着宮柱,流了一地,看得躲在宮柱後的樂師和美人膽戰心驚。
韓雲綺掐住她的脖子,不讓她咬舌自盡,聲若寒冰,“說,是誰派你來的?!”
舞姬死死瞪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百里華卿!”
四個字一出,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回聲不斷。
梅妃和冷姬當場懵了,這怎麼可能?
韓雲綺臉色微白,片刻失神。
舞姬逮住機會,不顧劇痛,握緊手中柳葉刀,手腕一用力,直接掙脫刀柄,舉起柳葉刀,毫不遲疑地刺向韓雲綺的後心。
“小心!”
第一孤雪一聲高喊,當即甩出手中的酒杯。
酒杯擊中柳葉刀,刀鋒一偏,失去力道,只劃破了韓雲綺的手臂。
韓雲綺被驚醒,五指一收,舞姬當場斃命。
“沒事吧?”第一孤雪趕到她身邊,扶住她的手臂一看,焦心道:“本王帶你回宮看傷。”
韓雲綺漠然地推開了他,“無妨,只是一些皮外傷。”
第一孤雪挽起她的袖袍一看,確實只是割破了皮膚。
韓雲綺收回手腕,一言不語,只是警惕地與他保持了距離。
第一孤雪見她忽然變得冷漠,頓時有些不解。
此時,冷姬抓緊時機,迅速朝梅妃遞了一個眼神。
梅妃得到信息,立馬行動,她款款來到第一孤雪身邊,嬌聲道:“大王,不知那舞姬是否還有同黨,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撤退吧?”
冷姬也上前附和,“是啊大王,安全要緊。”
第一孤雪回眸看向韓雲綺,“雲美人,可要回宮?”
“嗯。”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第一孤雪見她有些不在狀態,於是寬慰道:“等會兒,本王就派人徹查此事,一定會找到背後真兇,放心吧,別多想了。”
韓雲綺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一段本該悠閒自在的遊玩,以混入刺客險遭殺害的結局收場。
下了船舫,第一孤雪原想邀韓雲綺同車,韓雲綺漠然拒絕了,獨自進了衆美人的馬車。
第一孤雪神色微凝,看來他已被她列入嫌疑犯的黑名單,也只好一個人了。
而就在隊伍剛剛啓程沒多久,冷姬和梅妃就按拉不住了。
冷姬看向韓雲綺陰晴不定的臉,小心翼翼問道:“雲妹妹,你不會真相信那名刺客的話了吧?”
“有什麼好懷疑的,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佔有,這不是百里華卿慣有的手段嗎?”韓雲綺淡淡回道。
冷姬急了,“若神武帝真想對你下狠手,又怎麼會派一個根本不是你對手的女刺客呢?”
梅妃也點頭道:“依我看,這更像是栽贓陷害,也許是有人爲了破壞你和神武帝的感情,故意爲之的。”
冷姬湊到韓雲綺身邊,大着膽子道:“我私以爲,這更像是我們大王,爲了得到雲妹妹的心,刻意設下的圈套。”
韓雲綺始終沒有說話,在她看來,這件事雖然極小,卻是非常複雜。
有可能是百里華卿給她的警告,告訴她,只要有他活着的一天,她就休想同別的男人在一起。
也有可能是第一孤雪設下的圈套,只爲了離間她同百里華卿的關係。
不過這以上兩種假設,都不太成立。
百里華卿和第一孤雪,她瞭解,二人都是極其自負的男人,決不會做出這種拙劣的暗殺行當。
如果不是他們,與她有仇,並且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刺客混入王宮的舞姬中,她能想到的,便只剩下一人了。
即墨琉羽。
她並不是想就此要了自己的命,而是藉此事,給自己一個教訓吧?
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她今日借這小小的舞姬,並非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想告訴自己,百里華卿,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
思罷,她微一眯雙眸,冷冷一笑。
與此同時。
冷姬和梅妃也在思考應對之策,看來今天這次意外,是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如果直接告訴韓雲綺,神武帝已經抵達盛都,就在胭脂梅林等她,她是絕不會去的。
那現在要找什麼樣的藉口,讓二人碰面呢?
冷姬急中生智,“雲妹妹,現在時辰還早,剛纔也未玩得盡興,你也受了驚嚇,聽說胭脂梅林那兒的紅梅,全都盛開了,格外漂亮,不如姐妹們再陪你散散心,幫你仔細想一想,也許就能找到那幕後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