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臺上,衛影和韓昭對立而站,凌冽的秋風吹起二人的長衣,猶如兩尊不動的雕像。
人羣隔得比較遠,所以二人的談話,場外人根本聽不見。
韓昭提起長劍,指向衛影,沉聲道:“開始吧。”
衛影頷首,舉劍,先一步飛奔而去。
韓昭退身一避,險險躲過劍鋒,而下一瞬,衛影直接將刀鋒橫削了過來。
他雙眸一緊,往後一仰,刀鋒擦過鼻尖,緊接着,他腳下一用力,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圈,刀尖立刻刺向衛影。
衛影招式已老,收回已來不及,他當即往後退去,只是他的速度快,韓昭的速度更快,只一瞬,刀尖就沒入了他的衣襟。
他迅速一挑,打落韓昭的刀鋒,這才躲過了一招。
很顯然,就算他不受傷,他也不是韓昭的對手。要想依靠打敗他,來破除夏懿天的計劃,顯然是不可能了。
尋思間,兩把劍鋒抵在了一起,迅速滑向刀柄,二人即將擦肩而過。
衛影見機會來了,立刻壓低聲音道:“韓軍師,就此敗下,莫要中了四皇子的圈套。”
韓昭眉頭微凝,“什麼圈套?”
“你若與四皇子對戰,他一定會提出條件,若他贏了,便要求你拿出邊疆軍權!若你贏了,便允諾你一個不危及夏氏江山的要求!”衛影道。
二人假意對戰着,實則不停地變化位置交流。
韓昭心思百轉,“若我不同意呢?”
“那你就是棄權,主動放棄武狀元的爭奪,相信不用到明天,你就成了人人恥笑的懦夫!”衛影道,“若你現在敗了,只代表你輸了,與主動棄權是兩回事。”
韓昭劍眉緊鎖,內心十分糾結,若現在敗了,他先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曾經他說過,會光耀韓府,讓韓夫人爲自己驕傲,不再受到老丞相的欺壓,可如今,物是人非。
“別猶豫了,韓軍師,我這可是爲你......”衛影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腳下的木板突然一翹,他顧着說話以及對招,沒有注意到,當即趔趄着朝前一撲。
韓昭一驚,想要收回劍時已經太晚,刀尖直接貫穿了衛影的右手臂!
衛影一愣,手中的劍無力脫落,“哐當”一聲,掉在了武臺上。
韓昭迅速抽回自己的劍,急忙跑到他身邊扶住他,“你沒事吧?”
衛影臉色蒼白,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負懷郡王的囑託,我不能再比下去了。”
韓昭看向他的手臂,鮮血淋漓,已經傷到了筋骨,短期內已無法用劍了。
“韓昭勝!”負責宣佈成績的侍衛高聲一喊。
“太好了!我就說嘛,韓軍師是最厲害的!武狀元非他莫屬!”不知情的夏香璇興奮地說道。
夏陌風輕描淡寫地瞅了她一眼,還真是個傻丫頭。
怎麼會這樣?韓雲綺難以理解,衛影不是應該贏過昭哥哥的嗎?
她看向一旁的夏玉崢,只見他一臉深沉,眉頭緊鎖,似乎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時,百里華卿卻是神色不變,悠然神閒,彷彿早已料定了夏玉崢的失敗。
“夏懿天察覺了?剛纔那塊突然翹起來的木板,就是他暗中派人動的手?”韓雲綺恍然。
百里華卿嘴角微微一揚,“好戲還在後面,不止是武狀元,就連邊疆的軍權,韓昭也要失去了。”
“沒有辦法阻止了?”她不甘地問道。
他忽而一笑,看向她,“爲何要阻止?你可知,以退爲進?”
韓雲綺明白,只有讓皇族的人放下戒備,他們纔有機會反擊,可是真的要昭哥哥放棄軍權,他甘心嗎?
她沒有再多問,而是重新看向武臺上,觀看戰況。
由於衛影無法再戰,所以夏懿天直接和韓昭對決。
稍作休息後,二人上了武臺。
今天是一個陰天,沒有陽光,風頭有些高,夏懿天與韓昭互相垂首行了一禮,道了一聲得罪。
出人意料的是,夏懿天竟然什麼也沒有說,而是直接就對韓昭展開了攻擊。
韓昭突然看不透了,計劃裡不是應該以軍權爲條件嗎?難道他改變計劃了?
夏懿天專心致志地過招,彷彿根本就沒有什麼陰謀,他下手極快,步步緊逼,刀刀致命,韓昭由於心神不寧,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步步後退。
高臺之上,夏香璇緊緊盯着下面的對決,不滿道:“韓軍師怎麼了?他爲何不還手?!”
“有意思,有意思。”第一孤雪慵懶地靠在軟凳上,原本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一點也不感興趣,可看出其中的牽連,頓時充滿了興趣。
夏香璇看着身邊這個像狐狸一樣的男人,白了他一眼,“雪狐狸,韓軍師如今落敗,這叫有意思?我覺得,你究竟是男是女這個問題,才比較有意思。”
“本太子自然是男人,不然你來試試?”第一孤雪曖/昧地一挑眉。
“抱歉,沒有興趣。”夏香璇嘴角向下一撇,繼續看向賽場。
武臺上,韓昭已被逼入死角,若再不動手,只有被逼下臺了,他突然眸光一變,一手震開夏懿天的劍,直接將他擊退了數尺。
他翻身一跳,來到夏懿天身後,迅速加大了攻擊。
二人的激戰,瞬間徹底爆發。
“好耶!”夏香璇高興地拍手叫好,“這纔像是我們戰無不勝的韓軍師!”
韓雲綺不再擔憂,而是如百里華卿一樣,恢復了鎮定,他說得沒有錯,如今他們只有以退爲進,方爲上策。
夏玉崢也看清了一切,就算他今日助韓昭僥倖逃過一劫,但韓昭和韓烈風手中的軍權,以及韓府的勢力,依然是皇上所忌憚的對象。
而就在這時,只聽“呲”的一聲,韓昭突然刺中了夏懿天的胳膊。
夏懿天沒有在意,繼續拿劍對戰,只是他剛運功走了兩步,身形突然晃了晃,整個人一軟,瞬間倒在了武臺上。
萬人觀看的武狀元大賽,竟出此意外,瞬間引起一陣沸騰。
場面失去控制,所有百姓紛紛朝前涌來,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何事,圍欄的侍衛怎麼也攔不住。
皇上大驚,指着面無表情的韓昭大聲一喊,“立刻將韓昭拿下!”
命令一出,侍衛當即衝上武臺,迅速將韓昭五花大綁起來。
韓雲綺一看,正要起身,不料被百里華卿一手握住了,“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韓雲綺抿了抿脣,只得駐足,不安地看着韓昭被押了下去。
夏香璇大驚失色,這究竟是怎麼了?
韓烈風直接跪到了皇上面前,慌忙道:“皇上,請放了犬子吧!他什麼也沒有做,這一切都是意外!比賽場上,本來就刀劍無眼,提前也是簽下了生死狀,皇上,此事真不關犬子的事啊!”
皇上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究竟是意外,還是陰謀,容朕一查,便真相大白,韓將軍不必這麼早就喊冤。”
韓烈風心下一涼,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對他器重尊敬的君王,今時今日,居然也會有冷言冷語的一天。
夏香璇不服,跑到皇上面前質問道:“皇叔叔,你爲什麼要抓走韓軍師?!”
皇上沒有理會她,起身,淡淡道:“擺駕回宮。”
墨公公一聽,立刻提起嗓子準備喊話,不料夏香璇直接拿手帕塞進了他嘴裡,“先一邊去!”
墨公公大驚,這個刁蠻任性的清平郡主,是親王府裡出了名的霸道蠻橫,被塞了手帕,冤都不敢喊,慌忙退了下去。
皇上蹙眉,“香兒,休要胡鬧!”
“放了韓軍師,我就不鬧了!”夏香璇誓不罷休,據理力爭道,“韓軍師做錯了什麼?你們憑什麼押他走?!四皇子究竟出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就押走韓軍師,難道這不像提前就預謀好了的陰謀嗎?!”
“放肆!”呂太后突然起身,臉色黑沉,烏紅的嘴脣緊緊抿着,嚴肅而凌厲,“夏香璇,不要以爲哀家和皇上寵愛你,你就無法無天了!這件事,由不得你過問。韓昭必須押入天牢,等候調查!”
這時,負責護送夏懿天的御醫沖沖上了高臺,“不好了,皇上,韓昭的刀上被抹了劇毒,四皇子如今已身中劇毒,必須馬上送到太醫院就醫!”
“快快,馬上送他回宮!”皇上連忙道。
呂太后沉着臉看向夏香璇,“你也聽到了?韓昭密謀殺害四皇子,罪惡滔天,死不足惜,押入天牢,只是權宜之計,待案情交由刑部調查清楚以後,再行處決!”
夏香璇緊緊蹙眉,顯然不相信,她正要理論,夏陌風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不要多事。
她抿了抿脣,最終忍了下來,急也急不來,看來這次武狀元大賽,就是專門爲韓軍師設下的陷阱。
“擺駕回宮!”呂太后將手一擡,曾嬤嬤立刻扶住了她,高聲喊道:“擺駕回宮——”
一羣人,立刻跟着皇上和呂太后的儀仗離開了高臺。
夏香璇氣不過,“簡直沒有天理了!我也要去住天牢!”
說完,翻身下了高臺,氣呼呼地往大牢走去。
夏陌風扶額,無奈地看了一眼親王,“老爹,看你生了一個這麼出息的女兒!”
“本王還是覺得你最有出息。”親王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接着也跟着衆人散了去。
第一孤雪懶洋洋地起了身,搖着羽扇,“這夏國,還真是有意思。”
即墨琉羽白了他一眼,“走吧。”
二人這才緩緩離開了。
夏玉崢走到韓雲綺身邊,帶着一絲歉意,“對不起,今日沒能幫上你。”
韓雲綺笑着搖頭,“謝謝你。不過就算你今日幫了我,明天照樣會發生。過程不一樣,他們的目的卻永遠不變。”
夏玉崢頷首,認可了她說的話。
一時,剛剛還凝聚了萬千道目光的武臺上,瞬間變得空曠肅殺。
涼棚裡,韓烈風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始終掛着一絲悲涼的笑容,彷彿瞬間老了許多。
“都走了,起來吧。”韓雲綺走了過去,扶他站了起來,“昭哥哥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慢慢從長計議吧。”
韓烈風滄桑地點了點頭,嘲諷地嘆道:“我隱匿邊疆多年,就是不想回京面對這些爾虞我詐,真是想不到,一個月不到,他們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百里華卿始終沒有言語,只一雙褐眸深邃莫測,一切不過是他眼中的一抹雲煙。
這時,一個神色慌張的下人突然衝了上來,來到王雯君和文子蘇身邊,立刻跪在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道:“不......不不好了,將軍出......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