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寒按照吩咐,飛上了事發地四樓,悄然潛入房中,附在房樑上,靜靜地看着屋中的一切。
屋子裡,除了一大批士兵,還有及時趕到的刑部尚書,以及相繼過來湊熱鬧的王雯君、夏香璇和夏陌風。
內室的浴池旁,一個角落處,瑟縮着一個光膀子的男人,左臂上,赫然烙印着一個鮮紅的“奴”字。
王雯君朝內室看了一眼,看向神色凝重的刑部大人,“出什麼事了?”
刑部尚書見到她,神色刻意緩和了一些,“沒什麼大事,只是一個逃亡的流犯,被逐出京城以後,竟然膽大包天地偷偷溜進了城,所以現在本官將他捉拿歸案,準備審查一番後,繼續流放。”
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流犯,押進京都大牢盤查一番就好,怎會勞動刑部尚書親自前來?
王雯君覺察出這裡面大有乾坤,亦不露聲色地笑問道:“刑部尚書可真是盡職盡責,不過一介流犯,你就這般勞心勞力,實在是京中百姓之福。”
誇完,她又問:“只是我不明白,大人你帶這麼多官兵來此,特意封鎖整座九明堂,意欲爲何?”
刑部尚書回道:“這流犯不比尋常犯人,若背後還有居心叵測的亂黨,那後果不堪設想,本官帶人來封鎖此處,也是保證京城的安寧,王小姐難道有疑問?”
“疑問到沒有,只是很好奇那流犯究竟有何能耐,能得大人如此重視。”
王雯君坦蕩一笑,接着邁開步伐,徑直往內室走去。
可走到一半,兩旁的士兵立刻揚起刀,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了看面前的刀,沒有生氣,而是緩緩回頭,冷靜地看向刑部大人,“什麼意思?”
此時,夏陌風和夏香璇正坐在外室的茶几旁,一人喝着茶,一人磕着瓜子,悠閒地旁觀着。
刑部尚書神色微變,不似適才那麼客氣,而是多了一分疏離,“王大小姐的身份,是不是需要本官來提醒?王將軍臥病在牀,整個京都的治安,則由本官和軍機大臣來執權,所以王大小姐,你應該要很清楚這些規矩。”
“京中的秩序和治安,一直就由我父親執掌,這幾日,也只是由你們暫代而已,大人爲官多年,更應該明白這些規矩纔是!”王雯君當仁不讓,話說完,一手打開阻擋在眼前的大刀,快步進入了內室。
刑部尚書一看,立刻追了進去。
不待王雯君靠近那流犯,刑部尚書一步擋在她面前,雙眸微眯,壓低聲音,“本官知道王大小姐的脾氣,可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何事,我不能插手,大人何不說得明白一些?”王雯君不罷休。
刑部尚書頓了一刻,語氣微沉,“這流犯,和姜府有關,若王小姐不想惹來殺身之禍,就趕緊罷手!”
一聽“姜府”二字,王雯君眸色微變,“你說這流犯是姜府的人?”
刑部尚書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道:“這件案子,由本官一人來處理,是上頭早已默許的事,王小姐還是請回,跟你父親學習,莫要惹禍上身。”
王雯君果真沒有繼續追問,父親一直遠離朝政的一切黨爭,就是不想幹涉其中,以免招來滅頂之災,所以才長期稱病避禍。
這事雖然有極大的蹊蹺,可也不能給整個將軍府帶去麻煩,所以她想了一會兒,便問道:“你想將此事壓下去?”
刑部尚書明白她也知曉當年之事,於是不再避諱,直言道:“這件事過去了這麼多年,早已塵歸塵,土歸土。皇上當年下了禁令,不許人重提和宣揚此事,王小姐若不想再度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引起京都血流成河的話,就不要再深究了!”
王雯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如此,打擾大人查案了。”
“希望王小姐一出九明堂,能將今夜之事全都拋出腦後。”刑部尚書知道,她是一個懂進退的人,雖然她心中對這件事有非常大的好奇心。
王雯君頷首,看了一眼蹲在牆角的男人,轉身,果斷退出了內室。
外室,夏香璇內力深厚,將他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於是朝一旁的夏陌風耳語道:“姜府是什麼?”
“姜府,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過現在發生的,會比姜府更加有趣。”夏陌風打着啞謎回道。
夏香璇白了他一眼,知道問了也白問,於是不再打探這件事。
來到外室,王雯君這才注意到夏香璇,立刻問道:“韓小姐呢?”
夏香璇無所謂道:“雲綺在房間裡睡着啊,怎麼了?”
“韓小姐一個人在房間裡?”
王雯君驚問道,一想到她醉了酒,萬一遇到什麼人可就糟了,於是二話不說,立刻衝出了房門。
夏陌風這才反應過來,看向夏香璇,罵道:“臭丫頭,你把小云兒灌醉了?!”
夏香璇一臉無辜,“她就喝了五杯酒而已,也叫灌?”
夏陌風連忙起來,用摺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死丫頭,要是小云兒出了什麼事,我要你好看!”
“喂!夏陌風,究竟誰纔是你親妹妹啊?!”夏香璇起身吼道,嘴上說不在乎,可身子卻跑得比誰都快,趕緊跟了上去。
三人一走,刑部尚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羣無知小兒。”
這時,一個身着刑部官服的大人來到他身邊,沉聲彙報道:“尚書,整個九明堂都搜查清楚了,沒有發現任何流犯餘黨。”
“此人絕不可能一個人就闖了進來,將這棟樓裡可疑的人物,全部押入大牢,再擴大搜索範圍,對整個京城進行嚴查,決不能允許一個亂黨存在。”刑部尚書吩咐道。
大人行了一禮,立刻退身下去執手處理。
一個身着士兵統領服的人檢查完流犯,於是走到刑部尚書身旁,拱手道:“尚書,經過仔細檢查,此人確實是當年被逐出京城,流放到邊疆的姜府下人。可屬下仔細盤問了,他一口咬定只有他一人,沒有任何同黨。”
“這件事絕沒有我們看的這麼簡單,這些人一定有一個不可告人目的,你將此人押入天牢,嚴刑拷打,一定要逼問出他來京都的目的,以及其餘同黨的所在地!”刑部尚書回道。
統領頷首,準備押着流犯離開,刑部尚書似乎突然想起什麼,當即又攔住了他,“你等等。”
統領駐足,看着他。
他問道:“今晚告發這流犯的人是誰?”
“是一個負責爲他洗浴的奴婢。”統領回道。
他微一思索,擡眸,帶着一絲冷意,“將她一併押入大牢,仔細拷問,如果得不出有用的信息,就秘密/處決了。這件事,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統領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皇上既然不願舊事重提,那今夜的事情,便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處理完眼前的事情,刑部尚書出了浴室,來到外室的窗口,俯瞰整棟繁華璀璨的九明堂,目色深沉。
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他杯弓蛇影的巧合,強行鎮壓下去以後,一切還能恢復平靜,千萬不要牽扯出當年的一切,再度引發一場血案。
另一邊,王雯君三人已趕到一樓,正要推門而入時,殷鳶突然現了身,擋在三人面前,“韓小姐相安無事,現在正在沉睡,你們不必進屋。”
王雯君打量了他一眼,“你是什麼人?”
“我是百里公子的人。”殷鳶知道他們是韓雲綺的朋友,所以沒有避諱。
夏陌風一聽,急了,“你說百里華卿在屋子裡?”
殷鳶頷首,“公子在裡面陪着韓小姐,所以各位大可放心了。”
“放心?”夏陌風指着屋子,“你說那頭狼在裡面趁人之危,本世子能放心嗎?”
說着,他就要衝進屋裡找百里華卿拼命。
王雯君一把抓過夏陌風的後衣領,朝殷鳶笑道:“有百里公子在,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完,她提着夏陌風,一路拖往九明堂的大門。
夏陌風的武功在王雯君之上,可若是不用內力,那他肯定沒有王雯君的力氣大,而他從不與女人動手,只能一臉哀怨地叫道:“喂,胖妞,你放過我吧,你要抓的人應該百里華卿纔對,你抓錯人了!”
“他和韓小姐很快就會成爲夫妻了,我去抓他做什麼?”王雯君不由分手,繼續逮着他往外走。
夏陌風立刻解釋道:“你難道沒有看見,小云兒根本無心百里瘸子,而且你讓你的好朋友嫁給一個瘸子,你於心何忍啊?”
“百里公子是個好人,韓小姐總有一天會對他動心的。”她一把提起他,一臉不悅,“別在背後說人壞話,這樣很不道德。”
“瘸子就是瘸子,哪裡是壞話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夏陌風伸長脖子,義正言辭道。
王雯君似乎看出了些門道,笑道:“哦,原來你也喜歡韓小姐啊。你早點說嘛。”
她一把鬆開了他,“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百里公子和韓小姐能爲夫妻,這就是緣分。”
她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夏陌風的肩膀,“你也別傷心了,好女人有的是,只要你痛改前非,不要再進那些煙花之地,相信會有多女人傾心於你的。”
夏陌風不滿地瞅了一眼身後的屋子,“死瘸子,腿瘸了就該好好呆着,娶什麼女人,真是暴殄天物!”
王雯君大力一拍他的後背,“走吧,別看了,讓人家小兩口好好呆着!”
夏陌風哼哼了兩聲,這纔不情不願地跟着她走了。
夏香璇看了看屋子,也跟着出了九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