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雪松閣內,韓雪姿正坐在榻上喝藥,韓紫欣興沖沖地趕到房間,看了一眼身旁的呂夫人,笑着說道:“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呂夫人將最後一勺藥送進韓雪姿嘴裡,放下藥碗問。
韓紫欣坐到二人旁邊,一臉幸災樂禍,“昨天夜裡,百里公子來過凌雲軒了。”
韓雪姿微微凝眸,“他怎麼來了?”
韓紫欣接着冷笑道:“韓雲綺貌似中了毒,從屋內的情形和韓雲綺的狀態來看,她好像是中了情毒,這百里公子應該是來替她解毒的。”
韓雪姿聽完,一臉索然,“這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
“怪就怪在,百里公子離開以後,鬱修卻擡着一桶染血的藥浴出來了。”韓紫欣笑着,笑意令人尋味。
韓雪姿秀眉一緊,很快明白其中端倪,驚問道:“你的意思是,百里公子和韓雲綺根本沒有同房?百里公子竟用了這樣兇險的辦法,替韓雲綺解毒?”
韓紫欣重重點頭,“所以百里公子和韓雲綺根本就是逢場作戲!”
“可是中了情毒,哪裡有放血解毒的道理?”呂夫人一直在旁邊想着,不解地問道。
這一句話,正中要心,瞬間引起韓雪姿的注意。
韓紫欣睜大雙眼,震驚不已,她壓低了嗓音,膽顫地問道:“這韓雲綺難道真是......妖孽?”
韓雪姿眸光一緊,沒有憑空亂猜,而是看向她,沉聲道,“你找機會去問問大夫,究竟何種情毒,需要放血解毒?”
韓紫欣重重地點頭,接着立刻出門。
呂夫人擔憂地看向韓雪姿的小腹,“雪兒,馬上你就要和太子成婚了,還是不要操心過度,這樣對孩子不好。”
韓雪姿陰冷的目光瞬間柔和了一下,撫上平坦的小腹,微笑道:“娘說得對,雪兒不應該太過操心。”
“那你什麼時候告訴太子,你已懷有他的孩子?”呂夫人問道。
韓雪姿頓了半響,語氣有些低沉,“太子對我已無半絲情分,爲免生出事端,還是等他與我大婚後,再告訴他吧。”
呂夫人點了點頭,“也好,那就再緩緩吧。”
由於盛夏過去,天氣漸漸變得涼爽了一些。
此時正值清晨,皇上、皇子和大臣們,也都下了早朝,三三兩兩地,各自往宮門而去。
廣闊的大理石地板路上,呂宏遠不解地看向夏辰翊,“太子殿下,京都張府一案,不是已經了結了嗎?皇上適才也在緊追案情,這案子,我們還要拖到何時呢?”
夏辰翊緊緊抿着脣,沒有答話。
呂宏遠面上一陣尷尬。
原奕稹嘴角嘲諷一揚,不慍不火道:“太子這般拖延案子的舉動,實在令人費解,不知這案子背後,太子意欲爲何。”
“原大人所言,是想暗指本太子殺了張氏一府?”夏辰翊終於開口,冷冷淡淡的。
“臣豈敢啊,只是覺得這般拖着案子,實在不是辦法。”原奕稹嘴上說着不敢,可神情卻很囂張。
對於他的嘲諷,夏辰翊視若無睹,冷淡道:“父皇怪罪下來,有本太子擔着,原大人只管守好你的京都。”
人羣中,夏瑜一直沒有插言,靜靜地走在旁邊,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三皇子夏桀,卻沒有他這般淡定,面對夏辰翊的拖延,他面色蒼白,膽戰心驚,手心早已滲出一片冷汗。
五人不再說話,走了一段距離後,只見一個身着宮服的太監匆匆跑來,跪在夏辰翊身下,氣喘吁吁道:“殿下,宮外一個侍衛來報,他說自己是負責京都張府一案的人,有重要情報需要通傳。”
夏辰翊看向宮門口,此人正是他的門客公皙明,負責調查張府的內幕。
難道是查出什麼了?
他立刻加快步子,丟下衆人,直朝宮門而去。
宮門口,見到太子走近,身着便服的公皙明立刻單膝跪地,神色恭敬,“見過殿下。”
夏辰翊親自扶起他,問道:“可找到了什麼?”
公皙明微微頷首,他長相普通,身着平凡,可通身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內斂和沉穩。
他也不避嫌,直接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遞給夏辰翊道:“張府一案,可以了結了。”
夏辰翊立時一驚,接過冊子,迅速翻了幾頁,看到其中的內容,一直愁眉不展的臉,瞬間出現了一絲笑容,“公皙先生,這東西來得真及時,有勞了。”
公皙明微微垂首,“太子殿下客氣,這裡面的內容,我已經驗清真假,絕對真實可靠。”
夏辰翊嘴角滑過一絲微妙的笑意,拿着冊子,重新返了回去。
衆人見他原路返回,紛紛有些訝然,呂宏遠正要開口詢問,夏辰翊看了他和刑部尚書一眼,“還得麻煩兩位大人,隨本太子去一趟父皇的御書房。”
原奕稹好奇道:“張府一案,有結論了?”
夏辰翊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
夏桀在一旁,神色駭然,盯着夏辰翊,冷汗淋漓,只覺大難臨頭。
夏瑜面容不變,只是看着夏辰翊胸有成竹的模樣,有些疑惑和探尋。
夏辰翊、呂宏遠和刑部尚書一走,夏桀終於撐不住了,一把抓住夏瑜的手臂,“二哥,這可如何是好?”
夏瑜眉頭微凝,望着夏辰翊的背影,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夏桀的手背,寬慰道:“切莫慌了陣腳,先見機行事吧。”
夏桀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此時慌張的心,變得更加慌張了。
御書房內,檀香嫋嫋,安靜莊嚴,卻壓抑沉悶。
皇上拿着夏辰翊遞上來的冊子,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此刻變得陰沉可怕,緊緊抿着脣,翻冊子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不耐煩,最終爆發,將冊子一把扔到了地上。
“傳夏桀!”
他喘着粗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墨公公一看,立刻給身邊的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小太監當即下去找夏桀。
“父皇切莫動怒。”夏辰翊一臉擔憂地勸道。
皇上異樣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視線,沒有答話。
呂宏遠也沒有說話,誰都看得出來,對於夏辰翊此番踩低兄弟的行爲,皇上很不高興。
夏辰翊卻是微微笑着,不動聲色。
很快,慌里慌張的夏桀被招進了御書房,他進入御書房內,行了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指了指地上的冊子,語氣不善,“自己瞧瞧,瞧你瞞着朕,在背後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夏桀硬着頭皮撿起地上的冊子,只是翻開看了一眼,當即一臉如臨大敵,手一抖,冊子就掉在了地上。
“瞧你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一看他此番舉止,皇上更氣。
夏桀腿一軟,立刻跪在地上,哀求道:“父皇,兒臣和張府確有往來,可這暗殺張府一門的事情,卻不是兒臣,求父皇明察!”
皇上微微蹙眉。
按理說,張府被殺一事,有兩種可能,一是張府和三皇子發生了利益衝突,所以三皇子痛下殺手,二是有人故意製造出此案,來牽引出三皇子的貪婪罪行。
夏辰翊此時站出來,爲夏桀說解道:“三皇子所言,確實是句句屬實。昨天,銀川碼頭處,兒臣同各位大人,皆發現了五具浮屍,經過檢驗和調查,此五人,皆是張府老爺在經商上的勁敵,並且前幾日,兩方還發生過嚴重的言語衝突,所以兇手並非三皇子。”
“昨天的事,怎麼今天才來報?”皇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夏辰翊也不慌張,狹長的鳳眸,從容淡定,“只是起因已經具備,證據也有,可其中疑點頗多,所以兒臣想要查得再詳細些,以免出什麼差錯,冤枉了這些平民,所以多耽誤了一些,還望父皇見諒。”
皇上轉向一直沒有做聲的刑部尚書,“愛卿,張府一案,起因和證據,可都足了?”
刑部尚書頷首,“如同太子殿下所言,起因和證據都有了,暗殺張府一門的兇手,確實是因張府老爺,因利益衝突,剷除了那五具浮屍,而後第二天,爲家人所懷疑,奈何沒有證據,於是聯合五家財力,收買江湖殺手,製造了這場屠殺。”
皇上眸色深沉,繼而轉向呂宏遠,“呂大人,你可有什麼不同的見解?”
呂宏遠行走朝廷數十年,怎會不明白這朝中的局勢。
如今這案子,明顯是牽扯到了皇子間的明爭暗鬥,可這太子身份尊貴,皇上表面雖然不喜他這次行爲,可最終這也是無關痛癢的小事。
如果他爲了一個不得寵的三皇子,站出來反對太子,那他的官途也就到此結束了。
於是,他沒有絲毫猶疑,頷首稟報道:“此次案件,由老臣、刑部尚書和太子三人一起督辦,太子之言,句句屬實,老臣無異議。”
皇上雖身在高位,可這一切都瞞不過自己的眼睛,雖然沒有證據,可他是過來人,自己兒子的這些小心思小爭奪,他都看得清楚。
可即便如此,朝廷之上,最講究的就是局勢穩固。
取捨之間,從來都是舍小保大。
“張府一案,就交由刑部來結尾,必須嚴格按照夏國的規矩來辦。”他嚴肅地吩咐道。
刑部尚書立刻拱手受命,“臣,遵旨。”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沒出息的三皇子,神色淡漠,“三皇子夏桀,竟和商賈勾結在一起,貪贓枉法,目無法紀,理應重處!”
夏桀一聽重處,臉色慘白,立刻喊道:“父皇開恩,兒臣一時糊塗,還望父皇原諒兒臣這一次,給兒臣一個機會吧!”
此時,夏辰翊站了出來,“父皇,三弟只是一時被錢財矇蔽了,雖其心不正,可終有挽回的餘地,還請父皇從輕發落,小懲大誡。”
呂宏遠一聽,心頭一笑,畢竟這血濃於水,三皇子的身份又擺在這裡,縱然皇上再重罰,也罰不到哪裡去,夏辰翊此時站出來講好話,真是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