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連唐槿雲也不由微微驚訝了。
這時候還會有人來劫持她的隊伍嗎?不知道她唐槿雲是誰也知道那車是貴妃的吧?這些人膽敢劫持皇宮的貴族,那與造反何異?
她連忙大踏步出了踏板上,在羅傘下舉目遠眺,但見前面的人果然已經被一羣蒙面的人團團圍住了,那些雜役和侍衛正劍拔弩張地跟他們對峙着,估計就是等候着她的施令。
她不由清越叱聲,“管你們當家的過來說話!”
“怎麼了,我的主子,都在我們的包圍了,還這麼的囂張麼?”她話音未落,旁邊的蒙面人羣中,躍出了一個騎着黃鬃駿馬的蒙面中年人,一臉謔笑地緩緩踱馬過來說。
“你們竟然連皇宮的鳳輦也劫持?”唐槿雲觀他們雖然蒙着臉,但衣着雜色而灰白,跟唐槿軒那些沒法比,恐怕都是一些勞苦百姓充當的,並且極有可能是盆溪兩城的百姓,聯想到前面的難民,她就更加肯定了。
那人曬笑一聲,“沒辦法,都是窮逼的,就算是皇帝來了,老子也照樣劫持他。”
唐槿雲眼珠子一轉,忽然對他們坦言:“這後面盆城正要招募守兵衙役的,你們如果有能耐,可以去那裡報名謀上一份差事的,要不,前面的溪城,我們也打算去撫順了,兩城約有四五千的職位,也足夠你這山頭的兄弟出路了吧。”
她想既然他們都到能夠冒險劫持皇族了,爲了不想他們一錯再錯,介紹一條出路給他們,倒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此話一出,但有耳聞的山賊也不由得騷動起來,爲這條出路而紛紛議論起來,卻還是遲疑不決,躊躇不前。
“怎麼了?有膽做賊,沒膽做兵了?”唐槿雲忍不住又是一聲清叱過去,大家的臉色也不由一變。“要是你們真劫持了我們,那就是跟朝廷作對了,最壞的後果可是免不了牢獄之災了。”
唐槿雲不明白,這麼簡直明瞭的一條出路,他們又何須這麼多的猶豫?要是她,早就爽快答應了。
那當家的也思忖了一會兒,卻邪笑着地說,“嘿嘿,你已經是我們的甕中之鱉了,還這般的哆嗦,你憑什麼讓我們聽你……”
呵呵,說到底了還是眼前的利益爲主,到嘴裡的鴨子肯定不能讓它飛了。
唐槿雲聽了一半就氣得一撩裙襬,“噔噔噔”一陣從踏板上起飛,它那二寸厚的鋼板腳跟,頓時印到他的臉上。
但聽“篷——”的一聲巨響,那當家頓時被踢落了馬,倒在山地上骨碌骨碌地滾個不停。
“怎麼樣?要是你們再不覺悟的,我還有不用出手就可以讓你們屍首分家、分文也搶不到的辦法。”
唐槿雲見他們如此短淺,還真的氣得臉有慍色,站在馬背上憤憤地對他們嚷道。
大家見她也不知怎麼出手的,只是電光火石一眨眼間,就從鳳輦的踏板上轉到了當家的馬背上了,當家還在地上揉着被踢得扁扁的臉呢。
本還以爲這貴小姐似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料裙襬一撩,還真的驚世駭俗,傾國傾城。再瞧瞧這隊伍的樣子,還真的是皇宮裡的貴族,她隨行的侍衛恐怕也不是蓋的,要是發起飆來,說不定還真如她說的,最後一個好果子也討不到呢。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準備去盆溪兩城去應聘吧。”地上的當家才喘過氣來,也連忙吩咐下去。他體驗了這一腳的威力,知道這一趟活兒是搶不了的了,要是再不聽她的建議,估計這幾天就會有守兵下來圍剿他們,可他們就連明天的口糧也沒有了,怎麼還受得了如此的折磨。
唐槿雲見他們配合了,她倒也不在乎多等一會兒他們,等那些山賊都回山裡收拾好了,就分盆溪兩城兩批人,管亙哥哥給他們寫上一封推薦信,誰願意去盆城應聘的就跟着它去就是了;而要去溪城的,則可以跟着他們隨隊出發。
兩批人調撥完成後,扭頭準備向亙哥哥報喜,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詢問旁邊的宮女,才知道,他已經在寫完那封推薦信後,便悄悄地下了車,回到他的狀元隊伍中去了。
回到馬背上的亙雲庭不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在這官道上吸上滿滿一口清新的空氣。那華服微醉的唐槿雲實在太有魅力了,他每次都要默唸心經,離得遠遠的才堪堪把持得住;雖然,這確實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可是,他敬畏唐槿雲,極度地尊重唐槿雲,斷不會沒名沒份就跟她亂來一通,褻瀆他們之間那微妙的情義。
這表面上,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兄妹關係,自由出入鳳輦也沒有問題,可是,他心中還是介意其實他們不是兄妹,是一對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如此日夜花間對飲,日久生情果然是好,可飛紅雪那事仍然不時的縈繞在他的腦際,總是警醒他,他這享受之中,可能連繫着日後的悲哀。
車隊漸漸在日落前來到了一座縣城。
縣官得知是新科狀元和貴妃娘娘光臨,連忙點着燈籠地前來招呼款待,亙雲庭更是有藉口到客棧的廂房裡一宿。
唐槿雲也從掌櫃裡討來了一大桶熱水,由宮女侍候着,在這清涼如許的暮春中,泡上了一個清爽舒服的玫瑰花浴,一洗數日以來的酒氣和疲倦。
不知怎的,沒有了亙哥哥的時候,她聞到那酒味就感到噁心極了;但是,有亙哥哥在身旁,她又覺得它們醇香濃郁,甘之若飴,絲絲地甜到心坎裡,醉眼裡看豪情抱負的書生,不知覺地和他志氣相投,心裡面牽掛着那個大手護妹的哥哥,離的如此地近,便感到幸福已經不是那麼的遠。
現在倒好了,那傢伙藉口說要跟那些侍衛當家的到客棧裡喝一頓,留下她在鳳輦上泡浴,泡着泡着,便泡進了自己那幸福的夢鄉里去。
驀然特工的習慣讓她驚醒過來,連忙穿回她的黑皮緊身衣,裝備好軍刀、腕錶手錶,換上華麗的宮裝,又把背囊裡的工具重新檢查了一遍,揹着它就靜待在寶椅上,警惕着四周,警惕着長夜。
這樣子的做法倒是讓她一直幸運的活下來,可是,這樣子又是最容易勾起她那深邃枯老的寂寞,孤獨的感覺被刻意地觸發,就像輕觸那油燈上的火苗一般,火辣辣般的刺痛。
倒是有了亙哥哥在旁邊的這段日子,總是那麼輕盈地讓她忘掉了身份,忘掉了恐懼,忘掉了這寂寞的憂傷。
而當她知道亙哥哥就在客棧上一宿的時候,她也不知道亙哥哥真的爲了友情而應酬還是爲了躲避她而找藉口,要是爲了躲避她,那爲什麼要躲避她呢?
她又忍不住把手中的偵察掃描儀在窗外朝空中輕輕一放,然後打開手機,讓它飄到了亙哥哥廂房的上空,透過那些土木瓦,偷瞄他那散發着紅外線的熱能身軀,正有序地一起一伏地蠕動着。
哪怕是這樣子遠遠地看着,看着他安詳而寧靜地入睡,她的長夜纔是相對的寧靜而平靜,她的長夢纔是安祥而祥和。
翌日,天公下起了毛毛細雨,特意爲她送來了避雨的亙哥哥。
“雖然下雨了,但是路程還是不能耽擱的。”他嘀咕着爲自己走上鳳輦尋找着各種藉口。
唐槿雲也不去戳破它,反正在她的眼簾下能夠再次看見亙哥哥,她哪管這輦車是在走還是在停,是在朝溪城走,還是朝現代走。
亙雲庭從旁邊的小藥櫃裡取來了幾種草藥,配製也他的解酒茶,以解他的宿醉。轉眼偷瞥寶椅上的唐槿雲,但見她已經側託着下巴酣睡過去了。
那樣子就像那初生的女嬰般,膚色潤紅而呼吸勻和,小嘴無意識地輕噏動,像極了那熟透誘人的小櫻桃,讓亙雲庭多看兩眼也會臉紅心跳不已。
眨眼間,快樂地過去了鳥語花香的兩天,這溪城前後的景色倒也不錯,一路的春光明媚,景色宜人。
兩人在窗前閒聊着此般的景色,很是久遠沒有好好地欣賞了,亙雲庭提及也只是跟妹妹亙秋韻小時候才常到郊外嬉戲的情形,轉而又想到了她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不由得一時又黯然神傷起來。
想起來,這事是唐槿雲當初拍胸保證找回她的,至今一拖就是一個多月,要是被綁架了,也早已經撕票,要是走失了,可能也成了豺狼的口中食了。
言辭之間,無不責怪唐槿雲的意思,害得唐槿雲也是無原由地心中一痛。
只好把她那天晚上在大佛寺後面的涼亭裡,發現孫大媽往旁邊的假石中呼喚小姐的稱謂的情景,一一向他道出來。
“她是藏在那裡呀,可是,我們後來去找了,都已經找不到了。”亙雲庭還是沒有明白唐槿雲的意思,依然不悅地說。
於是,唐槿雲只好再次把離開涼亭後,在大佛寺前遇到了蒙着臉的忠小王爺唐槿軒的事,一一坦露出來。
其中涉及了她矢意要趕去“天狼獄”救亙雲庭,被唐槿軒再三阻止的內情,亙雲庭一下子就聽愣了。
唐槿雲不知不覺地把那少女的心事說漏了嘴,見他那副傻楞的樣子,也不由得止住了話頭,尷尬得滿臉通紅。
“原,原來你……你,”得知佳人當天如此堅定的決心,亙雲庭感動得想再三感謝她,可是,事過境遷,一切都已經昭然若揭,此時再跟她這般客氣,恐怕又招來她的白眼了;意猶未盡之處,只好隱含在男子未來的抱負責任之中,默默地承認並且守護着這般嬰初堅定的厚意。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唐槿雲也連忙言歸正傳,不讓他有岔開思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