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們重新穿上宮裝走出來,唐槿雲把笛子還給了令狐煙,她甚是狐疑地盯了唐槿雲一眼,見唐槿雲一臉的微笑,這才忐忑着收下。
一行人出了客棧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其他隊的秀女已經進入了小城門;馬承宣他們一行把她們送到了小城門,這才依依不捨地道別。
畢竟這一路以來,大半個月的相處,經歷了中毒的痛苦,劫匪的恫嚇,無論是什麼感情,都曾經緊緊地相連在一起,眼看如今一別如永訣,大家的心裡又怎麼不噓唏難過,殷如親人?
半晌,人羣始終還是半推半就地緩緩沒入了小城中,城門便漸漸地關閉,漆黑異常。一下子和捕快們一門相隔,如隔陰陽,也不由得她們頓時慌張起來,令狐煙、飛紅袖她們更是簇擁到唐槿雲的身邊,不敢妄動。
正當她們茫然不知所措之際,忽然三兩個青衣少年打着燈籠地朝她們走來。
“是西南隊的嗎?請隨我來。”其中一個青衣少年細聲細氣地說。
唐槿雲觀其衣飾動作,這些少年恐怕也是太監之類的人物吧,當下也不細究,便隨着大家,一起跟隨而去。
這小城中到處矗立着各式各樣的庭院樓臺,假山魚池,中間一道便是正大官道,青石鋪就,直達正中高大的建築物。可惜,她們並不是朝着它走去,而是沿着城牆腳的小道,一路緩行,直至來到了一個拱門前。
進了拱門,到處都是亭臺樓榭,園林風光,十分秀麗,在這黑乎乎的夜幕下,仍然感受到它白天的尊貴和豪華;沿小道拾級而上,上了一幢木建的廂房,一路走過六七間,每一間大如會議廳,裡面人影幢幢,個個在地板上盤膝而坐。依次推斷,裡面恐怕也有四五百人。
來到第八間,青衣太監拉開房門,細聲地說:“請在裡面稍等片刻,尚宮大人不時就到。”
大家只好依言魚貫而入,但見地板上早有錦織蒲團,分席而坐,正好自成五列,右手一邊是一塊高大而摺疊的蝶式鏤空屏風。如果沒有猜錯,這裡就是她們的第一站落腳的地方,今晚她們很有可能就在這裡度過。
靜坐了下來,似乎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屏風那邊傳過來,難道,這些房間都可以互通的?就在大家都迷惑不解的時候,中間的屏風忽然被收攏了起來,赫然可以看得見其他房間的秀女,原來,八個大房間真的可以聯通,成爲一個小禮堂般的地方。
就在側面的中間門口處,一襲鮮紅而耀眼的披風頓時映入眼底。
“是,哥哥……”飛紅袖不由驚喜地最先發現。
大家循目望去,看見飛紅雪果然伴着一位青壯的將官,領着一衆侍衛及一些宮女,也正魚貫而入,而收起屏風的則是那些小太監。
“都站起來……”那將官微微一呵喝,大家也只好疑惑地站起來,卻面面相覷的不知是怎麼回事?
“搜身!”隨着那將官把話說完,大家又不由疑竇叢生:這幹嘛要搜身了?
然而,疑惑歸疑惑,將官一聲令下,那些宮女便開始齊步上前,凜然地在第一個秀女髮髻、肩膀等一直摸到腳踝,然後,回身對隨從的侍衛報說,身無異物。接着又去搜第二個秀女。
陡地前面有宮女微微“咦”了一聲,當下大家即時聽見侍衛一把秀女揪出按倒在地,又聽見有金屬跌落的聲響,那秀女的悽痛頓成了驚哭。
“拖走!”將官肅然一喝,轉而瞟了一眼旁邊的飛紅雪。
但見飛紅雪不無謙虛地嘴角微微一翹,得意飛揚。
只要揪出了一名私藏利器的秀女,就足以證明他所言非虛,這秀女之中,果然有着蒙面人的間諜,想要對皇上皇后不利。先不說這能不能算是立功,起碼這樣子已經割免了欺騙皇上的罪名,飛紅雪當然鬆了一口氣,得意神色油然而生。
侍衛即時把那哀哭的秀女拖出走廊,不一會兒,那聲音便漸行漸遠,卻在大家的心目中留下了一道緊張凜冽的陰影。
這下子,她們的疑惑一下子明朗了起來,這“搜身”的後果原來就是這樣子,她們想不明白也已經看見了。
不一會兒,又有宮女直接向侍衛稟明,“她有!”
話音未落,卻慘叫一聲,當下被那名秀女揮刀割喉,血濺當場,那侍衛也即使撥劍刺殺那秀女的心臟,她臨死啐罵了一句,“僞政……”
轉瞬間,地板上便躺着兩具屍體,血流汩泹,唐槿雲她們離得比較近,所以,也看的一清二楚。其他秀女見了,也駭得毛骨悚然,臉無血色,紛紛躲避抱成一團。
將官見了,當下臉色大變,久久而不能言語。直至那侍衛把那兩具屍體從他面前拖過,他才反應過來。
“拖出去……”可惜這次聲音低的只有那侍衛聽得見。
然而,隨着他的發愣,所有搜身的宮女也震驚那個宮女的頃刻斃命,而在那一刻都停了下來,臉無血色地怔看着眼前剩下大半的秀女,一個個彷彿都成了女羅剎,猙獰可怕,令人忘而生畏。
包括就隔在今兒前面三個秀女的那個宮女。
待那侍衛從走廊轉回來,那將官這纔想起了要樹立他的官威,不由色厲內荏地喝了一聲“怎麼都停下來了,繼續搜!”
那些宮女噤若寒蟬地等待着那一列的候補秀女緩緩走上前,猶豫了半天才伸出手去……,今兒的右手也下意識地朝左袖裡摸去,卻被旁邊的唐槿雲一手輕輕按住。
今兒微微一驚地回望着唐槿雲,唐槿雲則朝她使了一個不要輕舉妄動的眼色。不料,卻換來今兒鄙夷的目光,一把甩開她的手,嚇得前面的宮女陡地一愣,雙手也不住地發抖。
一開始,飛紅雪的目光也始終朝唐槿雲這邊看來,即使發生了那秀女行刺宮女的事,他也無動於衷。就依他一路的觀察瞭解,他知道,唐槿雲受過靜如亭嶽,動如脫兔的訓練,不可能是一個輕易出手的人,但是,轉而他又想到,即使她不輕易出手,要是搜出她背囊上的東西,那豈不是出當成間諜來看待,直接打入天牢?
“呃,這個是我的線人。”他連忙大步上前一把唐槿雲親自揪出來,然後對那個禁衛統領說。
那禁統領眯眼盯了唐槿雲許久,心裡暗暗驚訝,這般天生麗質的纖纖少女,會是飛紅雪怎麼樣的線人?既然飛紅雪要擔保她,當下也不管她的真僞,只是把她的容貌記下來,暫且給飛紅雪一個面子。要是日後這女子有什麼生變,直接把飛紅雪縛來即可。
當下也沒有說什麼,又把目光轉到了那些秀女的身上。腦海裡仍然暗暗驚訝,這些女子怎麼了?一旦成了間諜,也殺人如麻了?這第一天還沒有過去,就死了一位秀女,這叫他如何向皇上交代呀。
宮女搜到令狐煙的身上,只搜到那支精緻的短笛,把它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又觀察了令狐煙含羞垂頭的表情,最後也只好把短笛還給了她。
唐槿雲在遠遠看的仔細,見宮女不以笛子爲利器,那剛纔提到嗓子上的擔心,也不由落了下來。想令狐煙終究只是一個負責通風報信的人,沒有弒君的使命吧?
但宮女走到今兒面前,她的心又不由地提了起來,目光一刻也不從她們的身上挪開。
當宮女搜到她的左手袖裡的時候,不由驚訝地擡頭望了今兒一眼,倏地從袖裡掏出一把約有七寸長精緻的長蕭,中間一撥而開,森冷的寒光頓時從裡面溢出,不由得宮女疾聲驚呼起來,“她有,有利器……”
隨即撥出匕首,雙手握着對着今兒,卻不住地顫抖。
今兒卻平靜地盯着她,緩緩地浮起一絲詭異的冷笑。
陡地,在另一列,又傳來宮女的慘叫聲,秀女的冷笑聲;今兒面前那宮女更是嚇得臉無血色,睜着惶恐的大眼睛,哀怨地盯着今兒,渾身也抖得厲害。
直至,侍衛上前一把今兒揪了起來,“走!”
今兒這才被揪得踮着腳尖走出隊列。而那絲詭異的冷笑卻始終留在宮女的心頭,揮之不去。
在唐槿雲的面前走過,今兒詭異的眼神忽然變得怨毒嗔恨,就像一個餓狼一般,睜着腥紅的眼眸,想要一口把唐槿雲吞了下去。
唐槿雲怔了半晌,也久久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跟飛紅雪說出今兒的異乎尋常,卻是飛紅雪,要尚書大人連夜帶他入宮見皇上,原來就是爲了在這秀女初入宮之際,便要把那些間諜揪出來;讓她們防不勝防,也無法藏匿起自己的武器,藏匿起自己的殺意,痛改前非。反而一下子把她們逼到了絕路,不得不以宮女來陪葬。
這于飛紅雪來說,也是無可厚非的盡職盡責。因此,她也以手阻止今兒的衝動,希望她儘量給自己一個機會,把自己的人生延長一點。
今兒這怨毒的一眼,她算是吃了個啞巴虧,受盡委屈了。
今兒是個想要行刺皇上的人?這結論不僅震驚了全隊的秀女,特別是令狐煙和杜月兒,兩人的驚訝更是千絲萬縷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