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在即,這個新年,林家人看似喜笑顏顏,卻也只是強顏歡笑。
李翠紅每日裡想着法的換花樣做好吃的,她對於自己的生身已是不記得,似乎記事起,她便與三姐在一起,後來作爲陪嫁跟來李家,再後來三姐做主,將自己嫁給二郎,還是在林家,日日與三姐相見,可以說,她自小便沒與三姐分開過,如今,年近四十,卻要長相遠離,她怎能捨得。
童氏也變得婆婆媽媽,不停地問,可有沒準備好的東西,可是忘帶了什麼,銀兩可是夠。要注意保重身體,自己不在跟前,不能時時爲其把脈,有甚不對,一定要及時就醫,莫要耽擱,小病耽擱成大病,記得時常查看所備藥材可是有短缺,若有短缺,一定要及時補足。
而李青雲夫婦,則恨不得將整個疊翠院搬給女兒。疊翠院是女兒們的閨院,女兒出嫁後,內裡的東西一樣沒少,兩口子還不停的添置新物,如今,女兒遠離,今生都可能不再相見,這疊翠院的東西,女兒有可能再也用不上,讓兩人怎生捨得。
子陽則是一日三趟往林家跑,送錢,送物,若不是有父母家小,牽扯不開,他巴不得將自己送給三姐。
林孟在盛城讀書,對於分離已是習慣,況且,逢大休時,他可跟隨林文去看望大伯一家,倒是沒有多少離情別緒。
林娟林霞則不然,整日裡與林翠娥林武還有林芳廝纏,她們是女兒家,將來若嫁到遠處,可能還會出遠門,若嫁到近處,今生都有可能沒機會出得遠門。
“妹妹。此珍珠送你。”
過年前幾天,李音薇纔回到李家,大郎一家離開前一天,她跟隨爹爹來看林芳,拿出一顆珍珠,珍而重之的放在林芳手心,渾圓的珍珠,瑩潤黑亮,一看就不是凡品,林芳好奇:”五表姐。你這是從哪裡得的,真是好看。”
可不是麼,現在還未聽說有人工養殖珍珠。自然天成,能不好看麼。
李音薇笑道:“呵呵,妹妹莫要逗我,我得此珍珠之前,妹妹可是得了三顆怪異珍珠。你那珍珠還被老和尚搶了去。”
“老和尚?哪個老和尚,芳兒怎不記得有甚怪異珍珠?”
無論怎樣想,林芳也想不起自己認識哪個老和尚,還有那怪異珍珠,自家首飾裡的珍珠,可沒有一個長得不同尋常。她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前世的事,只記得前世的家人很疼自己,而自己卻有衆多毛病。以先天性心臟病最重,最終死於此病。
李音薇只當林芳年紀小,玩過的東西很快就忘了,便道:“妹妹不記得也無礙,我這顆送你。你若是看到此珍珠,便可想起我。不至於將來我找上門去,妹妹卻講不認得。”
“芳兒怎會忘記五表姐,”林芳將其放回李音薇的小揹包,道:“五表姐還是自己收着吧,此珍珠貴重,將來出嫁,可做嫁資。”
自從林伯嗣死後,董氏好像失了主心骨,再也不如往日般恣意謾罵,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生活,有時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偶爾也會自言自語,說到高興處,哈哈大笑,甚或又哭又笑。幾個月裡,董氏嘴中牙齒相繼脫落,大郎領着兒女及妹妹去看望她時,她嘴裡已是一顆牙都無,嘴脣塌陷,滿是皺褶,講話口齒不清,吃東西只用牙齦慢慢磨。
林翠娥與董氏說話,董氏只是一個勁地嘮叨:“走吧,都走吧,都走吧。”任你怎樣,她只是這一句話。童氏講,她這是迷了心竅,這樣也好,簡簡單單,無悲無喜。
十郎也似變了一個人,溫和許多,大哥與七姐十一妹回來,親自倒水泡茶,陪着說話,偶爾也會講一兩句笑話,大郎囑咐,也是殷殷答應,毫不見以往暴戾。林芳冷哼,林伯嗣摳門一輩子,兩個兒子所有薪銀全部上交,卻是淨身被趕出家門,女兒出嫁,只陪十兩嫁妝,積攢所得全部錢財,今都歸十郎一人所有,他不開心纔怪。
唉,可憐自家爹爹,名義上已不是林家子孫,離鄉躲避,還要帶着林家女兒。
即便再捨不得,別離也是不可避免。過了十五元宵節,大郎一家出發。
將要居住的地方,靠近本省邊界,屬白水鎮管轄,比良平鎮還要靠北。新年一過,氣溫變暖,良平鎮一帶,白日裡已可換下厚棉衣,太陽大時,外穿薄棉衣還會出汗。村民們已經開始扛着農具,去地裡鬆土,準備着種植計劃中的作物。
而白水鎮,此時卻還是冰天雪地,要想開土動工,最少還得等上半月。
大郎二郎六郎,還有王鴻榜,帶着林武,先行騎馬趕往白水鎮,也好準備動工事宜,買材料,招工匠,量土地,雜事繁多,董掌櫃早在林仲嗣買下白水鎮糧鋪時,已先行搬了過去,大郎一行到時,董掌櫃已是打好前陣。
林文本也想跟隨大郎,一同建造新家,反正他的學業已是被限,耽擱一陣子也是無所謂。大郎與李翠梅只是不允,齊彪也是一通勸說,不知跟他講了什麼,林文才無奈先行上學而去。
貴成陪着女眷坐馬車,後面趕路,去年他與林仲嗣前往白水鎮探查時,已是看過沿路客棧,何時出發,何時歇腳,哪裡可以打尖,已是與家中人等商量好,所以一路行來倒也泰然。
林仲嗣本也想前往,只是兒子侄子孫子全離了良平鎮,家中只剩女眷,任她們怎樣能幹,家中無男人,還是放不下心,只得作罷,反正他已是知道地界,將來想去時,攜妻前往便是。
“六姐,可知新家怎樣?”
“不知。”
“六姐可想去新家?”
“不想。”
“緣兒想去新家,聽爹爹講,新家很大,有山有水有魚,來年也會有如在良平鎮一般模樣的漁場,或許還會大些。”
林緣纏着小腳,平日裡除了找林芳玩,董盼羽一般不准她出門,她本就生性活波,整日裡只呆在院中那一片小天地,早已是煩躁,所以,對於離鄉,林緣不像林芳一樣傷感,反而莫名興奮。
唉,整日裡想着能遊遍天下,這下倒是出來了,路程也是不短,林芳卻是一點提不起興趣,怏怏不樂。若是乘興遊玩,倒也另當別論,自己一家卻是不得不離鄉。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