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那些舊報紙夠不夠用,不夠的話我再給你收羅點。冰@火!中文”上官幹事又問林芳。
這幾天事多,上官幹事不提,林芳已不記得舊報紙這回事,很是歉意的答道:“我還沒用呢,本來問您要報紙的時候就快考試了,要複習功課,我又還沒買筆墨,考完試剛好週末,回家呆了兩天,今天來也還沒顧得上去買筆墨。不過,您給我的那塊木板倒是用上了,我用手指頭蘸水在上面寫字,很好用呢。”
“哦?是嗎,我倒沒想到木板還有這個用法。既然你沒買筆墨,那就不用買了,我自己也在練字,還有多餘的筆墨,回頭拿給你用。”上官幹事的語氣倒不似作假。
“不用了上官老師,您還是自己留着用吧,我自己要用去買就是,哪能隨便要您的東西。”筆墨有貴賤不同檔次,就是再普通的筆墨,也是要用錢買的,自己跟上官幹事又不熟,哪能要人家的東西。
沉默了一下,上官幹事不再糾結剛纔的話題,轉而又問林芳:“中午看見你跟小胖球出去了,你們是去幹什麼了,咱們學校地方偏,不太安全,沒事可別亂跑。”頓了一下又補充:“那些小混混專門揀小孩子欺負,你倆又不住城裡,沒事還是呆在學校好些。”
這話問的怎麼好似查戶口,林芳乾脆一次說個清楚:“哦,我倆是去高老師家送點東西。您的話我記着了,沒事一定就呆在學校,不過,待會兒我還得正式去辦公室跟您報備,高老師和邱老師在編複習資料,高老師要我給他們當助手,說好下午吃完飯就過去,下晚自習前回來,郭浩鵬陪我一起。他也幹些打雜跑腿的活,順便做我的保鏢。”
學校雖然沒有強制規定學生必須告知去向,不過林芳覺着還是報備一下好一些,萬一有個啥事,也好有地方找她倆。
上官幹事愣了一下,立時樂呵呵應道:“哦?這事兒我聽石老師說過,我以爲就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還真有其事,高老師和邱老師可是很挑剔的人。有幾個老師想要參加編輯,他們都沒要,沒想到竟然要你兩個學生,那你們一定好好幹,同時也要注意安全。”
“哦,知道了,謝謝上官老師,挺冷的,我去教室了。”
林芳不敢再跟上官幹事聊下去,她怕自己再呆下去會憋不住笑出聲來。自己一個成年人,被一個毛頭小子殷殷囑咐,怎麼着都覺得好笑。
已經走出老遠,林芳還聽到蘇老師跟上官幹事相互咬耳朵:
“哎,你對這個女生是不是關心太過了?”
“胡說什麼。老師關心學生不也是應該的,誰像你一樣冷血變態,罵得女生哭。”
離開操場,林芳還真覺得有點冷了,尤其是腳,站了這一會兒,凍得有點疼,本想回宿舍去烤腳,或是鑽被窩,想起付紅霞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她覺着噁心,乾脆去教室吧,沒有老師上課,班長也管不了大家,可以跑到爐子那裡,腳踩在路子邊上烤一烤。
離老遠就能聽見教室裡鬧哄哄的,林芳推門進去,一樣東西就朝她飛過來,伸手接住,竟然是物理課本,不過已面貌大變,從封面到封底,幾乎一頁不拉,全畫了畫,林芳揚手就給扔了回去,調侃道:“竇雅琳,你要送人畫,也畫好看點,這種東西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竇雅琳是因爲畫畫方面的特長,才被實驗班特招進來,聽到林芳的畫,自是不服氣:“你畫的好你來畫一個,畫不出來就別酸。”
“畫就畫,誰怕誰。”
話說出口林芳才覺着不妥,她是會畫畫,可那也是到異世以後的事,在以往,她可是除了讀書,其他方面就是廢材一根。
已說出去的話,想要收回去是不可能了,班上同學已經開始起鬨,林芳無奈,從鉛筆盒裡拿出筆,問竇雅琳:“你想讓我畫什麼?”
竇雅琳傲然仰頭:“隨便,反正也沒指望你能畫出個啥好東西來,只要別太丟人就行。”
看着竇雅琳那驕傲的小公主模樣,林芳手癢:“那我給你畫個像咋樣?”
“得了吧,就你,我可不敢讓你畫。”竇雅琳故作厭棄的往後躲。
“不讓我畫是吧,等下你可別後悔。”林芳轉向張婕珺:“敢不敢讓我給你畫。”
做爲林芳的同桌,張婕珺見過林芳在本子上的塗鴉,準確的說是糟蹋本子,林芳提出這個要求,她還是有點猶豫,可她跟楊秀琴一樣,在林芳跟前向來都以大姐自居,總也把林芳當小孩子,換句話說,就是憐憫弱者,猶豫歸猶豫,還是點頭答應,心裡卻沒底。
見林芳盯着自己不錯眼,張婕珺心裡直打鼓:“你準備咋畫?”
林芳安撫道:“別緊張,你就像平時那樣坐着就行,不過臉要側過我這邊來。”
“哦,”張婕珺像平時上課時一樣,兩條胳膊肘在課桌上,然後身子扭過來,臉朝向林芳,身子扭得像麻花,問:“這樣行嗎?”
林芳笑出聲來:“呵呵,你不覺得這樣坐着彆扭嗎?”
“算啦,你愛咋畫就咋畫,我看書了。”
說完,不再理會一旁看熱鬧的人,張婕珺趴在書桌上看書。她每個月要到市裡上一個星期的聲樂課,在二中參加完期中考試,下週又要去市裡參加聲樂考試,林芳進教室前,她正在複習聲樂教材。
這樣最好,自然纔是最美的,林芳從書桌裡拿出本子開始畫。
這下大家有事幹了,紛紛擠過來看熱鬧,想要看林芳會畫出個什麼樣子來。
林芳用的只是一支很普通的鉛筆,紙也是她用來打草稿的普通白紙,隨着她在紙上快速運筆,原本鬧哄哄的同學們,漸漸靜下來,就連滿心不屑的竇雅琳,也因爲好奇而湊過來,當她看到林芳筆下那已漸成型的美麗女孩時。心中大驚。
怎麼可能,畫上這個充滿靈氣的女孩,怎麼可能是張婕珺,可是畫中女孩那面貌神態,又確實是張婕珺,竇雅琳覺得自己肯定眼花了。
“哇,好看。真好看。”第一個發出這聲音的,是楊秀琴。
“真的咧。沒想到,這人看着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可就是不一樣了,比真人好看多了。”
說這話的,是班上外號爲“博士”的男同學,博學多知的他,竟然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林芳筆下的人,而是用了一句很通俗很普通的話。
“真的?給我看看。”看似在認真複習的張婕珺,哪裡可能真正做到心無旁騖,聽到同學們的誇獎。按捺不住也湊過來。
“哈哈,這是我嗎?”
鏡子自己每天都照,有時爲了聲樂發聲練習,會長時間對着鏡子,可自己怎麼從來沒發現。自己長得這麼有靈性,呵呵,這麼好看。
想着想着,張婕珺不由笑起來,站在她旁邊的向美麗看着畫像道:“張婕珺,其實你挺好看呢,就是平時不太在意自己,只要你多注重一下自己,就會像畫中這麼好看呢。”
張婕珺喜出望外:“真的?我們聲樂老師也是這麼說,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弄,你願不願意教我?”
向美麗人如其名,從內到外都透着美,一來是她先天就生得好看,再來是因爲她的家教使然,她有她保持美的方法,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再好看的人,不愛惜自己,也只是一塊蒙塵的普通石頭。
她倆在這邊討論的熱火,別人可是忘不了起鬨,就有人問默不作聲的竇雅琳:“林芳畫的真叫個好看,你可是咱班的畫畫特招生,敢不敢比試一把,也畫個畫像看看。”
竇雅琳脖子一仰:“畫就畫,我還能怕了她不成?”
話是這麼說,竇雅琳其實心裡有點打鼓底。林芳畫的是速寫人物,竇雅琳擅長的是山水畫,不是人物畫像,她沒有自信會比林芳畫得好,可話已拘到這裡,自己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認輸,只得硬着頭皮上。
畫人物得有模特,楊秀琴叫喚張婕珺:“張婕珺,別聊了,快坐好,讓竇雅琳再畫一張。”
張婕珺正跟向美麗說的熱火,此時不想中斷,隨口就嗆了楊秀琴一句:“樂意你就讓她畫唄,咱倆差不多。”
楊秀琴是那種外表看起來笨笨的女孩,臉圓圓的,標準的笨瓜臉,人也比較胖,梳着兩條長長的大辮子,初眼一看,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鄉村女孩。張捷珺的體型面貌和楊秀琴相似,只是她比楊秀琴還高大一些,也比楊秀琴胖了一圈,要不是她唱歌好聽,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特色來。
她二人平時就喜歡鬥嘴,張婕珺這麼說,楊秀琴倒也不扭捏:“竇雅琳,你說咋弄。”
竇雅琳指揮:“你坐遠點。”
“這裡夠遠嗎?”楊秀琴坐到了向美麗的座位,最後一排。
“太遠了,近點。”竇雅琳此時在林芳座位的並排位置,正數第二排。
“行。”楊秀琴往前進了一排。
“再近點。”竇雅琳覺得畫人物還是不夠近。
“這裡行嗎?”楊秀琴又往前進了一排。
“你往旁邊挪點。”角度不對。
“好,這裡行嗎?”楊秀琴往旁邊挪了兩個座位的距離。
“方向反了,你往窗戶邊挪。”光線不對。
“這裡呢?”楊秀琴乾脆坐到窗戶邊。
“離窗戶太近了。”對比度不對。
楊秀琴煩了:“你到底會不會畫,怎麼不見林芳這麼囉嗦。”
竇雅琳也氣:“畫畫是門藝術,哪裡能像她那樣隨便。”
“不畫算了。”楊秀琴平時對林芳有耐心,不代表對任何人都有耐心。竇雅琳仗着自己長得好看,好似有多了不起,誰也看不上,楊秀琴本來就不太喜歡她,這下子乾脆撂了挑子。
“誰稀罕畫你,你不讓我畫,有的是人讓我畫。”傲然的竇雅琳,轉頭另外找模特,可是平時圍着她轉的男生,此時一個個已經散了開去,該幹啥幹啥,沒有一個人迴應他。
又氣又委屈,竇雅琳的大眼睛裡已是水汽朦朧。
“博士”語重心長:“竇雅琳,你說林芳太隨便,你可知,藝術雖超然於生活,卻是來源於生活,這個道理,你們藝術老師沒教過你嗎?”
終於,淚水還是流了出來,竇雅琳開始抽泣。
又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女孩,心裡嘆着,林芳覺得自己的腳已凍得麻木了,她這纔想起自己進教室的目的,趕緊起身往爐子走去,靈魂是成年人的她,無心安慰那個受挫折的小女孩,年齡再小,每個人也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任。
自己,也曾經是一個被家人寵壞的小女孩,既然重活今世,路轉人也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