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您這局又輸了呀。”
花園內,李青雲皺眉看着棋盤,大郎神情悠哉的喝着茶,等着對方走子,一個身穿素白衣裙,一頭捲髮用同色絲帶隨意紮在腦後,身材曼妙,長相嬌美亮麗的小姑娘,忽然從李青雲身後蹦出,身後還跟着另一個比她稍矮一身嫩綠的女孩子,也是美貌不可方物,與前者相比,又帶有另類的野性。
糯糯甜甜的聲音,雖是揶揄李青雲,李青雲卻是不惱,臉上的愁意立時收去,而他說出來的話,讓大郎的悠然頓時蕩然無存。
“不算不算,此局不算。”
“怎地又不算,岳父,您可不能如此耍賴。”
“我哪裡耍賴了,分明是芳兒故意嚇唬我,令得我思路大亂,重來。”
“芳兒沒來之前,您就已無路可走,您輸了就是輸了,怎能賴到芳兒身上。”
“我不管,重來。”
“岳父,您要再如此耍賴,今後我不會再跟您下棋。”
“我哪裡耍賴了,分明是芳兒搗亂,再來再來,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死老頭子,又跑來糾纏大郎,給你講過多少遍了,女婿各自事忙,莫要只顧自己貪玩,硬是將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看我今日怎樣收拾你。”
花園外,一個老太太的咒罵聲驟然響起,李青雲大手在石桌上一呼啦,整桌散亂的棋子,瞬間落入他身上的揹包內,迅速抓起牛皮紙棋盤,李青雲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李青雲剛走,潘氏便進了花園,身後跟着幾個丫環婆子,大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趕緊起身招呼,潘氏卻是顧不上理會他,視線在園內逡巡一圈,問道:“芳兒,你外祖父呢?我剛剛還聽到他講話,怎地沒看見人影。”
“哦,芳兒也不知。”嘴上講不知,眼睛卻往花園另一側的圓門看去,這麼明顯的出賣動作,令得大郎跟她身後的司馬茹素忍俊不禁。
“死老頭子。你別跑,你給我等着。”潘氏小跑着奔圓門而去,丫環婆子趕緊跟上。已年過七十的人了,雖行動依然利索,畢竟是上了年紀,摔着可不是好玩的。
“調皮,”大郎手指在林芳額頭上彈了一下。笑着道:“你二人莫要玩耍過久,覺着熱了便趕緊回屋,小心中暑,我衙內還有些事,呵呵,被你們外祖父這一糾纏。今日恐又要晚回。”說着話已快步出了園門。
喚丫環將石桌收拾利索,林芳跟司馬茹素這才坐下,林芳問司馬茹素:“你猜。要是外祖父被外祖母抓住,會給他什麼懲罰。”
抓起丫環擺上的梨子咬了一口,司馬茹素邊嚼邊道:“還能怎樣罰,不外乎將外祖父的菸袋藏起來,外祖父犯了煙癮。只得乖乖聽外祖母的話,讓他幹啥就幹啥。”
林芳打趣:“哈。真不愧是我未來的五嫂,把外祖母的這點小秘密摸得這麼清楚。”
司馬茹素瞪了林芳一眼:“瞎說什麼,誰是你五嫂。”
“哎呀茹素,你到底在猶豫什麼?”
給自家貼身丫環撥兒使個眼色,撥兒帶着一衆伺候的人離開,林芳這才語帶急躁對司馬茹素道:“我五哥就是胖了點,其他哪裡不好了,咱幾個又是一塊長大,互相瞭解,總比找個不認識的盲婚啞嫁強吧。再說,我家人哪個不疼你,你要是嫁給我五哥,絕對不會像別人家媳婦那樣,時時立規矩,這有什麼不好。”
聽着林芳的話,司馬茹素都忘了嚼梨子,愣了片刻,慢慢將嘴裡梨子嚥下,她才黯然道:“不是他不好,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林芳着急:“哎呀,你怎麼又說這個,我五哥都說過不在乎了,你怎麼就這麼拗呢。”
司馬茹素嘆道:“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如果是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會不會生孩子倒無所謂了,可就是因爲是他,我纔不能害他。”
林芳氣道:“你怎麼知道你這是在害他,他一心只想着你,要是就因爲你不能生孩子,讓他娶別人,難道就是爲他好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哥,他做生意雖然頭腦靈活,可在感情上就是一根筋,他說過,你不嫁他,他就不娶,他既然這樣說,肯定就會這樣做,你又不是真不在乎他,又何苦兩廂折磨呢。”
司馬茹素依然搖頭:“可是,不孝有三,無後最大,我不能害他做不孝子。”
“你,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我爹孃都不在乎,你還糾結個什麼勁呀。”
就這個問題,林芳和司馬茹素不知談過多少回,可是每次都沒有結果,說完這一句,林芳氣呼呼不再吭聲,司馬茹素捏着半個梨子,愣愣的不言不動,花園內一時靜默。
司馬鑫昏迷半年醒來後,經過童氏的仔細調理,身體雖慢慢恢復,不過行動上總不比生病前,腦子反應也慢了許多,人整個顯得有點呆笨。陳董經過與爹爹一番長談,告訴林芳,這個世界上,往後再沒有陳董這個人,只有司馬茹素。
在司馬鑫昏迷期間,各處的店鋪無人管理,幾乎全都敗落,司馬鑫乾脆遣散原來的掌櫃和夥計,將店鋪全部出租,並賣了白水鎮的宅子,在司馬茹素買的那塊地上,起了宅子,司馬茹素帶着陳世緣搬進新宅子。司馬鑫收陳世緣爲義子,改名司馬世緣,並將幼子司馬和從沈夫子處接回,一家四口,過起了平淡安然的日子。
林鎮的黑木耳養殖地建成後,全權由當年已滿十歲的司馬茹素管理,年紀這麼小的養殖官,又是一個女童,本朝還是第一個。在外爲養殖官,家中內務也是她一力掌管,原本性子就潑辣的她,如今更是幹練。
無事一身輕,司馬鑫整日裡領着司馬和,在附近各處走動,儘管司馬和對他的的話不會做出任何反應,他還是會像對待正常孩子一樣,教司馬和認物,給孩子解說看到的事物,還會給孩子唸書,在他的心中,總想着哪一天小兒子會喚他一聲爹爹,跟正常孩子一樣,會說會笑,可以讀書識字,娶妻生子。
自從搬入司馬府後,有爹,有孃親般的姐姐,又有弟弟,司馬世緣孤僻近乎自閉的性子,也慢慢好轉,再也不怕會被丟棄,如今已經入了林家學堂,偶爾也會跟同學玩耍。
司馬茹素身上的毒,不像林芳那樣,只要有瞭解藥,就可很快解掉,除了吃藥,她主要得靠調理,經過幾年的精心調理,已經十四歲的司馬茹素,如今身體好了許多,不過遺憾的是,於生育方面,已經不可逆轉,當林武拜託孃親請媒向她提親時,她拒絕了。
“唉——,別說我了,”長時間的沉默後,司馬茹素先開口:“你自己又是怎麼回事,那麼多來提親的,你就一個都看不上?你可是到了標準的成婚年齡,再拖,就成剩女了。”
嘆口氣,林芳反駁:“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二祖母給林家定的規矩,男的二十娶親,女的十八出嫁,我離十八還差三歲呢。”
“得了吧你,”司馬茹素撇嘴:“少在我這裡裝蒜,誰還不知道誰呀,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哪有什麼人呀,我又不像你,整天在外面瘋,見多識廣,什麼樣男人你沒見過。長着這麼一雙小腳,我是走也走不了多遠,跑也跑不了多快,只能窩在家裡,可謂是真正的足不出戶,除了家裡這幾個男人,我還能認識誰,心裡還能有誰。”
她這巴拉巴拉一通說,司馬茹素根本就不信:“你不出去,可也擋不住人家不進來呀。”
“進來又能怎麼樣,找我二祖父的,是老頭兒;找我二祖母的,是老太太;找我爹爹的,是半老頭兒;找我孃親的,是半老太太;找我二哥二嫂的,人家在京城,我也見不着;找我五哥的,大多是生意人;找我的,除了你,我也沒幾個喜歡的,再說,也都是姑娘家。”
“得得得得,少來這一套,你這嘴上功夫哄老頭兒老太太還行,在我這兒不管用。那個黑乎乎的酷臉傢伙,可不姓林,你別以爲我沒看見,只要你在的地方,他的視線總跟着你轉,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知道又怎樣,人家說了,只當我是妹妹。”
“妹妹?他看你的眼神,可一點不像哥哥看妹妹,倒像情人看西施,他成親了沒有。”
“沒聽說。”
“看他那年紀總有二十四五了吧。”
“嗯,他跟我小姑一般大,二十五了。”
“二十五了呀,老男人了,還不娶親,該不會是等着某人長大吧。”
“胡說什麼呀,人家不成親,那是人家的事。聽二哥說,貽哥家裡背景複雜,成親就意味着受到牽制,他不想早早被牽制,所以纔沒有成親。”
“他家到底是什麼背景呀,搞得這麼複雜。”
“誰知道,他不說,我也不好問。”
兩人正閒聊,一個小小身影搖搖晃晃進來,看見兩人,高興的叫喊:“芳姐,茹姐。”邁開小短腿就往這邊跑。
“哎喲,慢點喜嫺,你芳姐和茹姐就在那兒又跑不了,莫要急,小心摔着。”
說着話的,正是緊跟在小人兒身後的林翠娥,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孃親,大的是個男孩,喚作喜泰,今年六歲,喜嫺是女兒,剛剛蹣跚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