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林芳發現家中又多了一個老頭,與童氏正相談甚歡,林仲嗣陪坐一側,卻是一言不發,一副氣悶相,陌生老頭氣質與林仲嗣完全不同,屬於那種大儒風範,而其中,又夾雜着林芳自己也說不清楚,與大儒似有矛盾,又融合很好的氣息。
童氏朝林芳招手:“芳兒,來,見過沈夫子。”
給沈夫子行過禮,林芳坐於童氏身側,大眼卻是看向沈夫子,很是好奇,家中怎地好好的多了一個夫子,林武還未放假,家中現在除了自己,沒有別的適齡讀書人,難不成是給自己請的?可是爲何突然想起給自己請夫子。
沈夫子被林芳神情逗樂,笑問:“可是好奇?”
林芳老實點頭,沈夫子道:“我與你二祖母曾同拜一師,你二祖母偏於婦科,而我偏於解毒,我所選行當,自是比較閒散,不如你二祖母忙碌,所以平日裡有的是時間遊山玩水,到處走動。聽講這裡有個偏僻村莊,卻是塊福地,便來看看,卻沒想,剛好碰到你二祖父,閒聊得知,你二祖母在此,時隔幾十年,師姐弟之間還能相遇,確是緣分。”
“哼,”林仲嗣冷哼一聲,邁步掀簾出屋。
由於掀簾幅度太大,簾子又是故意被狠狠摔下,一陣冷風灌進,林芳不由打了個寒顫,問童氏:“二祖父這是怎地啦,誰惹他生氣了麼?”
童氏撇嘴:“莫要理他,你二祖父抽瘋。”
童氏話音剛落,沈夫子接話:“你二祖父是在吃醋呢,當年要不是你二祖父橫插進來,此時你面前的,便是沈家祖母,而非二祖母。”
嗯?有八卦。林芳大眼睛一眨一眨,內含笑意,童氏怒斥:“你跟孩子講這些作甚?”
沈夫子不疾不徐解釋道:“傳道授業解惑,乃是夫子職責,我這便是解惑而已。”
童氏面露不屑:“哼,你只不過名字喚做夫子,還真當自己是夫子了,你在別處怎樣我不管,你若是藉此名誤了我家孫女,看我能輕饒你。芳兒。莫要被他騙着,沈夫子最會裝相”
哈?原來如此,林芳兩眼笑成了月牙。童氏此話倒是爲林芳解了惑,沈夫子的名字還真是佔人便宜,這個世界,夫子是最受人尊敬的行業,夫子所講言語。比之聖旨也不差,一般人都會聽從,他若是報上自己的大名,人家還真會將他當作夫子一樣尊敬。
“那也不盡然,”沈夫子誓要將厚臉皮進行到底:“聽聞芳兒開了學堂,此處環境不錯。確是修養的好場所,若是芳兒不嫌棄,我便在此地做個真正的夫子。從此不再飄零。”
“呵呵,”童氏給沈夫子氣的直笑:“你這人,怎地老也改不了,任事都自說自話,你想當夫子。也得我家芳兒要你才成,哪就是你言自己要做夫子。便可做夫子?”
“哈哈哈哈,”林芳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這兩人加起來有一百二十多歲了,竟是跟小孩子一樣鬥嘴,還真真應了越老越小的俗語。
沈夫子卻並不覺好笑,而是不疾不徐道:“芳兒莫要笑,此提議你當真可考慮一番,我並非那迂腐之人,認爲女子便不可上學堂,聽言,你學堂內男女混在一個課室,這樣確有不便之處,且夫子就只有兩個小女娃,也有不妥,若是能有我這個男夫子,且已是年過花甲之人,有些事還是方便許多。”
此次童氏未跟沈夫子唱反調,反而點頭:“芳兒,沈夫子此言有理,你確可做考慮。”
林芳鄭重點頭,不過沈夫子的下一句話一下子讓她很無語,閒扯這半天,他老人家此時纔想起此來目的:“芳兒,過來,我此次來,便是聽講你身子有異,我與你二祖母學醫時各有偏重,兩人合診,興許能將你身體痼疾根治。”
“怎樣?”
“我能斷定,芳兒確實身有奇毒,卻一時診不出到底是何毒,此毒我也未嘗見過。”
“此毒若是不解,後果會怎樣?”
“心疾越發嚴重,最後衰竭而死。”
“可有法子暫且緩解?”
“毒已浸透全身,阻經脈也已是無用,唯今之計,只能儘快研製出解藥。”
沈夫子平日裡講話雖有些不正經,但對患者病症卻是從不打誑語,聽他如此講,童氏着急催到:“那你快點研製呀。”
沈夫子點頭,轉而問林芳:“芳兒,夫子要研製克你身上毒素的藥劑,可能不時要取你一點血液,你莫要怕,每次只是幾滴而已,不會對身子有任何關礙。”
每次幾滴血而已,這有何可怕,上一世自己哪會看病不得抽幾十毫升血,林芳點頭,其實,此時她只是機械性點頭,沈夫子的話令她震驚,自己何時中的毒,還是身中奇毒,自己飲食一向很有節制,而且不記得自己惹過誰呀,怎會被人下毒。
童氏知林芳這是嚇着了,將她攬在懷裡一陣安慰。
靠在二祖母懷裡,林芳默默不語,內心悽苦悲涼,本以爲,重生一世,一切都已改變,自己是何其幸運,卻原來,命運軌跡只是稍稍偏離而已,此時又重歸。
事已至此,悲傷又有何用,上一世已經習慣等死的林芳,很快便平復了心緒,只是央求二祖母和沈夫子,莫要將此事告知自家爹孃,令他二人擔憂,沈夫子與童氏默然點頭答應。
既然沈夫子專攻解毒,林芳又拜託沈夫子,看能否有辦法治好陳董的病。將陳董請過來,沈夫子爲陳董診完脈,言道,可解除陳董身上毒素,改變其體質,不過,陳董臟器已經受損嚴重,要恢復其功能,卻是極難,陳董坦然接受。
喚來被童氏趕去陪妻子的大郎,沈夫子囑咐他在山上起一間石屋,自己急用,並讓在學堂再起一間磚屋,做自己的夫子休息室。林芳愕然,這人還真是自說自話,自己還未答應他任夫子呢,不過見童氏並未出聲反駁,應是有所考慮,林芳只能默認。
從家裡氣哼哼出來的林仲肆,漫無目的在田間閒走,後不知不覺上了山,闖進老和尚的禪室,此時老和尚正閉眼打坐,林仲肆喚老和尚幾聲,老和尚卻是不理會他,林仲肆也不在意,自管喋喋不休將沈夫子罵了個一無是處,講幸虧他家柳兒當年很有眼光,看中了自己,若是當年選了沈夫子,還不被那老沒正經的害慘了,活該那死老頭一輩子娶不到媳婦。
他只管自言自語,發泄憤懣,卻是沒有注意到,背對着他打坐的老和尚,突然面色發紅,瞬間便滿臉是汗,直到老和尚嘴裡低聲喃喃,一頭栽倒,林仲肆才覺有異,上前將老和尚仰面放平,摸其脈搏,發現老和尚經脈大亂,林仲肆大驚,一陣忙亂之後,待老和尚脈搏平穩,林仲肆自己已是汗流浹背,滿身溼透,不禁嘟囔一句:“今日真是邪門。”
沈夫子只知林芳是中毒,老和尚卻是知毒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