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王貴等四人從小到大幾乎未踏出過河北相州的湯陰縣,從前頂多就是去過幾次相州府城與陽谷縣,因此見識未免淺薄了一些。
即使是岳飛從小讀了許多書,也比王貴他們強不了多少。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岳飛讀的那些書,對他眼界的拓展,遠不如他此番跟隨西門慶一路北上的所見所聞。
無論是登州蓬萊港的各國互市交易,西門慶私家水軍海上圍剿海盜,還是遼東各族人生活的真實景象,都是岳飛從書中學不到的。
這倒不是說岳飛看的那些書籍中沒有記錄過北方的遊牧民族,而是因爲先代漢人的書籍中對北方的異族少有客觀公正的記錄。
在古代生產力落後的時期,農耕文明在文明程度上高於遊牧文明和漁獵文明,因此佔據了中原最適宜農耕的土地的諸夏,也就是現在的漢人發展建設了高度的農耕文明。
儘管在中原周邊同樣有族羣發展出農耕文明,但高傲的中原漢人將圍繞中原的其它族羣篾稱爲“四夷”,分別是東夷、北狄、西戎、南蠻。
東夷是居於中原的華夏對東方各異族的蔑稱。商周時期逐漸被華夏文明徵服和融和。
北狄是居於中原的華夏對北方各異族的蔑稱。西周之時北方有犬戎、驪戎、獫狁等,秦漢之時有匈奴,隋唐之際有鮮卑、突厥,延至宋代,又有契丹、女真等。
從漢文歷代書籍中對北狄名稱的記載,就可看出中原漢人有多麼蔑視北方異族,取的大多是帶侮辱性的名字。
狄、犬戎、驪戎、獫狁這些名字,一看就和野獸有關,可見中原漢人把異族人貶低爲如同野獸。
匈奴、鮮卑、契丹這些異族漢名終於脫離犬馬野獸的範疇了,可是進步也不大,語意總有些與卑賤的奴隸相關。
其它如南蠻這樣的名字,也是與蟲蛇鳥獸脫不了干係。
對於這些取名都要侮辱蔑視異族的漢人先賢,要他們客觀公正地記載與異族交往的歷史,那是不可能的。
在自己的大作中肆意歪曲抹黑異族,那纔是順理成章,下筆如有神啊!
因此,岳飛要想從自己讀的那些古書中就學習瞭解北方的異族,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不管將來對金國是戰是和,西門慶既然要培養岳飛幾人爲自己的手下大將,就要讓他們對北方各族人有直觀清醒的認識,明白自己的對手是甚麼樣的人。
無論是一個強大的人,還是一個強大的民族,都會正視和尊重自己的敵人,承認對手的強大。
只有那些內心自卑的人,纔會“鴨子死了嘴殼子硬”,技不如人時不反思自己的問題,卻靠口誅筆伐,抹黑醜化對手來掩飾自己的問題,將自己美化成善良無辜的受害者。
然而,不管虛構多少道義上的制高點,把自己裝扮得多麼的無辜,卻掩蓋不了失敗的事實。
西門慶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出這種傻缺和弱者。
在黃龍府的酒樓裡住了一晚,提前讓岳飛“實現”了在黃龍府“與諸君痛飲”的願望後,西門慶帶着岳飛等人出了黃龍府,與城外的大隊會和,渡過宋瓦江,江直奔金國都城會寧城而去。
來到按出虎水河畔的會寧城外,西門慶也是眼前一亮。
此時的會寧城依然與西門慶初次見到的一樣,沒有修建規模宏大的城牆,而是用木柵欄在山坡上圍成了一個個貴族的寨子。寨子間,還有完顏部的百姓雜居其間。
但此時映入西門慶眼簾的,除了既有的寨子,在會寧城外圍又增添了許多掛着各式旗幟的營帳。
初一看,新增添的這些營帳好似雜亂無章,西門慶定睛再看時,就瞧出了門道。
這些圍在會寧城外的營帳,隱隱然地分爲了十幾團,彼此間隔了一些距離。
每一團營帳都有數十個帳篷,這些大大小小的帳篷圍住中心的一個大帳篷。那大帳篷前,都用木杆高高地挑起一面寫有女真字的旗幟。
西門慶不看旗幟就知,這些在會寧城外圍臨時搭建帳篷的,正是從金國各地趕來的女真各部。
那些熟女真部落的旗幟,通常用染色的錦布製成,做工精細,上面用漢文與女真文繡上了部族的名稱。而來自東北方苦寒之地的生女真部族,則多用各種獸皮鳥羽製成旗幟,宣示着自己的與衆不同。
西門慶曾隨金軍遠征遼國上京道,見過一些女真部族軍,因此,他很快就辨認出溫迪罕部、夾谷部、徒單部、烏古論部、蒲察部等大部族的旗幟。其餘唐括部等大部的旗幟西門慶還未見過,遠遠的暫時無法分辨。 wωω◆ttκΛ n◆CO
這些女真大部落都管轄着一些小部落,所以跟着這些大部落來的小部落,只怕不下一百。哪怕是每個部落只來了數十人,這會寧城外也增加了數千女真人。
西門慶見了,心中感嘆道:“看來我的情敵們都來了啊!可是,完顏謀宗雄不是說只有幾個大部子弟仰慕兀魯嗎?怎地來了這麼多部族,只怕今次要打得頭破血流!”
徒單部的徒單定哥,烏古論部的烏古論訛裡也,蒲察部的蒲察石家奴,這三人是西門慶已知的競爭對手。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大部子弟會參與比武招親,完顏宗雄也沒有告訴西門慶。
走近這些部族的營地,看着一個個壯碩的女真武士在營地裡四處走動,西門慶總感覺少不了一場亂鬥。
西門慶前幾次帶人前來會寧城時安營紮寨的那塊空地已經被先到的女真部族佔據了。西門慶此行帶了兩百多人,還有許多馬匹與貨物,自然也要單獨扎一個營地。他左顧右盼,一時間沒看到合適的紮營地。
正在西門慶皺着眉頭,欲隨意佔據一塊空地紮營時,突然有幾個騎馬武士從會寧城裡出來,向他迎了過來。
“西門慶兄弟,你可是讓我好等啊!”爲首一個武士在馬上對西門慶叫道。
道路上的許多女真人見到這個武士,都紛紛退避到路邊向他行禮問好,口中直呼“太子”。
西門慶定睛看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嫡長子,太子完顏繩果,如今取的漢名爲完顏宗峻。
“繩果兄弟,我沒有來遲吧?”西門慶騎馬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