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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大的蓬鬆雪團從天空飄落,無聲無息地砸在厚厚的雪地上,天地一片昏蒙。雪地上,百耳手持黑石打造的長矛,與圖隔着數丈距離面對面而立。更遠處,密密麻麻地站着許多圍觀的獸人。
“首領要跟他伴侶打架?”元直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即將發生的事,語帶疑惑地問百耳部落的獸人。在他看來,伴侶不是應該用來疼的嗎?怎麼可以用這樣粗暴的方式對待?而且按昨天老大對他伴侶的那種喜愛,又怎麼捨得動手。
他旁邊的那人正好是角,聞言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原本靜靜站立的百耳身上氣勢驀然一變,如同雪季的寒風一樣凌冽逼人,別說是圖,就是隔着老遠觀戰的人都不由自主往後又退開了幾步,元還想繼續追問的話就這樣卡在了喉嚨眼裡。
“儘管施展出你的本事來,別指望我會留手。”對着圖淡淡道,話音未落,氣勢已蓄至頂點,百耳人驀然縱身而起,手中長矛挾着劈山裂石之勢向圖刺去,數丈距離竟是一躍而至。
圖只覺得彷彿置身於憤怒的大海上,狂風巨浪正撲天蓋地地向他壓下來,如果不是曾經有過在漲潮時的海邊練功的經歷,此時只怕他不是被逼得往後退去,就是因爲強抗而吐出一口鮮血了。然即便扛住了這股壓力,他仍不由自主化成了最易戰鬥的獸形,卻因爲氣勢被壓制住,身形無法靈敏閃避而被長矛挑中。幸好百耳臨時變矛尖爲矛柄,只將他挑摔在雪地上,並沒造成實質的傷害。
“再來!”百耳落地,長矛收於背後,目光冷肅地看向被摔得懵頭懵腦的圖,對於遠處傳來的驚呼聲恍如不聞。
被自家伴侶給摔趴下,圖沒有難堪的感覺,反而因爲探測出百耳真正的實力而鬥志高昂,至於之前怕傷到對方的猶豫自然也徹底消失。他清楚自己現在該考慮的是怎麼才能在百耳手下多支撐一段時間,至於其他,還是先等跟百耳打成平手時再說吧。
第二次,圖不再等百耳出手,已先一步撲了過去。百耳雙足微開立於原地,氣度沉凝,穩如泰山,直到大白獸撲到近處,才手臂一翻,將矛橫攔於胸前。一招四兩拔千斤,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對方兇猛的撲勢,同時矛如游龍,直刺大白獸柔軟的腹部。
這一回,他沒有留手,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襲體的殺意。心中一懍,哪裡還能想到現在是在比試,眼看着自己勢頭已老避之不及,就要被開膛剖肚,危急下就覺得丹田處一熱,一股暖流帶得他身子凌空一個翻轉,竟堪堪避開了那招必殺之技。
百耳卻不給他喘氣的機會,欺身而上,長矛連刺,直逼得他手忙腳亂,轉眼間再次被挑翻在雪地上。這一回,他卻是心有所悟,躺了片刻,不等百耳再次邀戰,爬起來之後主動道:“再來。”
如此數番,百耳出招越來越凌厲,圖也依然每次都被挑飛出去,但是他在百耳手下堅持的時間卻越來越久,到得後來,甚至有了反擊的機會,並漸漸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攻擊手法雛形,假以時日,百耳想要取勝,必然不會再如此輕易。
“累了。”天色漸暗,百耳一腳踹飛用前面兩隻腳爪抱住自己腰拖着他一起滾倒在雪地上,已經開始耍起無賴的大白獸,一躍而起,拋下兩個字,便轉身回家了。幸好有其他人照看着幾個小的,否則他還真沒辦法放開手腳陪圖練上一整天。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雪地中,圖的那些手下才緩過神,合上驚掉的下巴。看着渾身都在冒着白氣,屁顛屁顛追上去的大白獸,他們由最初的驚恐到現在的佩服,終於明白自家首領的眼光有多好。雖然首領伴侶長得不怎麼樣,但是那股子氣度,還有身手,在整個獸人大陸所有的獸人和亞獸當中都是出類拔萃的,想要再找出這麼一個,可不是容易的事。相較之下,長相什麼的,就根本算不上一回事了。
至於盆地中的獸人們,倒是早已見怪不怪,不過他們卻依然從早上站到晚上,將兩人對戰的整個過程無一遺漏地看在眼中,由此受益不淺。戰鬥一結束,就各自散了,趕着回去將觀戰的心得梳理一遍。
“知道今日我爲何要那樣對你?”回到家,一邊喝古遞上來的茶水,百耳一邊問正用獸形跟幾個孩子玩鬧的圖。
圖仰躺在地上,晃悠着厚厚的大爪子,不讓昭咬到,聞言擡頭看向百耳:“逼我學會運用內力。”雖然過程有點丟人,但是因爲清楚伴侶的苦心,所以他一點都不覺得羞惱。
“這只是其一。”百耳淡淡道,而後突然碰地一下將茶杯重重擱在桌上,眸現厲色,將屋子裡的大小獸,還有兩個大小孩子都驚得呆住,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才說:“還有一點,是要讓你記住,凡事須量力而爲。爲了幾個蜜果,你竟敢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置伴侶於不顧,你說你該不該捱揍!”他胸中一直憋着這麼口氣,如今終於發作了出來。
圖被嚇得骨碌一下子翻了起來,聽到百耳的話,想到他懷着孩子還到處找自己,不由又是愧疚又心疼,身上之前被打疼的地方登時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他低頭默默站了一會兒,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將大頭擠進百耳懷中,低聲說:“我以獸神發誓,以後再不會這樣了。爲了你和孩子,我會保重好自己。”他的聲音有些沉重,還有更多的堅定。他想起當初在貝母島上差點被打死的事,心中不由一陣後怕。他不怕死,可是他怕百耳會帶着孩子們一直無止盡地盼望着他的歸來,卻最終落得一場空。
百耳摸了摸他的耳朵,沒有辦法再繼續生氣下去,聲音微溫:“你要記住,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然後,給正茫然不解地看着他們的昭和旭使了個眼色。
在這個時候,昭難得表現出了跟他阿帕心靈相通的天賦,一得到示意,立即蹬蹬蹬跑上來,一口咬住圖的尾巴,然後吊在上面打起了鞦韆。
要害被碰,圖嗷地下將頭從百耳懷中擡起,下意識地就要夾緊尾巴,幸好很快反應過來,才免了將小傢伙抽到地上的悲慘結局。他很想回頭跟小兒子說,獸人的尾巴不是隨便能碰的,但是一轉眼正對上百耳似笑非笑的黑眸,登時將這句話生生嚥了下去。阿父拿尾巴給兒子打鞦韆,不是應當的嘛。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逸旖,bluefish,胖胖蛇,舔屏菌,2的地雷,謝謝花式擼管比賽冠軍,枯草,這都不叫事的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