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我們的朋友遍天下(下)
六十、我們的朋友遍天下(下)
六十、我們的朋友遍天下(下)
在閹黨名將,原淨軍大統領郭‘波’郭公公攀着繩梯登上旗艦之後,臉‘色’有些憔悴的菲裡.泰勒上將,便在自己的指揮官艙室內接待了這位公公,此外自然還有那兩位與他幾乎從不分離的強氣‘女’吸血鬼陪同。
作爲一艘經過專‘門’設計的艦隊旗艦,“時鐘”號戰列艦在尾樓擁有兩間寬敞豪華的休息套艙,而非僅有一間舒適的船長室——因爲還要容納同樣養尊處優的艦隊司令閣下。
爲了方便策劃和指揮作戰,菲裡便按照自己的習慣,將原本位於休息室與會議室之間的隔板統統去掉,以便於在正對着船尾那些寬敞的落地玻璃窗,也就是採光最好的位置,安放一張被釘在甲板上的長條形會議桌,上面攤開着巨大的軍用地圖和沙盤,此外還有一隻冒出騰騰熱氣的銅質大茶壺。
在登上“時鐘”號之後,菲裡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總算是明白爲什麼大多數艦隊軍官都會很喜歡喝紅茶——無論是出發前儲藏在木桶裡的淡水,還是一路上臨時打來的江水,即使用明礬沉澱過,但也還是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異味,只能用茶葉的香味來勉強掩蓋。
至於同樣深受西方人喜愛的咖啡麼……這年頭還沒有速溶咖啡粉,想要在顛簸的船隻上細心研磨咖啡豆,再用小鍋煮上一兩個小時,還要加一遍過濾,若是沒有傭人代勞的話,就實在是太麻煩了。
當然,身爲一名魔法師,他隨時都可以用造水術給自己‘弄’一些純淨水,但時鐘號不是祥瑞號,沒有了艦載密瑟能核之中可供無限‘抽’取的魔力,他就必須‘精’打細算地節省使用自己的每一個法術位,以應對隨時有可能發生的戰鬥……在明明有水喝的情況下還要用造水術,未免也有些太過於奢侈。
至於那種每天可以使用三次的無盡水杯( everfull mug),則是跟任何工業化製造的廉價魔法道具一樣,生產出來的水質恐怕比江水還要更加糟糕……所以大家一直都是拿它來製造麥酒的。
面對着這種情況,菲裡也就隨大流地喝起了紅茶……這大概也是海軍被誤會爲貴族軍種的原因之一。
然而,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大概是腸胃已經被祥瑞號上的優質純水慣壞了,在改乘時鐘號之後,由於水土不服的關係,他居然一連拉了幾天的肚子,並且得以充分體驗了一番木質風帆戰艦上的恐怖廁所——其實就是在船舷邊上凌空鑿開的一排小圓‘洞’,讓船員脫了‘褲’子蹲着,跨在圓‘洞’上面方便。
粗看起來,這種蹲坑式廁所倒也沒什麼奇異之處,但問題在於下邊就是距離屁股四五層樓高的水面。踩着兩邊踏板向下望的時候,簡直能讓人感到一片天旋地轉——那些患恐高症者絕對會頭腦發暈!
更別提這艘戰艦下水已經很有些年頭,船舷的那層木板多少有些腐朽,如廁時踩在上面搖搖晃晃、吱嘎‘亂’響,讓人時常擔憂會不會一腳踹透木板,讓自己和糞便‘尿’水一起跌下去……
最倒黴的一次,菲裡在船尾上廁所的時候,恰巧遇到一陣大風從後面吹來,結果當即就有一股強烈的氣流從側下方穿透糞坑噴薄而出,把他的頭髮都被吹得豎了起來,剛拉出來的糞水,自然也跟着逆勢而上……結果只好趕緊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澡,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被‘女’友抱怨有臭味……
因此,當看到那些水手總是喜歡在船頭的吊籠,迎着風‘浪’朝下面撒‘尿’,而從來不曾被倒吹回來的時候,菲裡總是不由得對他們的膀胱噴‘射’力和好運氣深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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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貌上看,郭‘波’郭公公是一位膀大腰圓的粗豪壯漢,除了嘴‘脣’光潔無須這一併不算非常顯眼的特徵之外,全身絲毫覺察不到那種閹人特有的‘陰’晦之氣,反倒洋溢着一股沙場武人的凜冽威風……實在是不愧爲讓朝廷百官膽戰心驚的閹黨餘孽、屢敗屢戰的前淨軍大統領,以及革命陣營的頭號猛將。
對於菲裡有關鎮江要塞“失蹤”的疑問,他很直爽地給出了一個讓菲裡眼皮直跳的答案。
——之所以在視野中找不到鎮江要塞的蹤影,乃是因爲它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正所謂末世之國,羣魔‘亂’舞。當一個王朝衰頹到了極點之後,什麼烏七八糟的怪事都會冒出來。
“……十餘年前,朝廷開始修築江防、海防要塞工事。這些要塞一部分由工部與地方官府承建,另一部分則歸兵部主管。偏偏那時候的兵部尚書出身滿洲皇親,又是一位貪得無厭之輩,人稱‘八成先生’,因爲不管是誰要從他手上拿到國防工程的撥款,都要先‘交’付八成的回扣……嗯?你說只剩下兩成的工程經費還怎麼施工?簡單!你都已經給了他八成的回扣,這工程哪裡還用得着動土啊?!只要畫在地圖上就成了!
這所謂的鎮江要塞,自然也是同樣的道理——‘八成先生’跟別人瓜分了全部的工程撥款,這纔打發了一個小廝過去瞧瞧,發現那地方恰好有座荒廢多年的金山寺……嗯,我想您應該也已經看見它了。總之尚書大人就責令鎮江的地方官府,徵發了一批民夫,把這座破寺廟清掃了一遍,然後往佛堂裡擺了幾‘門’炮,在寶塔頂樓安了一隻從舊貨店裡搞來的天文望遠鏡,駐防了一隊綠營兵,如此便算是一切竣工了!
之後,雖然朝廷上陸續有些愣頭青跳出來,提出要徹查此事,但由於上下牽扯的大員太多。反覆拖拉了幾回,無故暴斃了一堆人之後,就再也沒有誰膽敢觸這個黴頭了。”
郭‘波’微笑着手捧茶杯,將朝廷的一些陳年秘辛娓娓道來,“……前不久,在下率部於鎮江起兵的時候,曾經趕跑了那座寺廟裡的綠營兵,順手將裡頭的幾‘門’土炮也統統拖走……想來那邊應該已經是啥都沒了!”
聽到這樣匪夷所思的回答,菲裡一時間幾乎陷入了思考不能的狀態。
如果說一個國家玩“地圖開疆”的話,多少還有一點‘激’勵民心士氣的作用,那麼這種更加荒唐的“地圖佈防”,豈不就等於是純粹的自欺欺人了?
而起了談興的郭‘波’郭公公,還在繼續賣‘弄’他所知道的朝廷秘辛:
“……實際上,比鎮江要塞還要誇張的事情,這位‘八成先生’也同樣做過——當初他還是兵部‘侍’郎的時候,曾經奉命督造揚州城防工事,前後歷時兩年,‘花’了朝廷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在奏章上聲稱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城防火炮如林,一炮糜爛十餘里’,先帝也就信以爲真,覺得京畿已然無憂矣。
然而,等到前任圖坎可汗率領數萬騎兵南征,於次年一舉突破江淮防線,兵臨揚州這座京師的北大‘門’之後,朝廷匆忙派人渡江督戰,卻發現揚州城牆上的大炮都是爛木頭釘起來的,外頭再刷一層黑油漆而已。至於堡壘工事之類的東西,更是僅僅只被畫在圖紙上,地面上啥都看不到,連護城河都乾涸了……
結果,這揚州城自然是一戰即破,京師戒嚴超過半年。朝廷爲此先後喪師十餘萬,賠上了最後一批‘精’兵強將,耗盡了最後一點元氣,才勉強把揚州城給奪了回來……可事後也沒見這位‘八成先生’受到半點懲處,從此滿朝文武人人心寒齒冷,國勢之衰頹更是再也無從挽回了……”
“……確實如此,就我所知道的情況,當任何一個國家到了瀕臨崩壞的末期之後,無論是如何職位低微的官員,甚至就連一個管理鞋櫃的小吏,都可以爲了自身利益而任意破壞規章制度。”
吸血鬼‘女’教授蕾貝卡隨口‘插’嘴說道,“……至於高層官員麼,更是賣官鬻爵、任人唯親,什麼事情都敢胡作非爲,沒有一絲盡忠職守的心思,只想着抓緊時間趁着國家毀滅之前多賺些養老錢,然後逃難到外國當寓公……這種事情在費倫大陸的列國‘混’戰時代,也同樣是多得很吶!”
雖然蕾貝卡的話語跟過去一樣很有哲理,但務實的菲裡顯然更關心眼下的問題。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是否依舊‘花’時間攻擊鎮江?還是直接向帝都南京‘挺’進?反正他們並沒有能力用炮火來截斷長江航道,威脅不到艦隊的後路安危……”
原本還談興極濃的郭‘波’郭公公,一聽這話就登時愣住了。
“……這個……鎮江要塞是否存在,跟我方打不打鎮江之間存在什麼關係嗎?”
他撓了撓頭髮,咂巴着嘴說道,“……聽說貴軍前來襄助的消息,我黨革命同志甚是振奮,最近這幾日裡,在下已經動員起了三千淨軍,並且正在鎮江方向彙集……若是戰役中途夭折的話,只怕會很傷士氣啊!”
這一回,就輪到菲裡和兩位‘女’吸血鬼聽得愣住了。
“……三千人?!等等,請問郭大統領,您說的那些‘淨軍’,該不會全都是太監吧?”
菲裡有些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幾乎不可置信地驚歎道,“……只要有錢有槍,您想要在民間拉起三千人的隊伍,倒是沒什麼可以奇怪的。但若是要拉起三千多個太監……民間居然散落着這麼多太監?!”
“……這又有何難?”郭‘波’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如果能有一個月時間,再籌措到足夠的軍械糧秣,召集三萬淨軍或許有些困難,拉起六千淨軍和兩萬雜兵應當不成問題……嘿嘿,說起來,這可都全是先帝爺的遺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