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高調我唱,送死你去!(上)
五十、高調我唱,送死你去!(上)
五十、高調我唱,送死你去!(上)
未曾體驗過戰爭的人,總是對其有著‘浪’漫的憧憬。
與二百年來飽受內戰之苦的塞爾聯邦,以及連年與‘精’靈軍爭霸世界的耐‘色’瑞爾第二帝國相比,在兩千多年前,由耐‘色’瑞爾古魔法帝國**師洛馬克帶着學徒及其家屬,爲了躲避費林魔葵帶來的災難,而逃亡到費倫大陸西南角落建立起來的哈魯阿王國,就顯得有些過分沉溺於和平了。
哈魯阿王國位於費倫大陸的西南方,其國土三面環山,只有南面向海洋開放,但也密佈着淺灘和礁石,讓船隻難以靠岸。該國一年四季氣候溫暖‘潮’溼,是一片美麗而又豐饒的和平之地。
在建國之初,流亡的耐‘色’瑞爾魔法師們就沒有通過殘酷的戰爭手段,強行征服原居於此的哈魯阿土著,而是透過通婚和創造共同利益,迅速實現了兩個族羣的融合。他們依靠着古代耐‘色’瑞爾第一帝國的先進文明遺產,將一套組織化的統政治、經濟、司法體系以及奇妙的魔法技術提供給哈魯阿的土著,同時吸納具有魔法天賦的本地人爲自己的學徒,慢慢地成爲了這一地區的統治階級。
不久之後,耐‘色’瑞爾第一帝國徹底隕落崩潰,又有一些倖存的耐‘色’遺民輾轉流亡來到這裡,同先到的人一起清除了盤踞在這一帶的怪物和劫掠者,最終建設起一個法師王國。
這是一個封閉而和平的國度,由於它的東、西、北三面是被稱爲哈魯阿之壁的險峻高山,唯一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塔拉斯小徑,也是坎坷崎嶇到了連山羊都很難跳過去的程度。因此很少有外敵可以自陸路入侵哈魯阿,而這個國家也不可能有多少擴張版圖的雄心壯志——這地方就是個大監獄,進不去也出不來。
南部的海岸是哈魯阿王國唯一和外界溝通的渠道,但卻佈滿了‘陰’險的暗礁與沙洲,海岸線上根本沒有任何良港。船隻必須駛入寬闊的河道,來到哈魯阿湖南岸的哈歷伽德港,才能靠岸卸貨。
如此與世隔絕的地理環境,造就了哈魯阿王國封閉、和平、與世無爭,近乎於一成不變的保守風氣。雖然並非沒有敵人從哈歷伽德港發動入侵,王國內部也曾經爆發過內戰,但與四周那些動‘亂’不堪的鄰居們相比,這個國度已經可以算是和平安樂的世外桃源了。
漫長的和平,悠久的歷史,古老的魔法,封閉的環境,保守的風氣……以上這些複雜的要素,造就了哈魯阿魔法師們傲慢和自大的‘性’格,甚至長期以耐‘色’文明的正統繼承者自居,對重新恢復帝國法統的耐‘色’瑞爾第二帝國橫挑鼻子豎挑眼。但是,正如古人所說的那樣,苟且偷安只會消磨一切偉大而高貴的進取‘精’神——這個國家雖然自高自大,愛唱高調,卻並沒有與其口氣相稱的實力。
在‘精’靈軍近些年組織的幾次侵襲之中,儘管哈魯阿王國全都在事先做足了作戰準備,並且敵人只有南方海上一個極爲狹窄的突破口可以進軍,王國方面只要守住哈歷伽德港就能保證全勝,但卻依然是次次港口失守、迎戰又一敗塗地,隨即讓敵人長驅直入,攻破國都縱兵大掠,最後不得不向北方的耐‘色’瑞爾第二帝國求援和結盟,這才勉強生存了下來。其戰場表現之拙劣,簡直成了西方列國之中的笑柄。
——哈魯阿人的軍事力量,早已在漫長的和平之中退化腐朽,甚至只存在於紙面上。與久經考驗的列強‘精’兵相比,幾乎全方位地落後了遠遠不止一個檔次,簡直是虛弱得不堪一擊。偏偏在本錢如此不濟的情況之下,哈魯阿的魔法師們還喜歡跟他人唱高調別苗頭,動輒以西方大國自居……
所以,也難怪出身於戰‘亂’之國的塞爾聯邦‘女’領事哈特謝普蘇特,會對哈魯阿王國領事安東尼奧的‘亂’唱高調,表示出如此不屑一顧的態度。
更何況,在真正的戰場上,通常乃是銀彈、槍彈、‘肉’彈三管齊下的。除了匱乏的軍械和稀缺的兵員之外,後勤方面極度乾癟的錢袋子,也限制了此次干涉作戰的立即擴大化。
“……一堆建築材料不能叫做房子,正如同一羣暴民不能叫做軍隊?這話說得似乎不錯,但我還是更加欣賞另外一句話——決定戰爭的三大要素:錢,錢,多多益善的錢!”
財富‘女’神和魔法‘女’神的雙重選民,東瀛熊澤天皇朝廷最高攝政大臣三井龍姬大小姐,斜倚着右臂,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瞟了方纔大放厥詞的安東尼奧法師一眼,“……有錢就可以諸事順利,戰爭也一樣。諸位的國家遠在萬里之外,縱然有心報復,一時半會兒也是拿不出什麼現錢過來發餉的。
我東瀛島國距離此處戰場,倒是隔海相望,但問題是我國剛剛經歷了持續一年的慘烈內戰,人丁銳減三分之二,府庫財帛用得乾乾淨淨,民間豪商也再無半分餘財可榨,正等着翔龍帝國的償還債款救命呢!一時實在是搜刮不出軍費——別跟我說什麼發行戰爭債券!我國民生當前已是凋敝殘破到了極點,連糧食都要大批進口,新朝廷的威信也尚未建立,就算髮行債券,又有幾個人願意買,幾個人能買得起呢?”
“……確實如此,在當代戰爭之中,金錢的作用遠勝武器。如果悍然開戰的話,我們的祖國都遠在萬里之外,無法提供多少實際支援。東瀛列島雖然可以作爲我們的後方,但目前卻是剛剛經歷過內戰的蹂躪,境內殘破不堪,能夠提供的支援力度相當有限。”
菲裡.泰勒上將也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唯有正確判斷戰爭態勢的人,才能百戰不殆。我既沒有辦法從世界另一端的費倫大陸立即拉來大批‘精’良軍械,也拿不出多少金幣作爲軍費,而在座諸位同樣也沒有辦法做到這兩件事。現在的上海租界還能爲遠征軍提供什麼,一堆新鮮的農產品?”
他擡頭看了看窗外鬱鬱蔥蔥的森林和田野,隨口說了一句俏皮話。
“……這個……殘存的浦東租界,恐怕連提供充作軍糧的農產品,都有一定程度的困難。”
作爲租界‘精’靈勢力代表的丹尼爾中將,突然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東邊郊外的耕地雖然還有六千多頃,但逃進森林避難的人口卻有六萬以上,又被逃難船隊帶走了不少給養,剩餘的存糧只夠勉強維持。軍需糧草恐怕還需要另行置備……不過我還是認爲,軍隊的戰鬥力應該取決於‘精’兵,而非金錢。”
在這段話語的最後,作爲一位傳統的軍人,他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唉,你這話其實說得也沒錯,但問題是我們如今既沒有多少‘精’兵,也沒有多少金錢,甚至還缺乏軍械彈‘藥’,連艦隊都還沒召回來——所以就只能暫時隱忍了。”
菲裡.泰勒上將再次長嘆了一口氣,爲此次會議的結果打下了基調,同時又對安東尼奧斜了一眼,“……還有,哈魯阿領事既然如此踊躍好戰,不知您的軍隊又在哪裡?總不能高調您唱,送死我來吧!”
雖然安東尼奧法師儘管被氣得臉‘色’通紅,依然在會場上表現得不屈不撓,繼續喋喋不休地推銷着自己攻擊帝都南京的軍事冒險計劃。但不管怎麼說,鑑於大多數人都反對冒險,此次會議最終還是作出了較爲保守的決定:暫時先對翔龍帝國朝廷進行外‘交’斡旋,同時等待己方後續援兵。
於是,在跟各國領事進行了一番簡短的商談之後,菲裡.泰勒上將便讓軍中文書起草了一份措辭嚴厲的最後通牒,提出了懲戒兇犯、賠償損失、按期還債和擴大租界權限等若干要求,讓人乘坐在逃難風‘潮’中倖存下來的一艘單桅小艇(出不了遠海,沒人看得中),藉着東風溯江而上,送往西面的帝都金陵。
然而,這份在菲裡眼中已經非常剋制的最後通牒,卻在翔龍帝國的朝堂之上,掀起了一片軒然**ō。
——未曾體驗過戰爭的人,總是對其有著‘浪’漫的憧憬……這個約定俗成的道理,對於任何時代的任何國度而言,基本上都是一樣適用的。
而在傳承千年的翔龍帝國官場上,自然也是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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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還五國借款本利合計白銀五千六百萬兩;賠償上海租界的各項損失;劃出上海周邊整個松江道爲絕對中立區,朝廷兵馬禁止入駐,西洋兵馬卻可以自由行動;嚴厲鎮壓民間一切排外運動,懲處和審判相關負責官員;派遣高官要員前往各國謝罪……可惡!區區一夥西洋蠻夷,不知教化禮儀之輩,竟然也敢對朝廷這般呼來喝去,折辱我天朝上國的尊榮體面?!”
數日之後,南京皇宮的金鑾殿上,年輕的大金康德皇帝完顏德昭突然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猛地抓起剛剛收到的五國聯合外‘交’照會,用力往地磚上一丟,惱羞成怒地大罵道,“……真是豈有此理!”
說起來,面對着當前這種全民大‘騷’‘亂’的悲催局面,康德皇帝已經隱約有些後悔了。
雖然宮裡的消息不是很靈通,被他提拔起來總領朝政的皇弟慶親王和一干少年親貴也竭力隱瞞消息,報喜不報憂,還讓手下的御用專家白斯文鼓搗出一套“必先天下大‘亂’,而後天下大治”的歪理,硬是把皇帝給忽悠了過去……但康德皇帝也還是隱約曉得,京畿各地已經被魔教鬧騰得彷彿滾湯沸水,連地方官府都陷入了癱瘓,江南諸多府縣盡皆全局糜爛,實在是不能長久地這樣‘亂’下去了。
可事已至此,正所謂覆水難收,皇帝也實在是騎虎難下——光是那筆五千六百萬兩白銀的債款,就絕對還不出來,更別提摧毀租界的賠償了;而要立即嚴厲鎮壓已經蔓延到京畿全境,甚至忽悠了大批王公貴族的魔教,也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事實上,當初朝廷之所以會搞出這樣荒唐的餿主意,也是被迫在眉睫的財政危機給硬生生‘逼’出來的。
按照慶王和皇帝原本構思的如意算盤,應當是先讓禍水外引,驅使那些魔教‘亂’民去洋夷租界打頭陣,等到兩邊都折騰得筋疲力盡了,然後再由朝廷派人從中調解,跟魔教大師兄大師姐們聯手訛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逼’迫洋人們卑躬屈膝地向朝廷求饒——非但那筆五千六百萬兩銀子的貸款,肯定是要一筆勾銷,最起碼也得遙遙無期地拖下去的,此外還要再‘交’付一筆贖城費和買命錢,以解朝廷財政的燃眉之急。
這個計謀從表面上看,似乎多少有點道理,但實際上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連最基本的出發點都是錯誤的——大金朝廷身爲統治着這片土地的合法政fǔ,理應對這個國家發生的一切事情負責,又怎麼能站到中立國的位置上,在外國僑民和本國暴‘亂’者之間充當調停者,甚至還要想辦法在‘私’下里‘弄’好處呢?
除非這位康德皇帝陛下,根本沒把自己當成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
因此,從歷史‘性’的角度來分析,這實在是一個餿到不能再餿的餿主意——果然,利益受到重大損害的海外列國,根本就沒考慮其它事情,就直接把一切罪責推給了大金朝廷,並且惡狠狠地下了最後通牒!
事情搞到這一步,大金朝廷其實也已經沒有多少退縮的餘地了——稅收枯竭、開支浩大,國庫空虛到了極點,幾千萬兩的欠債和賠款是絕對還不上的。而在借款條約之中抵押的領土,也是皇帝陛下死活不肯拿出來的,因爲此時的天下早已是藩鎮割據、皇權衰微,朝廷的地盤本來已經只剩了巴掌大,再割讓這麼多港口城市給外國的話,就真的要崩潰散架了。
更要命的是,正因爲朝廷已經搖搖‘玉’墜,完全是靠着慣‘性’在維持,所以更不能表現出任何的虛弱與無力。否則的話,北方的蠻夷可汗或許一時間還來不及反應。但國內那些早已磨刀霍霍的各地藩鎮,卻絕對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餓狼一般撲上來,打着“清君側”、“天誅國賊”之類的旗號,把原本就彷彿無根浮萍一般虛弱無助的大金朝廷,進一步撕扯得四分五裂、氣息奄奄。
所以,除了故作強硬,一條路走到黑之外,皇帝陛下感覺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其它更好的選擇。
直至這個時候,康德皇帝依然沉浸在天朝上國的自我優越感之中,覺得如果撕下臉皮用武力討伐洋人的話,最多就是面子上難看一點,可能會被外藩譏諷成什麼“躲債之戰”,並且導致一段時間的關稅銳減,但對於取得此次驅逐洋夷之戰的最終勝利,卻是絕對沒有半分懷疑的。
畢竟,西洋蠻夷的母國遠在萬里之外,絕對‘抽’調不出太多的兵馬萬里迢迢來惹事。縱使你們有着堅船利炮又怎麼樣?雖然京城確實靠着長江,但如今跟朝廷站在一起的魔教,同樣也有專‘門’剋制火器的‘陰’‘門’陣和閉火分砂咒,絕對能把你們的兵艦搞定!像這樣的事情,在上海就已經實踐過一回了!
總之,朝廷沒錢,必須賴賬不還這一核心主旨,是絕對不能被動搖和改變的。
而在丹墀之下的羣臣,也是非常地“體察聖心”,隨即就炸開了鍋,響起一片慷慨‘激’昂的附和聲。
“……陛下,此等喪權辱國之條款,萬萬不可答應,以免毀了我天朝上國的體面啊!”
“……陛下,我國與數十萬北虜鐵騎征戰三十餘載,大小戰役不下百次,縱然戰局不利,被殺得伏屍百萬、江山殘缺、故都淪陷,也未曾低頭屈膝,向敵國納幣求和。這些小小的西洋蠻夷,從萬里之外漂洋過海而來,民不過數萬,兵不過數千,又豈敢如此放肆?!”
“……陛下,如此大言不慚、無父無君之輩,理應速速懲戒,以彰顯天威!”
“……正是,這些紅‘毛’蠻夷不通詩書禮儀,不過是習得一些奇技‘淫’巧,自恃兵艦強悍,就想在我江南腹地割據一隅,這豈不是在欺我大金無人?朝廷唯有痛加清剿,以雷霆萬鈞之勢,誅滅此等醜類,才能安定江山社稷,杜絕海外四方蠻夷窺覬我天朝之心!”
“……陛下,臣雖不才,也曾自幼練習白蠟槍,熟悉弓馬之道,未忘我滿洲鐵騎勇武之風!還望陛下撥給臣一萬兵馬,讓臣揮師踏平上海敵營,擒獲此等狂妄敵酋,獻俘於闕下!”
……
剛剛被新任軍機處領班大臣慶親王殿下,未經科舉就違規越級舉薦上來,連屁股還沒坐熱的一批滿族少年親貴,原本就都躊躇滿志地想要建功立業呢。此時聽到洋人挑釁的消息,自然是一時間全都熱血沸騰,高呼起了開戰懲戒蠻夷,以重現滿洲鐵騎昔年橫掃中原之威的‘激’烈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