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二、時來天地皆同力(上)
.鑑於衰人利奧的戰略級無差別衰運打擊體質,巨熊軍團上下真是連一秒鐘也不想和他多待,可同時又鑑於利奧身上的各種崇高身份,實在是不好把他丟下來不管。
與這老頭兒爲友,固然要遭殃,可萬一被這老頭兒恨上,就更是要撲街成大坑了啊
幸好利奧這老頭兒也很知趣……或者說神經很大條,在與菲裡等人會合之後,沒等這幫人絞盡腦汁考慮好要如何花言巧語,把他打發到哪個旮旯裡去,就主動表示願意繼續留在京都郊外。
按照他的說法,這一方面是爲了就近觀察這座鬼城魔都,以便於針對這種罕見異象寫出一份詳實的報告,日後遞交給大奧術師聯席會議;另一方面,則是爲了能夠設法救濟那些逃出京都的難民,以儘自己的一份善心,並且從中開展痛苦女神艾梅塔教會的傳教工作。
“……這種有別於魔法網絡,被東方人稱之爲‘靈脈’的能量流通渠道,我還是第一次見識,想來伊爾明斯特大賢者也肯定會很感興趣的……追尋知識乃是我輩魔法師的本職,冒一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晨曦的微光之中,利奧伸手指着遠方那座羣魔亂舞的京都城,對菲裡等人如此解釋道,“……還有替吾主在這個國度傳播教義的工作,也已經因爲各種干擾,被耽擱得太久了。而這座被毀滅的城市,正是傳播吾主之道的理想場所,那些在戰亂、暴*、瘟疫和妖物侵襲之中掙扎的市民,也正是最理想的潛在教徒。因爲只有在最深沉的痛苦之中,才能真正領悟到自己的罪孽,從而求得身心的解脫……”
說這話的時候,利奧當真是滿臉的悲天憫人,頗有聖人風采。只是衆人都早已對他的恐怖衰運畏之如虎,沒有半分感動的心思,一聽得這廝願意留下,一時間人人大喜過望,趕緊便是一片阿諛奉承之詞。
接着,爲了讓這老頭能安心留守,大家又紛紛慷慨解囊,贊助了他三百兩黃金,幾塊記錄水晶,一些紙筆文具,十幾頂野戰帳篷,然後又從軍糧中擠出一百六十多石富餘的稻米,還有若干水泥、木板之類的建材,一股腦兒丟給了利奧,充當他建設京都異變觀察站和痛苦女神艾梅塔教會遠東分部的啓動資本。
反正按照三井龍姬這個地主的想法,與其讓他在島內到處奔走傳教,以無敵衰運禍害更多的地方,讓這個本來就已經淪爲人間地獄的悲慘國度,還要進一步向着真正的地獄墮落下去,還不如讓他在京都這片鬼地繼續住下去——這京都城如今都已經被他的衰運給折騰成魔都了,本來就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未來就是被衰人利奧禍害得運道再怎麼撲街,估計也衰不到哪裡去……
只是菲裡等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利奧這老頭兒實在是不愧爲舉世無雙的超級衰人,這京都城明明已經是悽慘成這副模樣了,他還硬是有辦法讓這座城市的運勢變得更衰……
當然,這都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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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八日,巨熊軍團在基本未曾作戰的情況下,只用六天時間就顛覆了京都朝廷,完全肅清了整個近畿地區的敵人——事實上,除了那座京都城之外,近畿這片天災人禍不斷的悲慘土地,原本就已經被一波接一波的“勤王義士”差不多給屠戮成無人區了——從而勝利凱旋,返回大阪城過冬休整。
以只有個位數的傷亡爲代價,平定京畿之戰就此順利落幕。
至此,東軍陣營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內,幾乎兵不血刃,便輕易殲滅西軍十餘萬,取得了徹底扭轉局勢的輝煌勝利。並且在長途遠征之後,還有餘力乘勝追擊,直搗京都大本營,使得京都朝廷的勢力遭到毀滅性打擊,連作爲最高領袖的仁孝天皇,也不得不丟下都城和宮殿倉惶出逃,投奔外藩去也。
捷報傳開,舉國轟動,列藩震怖,大阪財閥彈冠相慶,關西諸侯惶惶不可終日。
到了這個地步,名義上仍然站在西軍陣營之中的,還有山陰、山陽兩道十一國,以及九州島、四國島的諸多藩侯,看似尚有不少實力,還能與東軍繼續較量周旋。
但事實上,早在巨熊軍團進逼京都之前,這兩個朝廷之間,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正所謂“有恆產者有恆心”,一般來說,不管在什麼樣的社會體制之下,那些坐享着大部分好處的既得利益者,在政治態度上通常都是最保守的。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世事變遷,都喜歡儘量得過且過,能拖一時是一時,不到萬不得已,就絕不願意改變現狀。
而在這個四分五裂的島國內部,除了少數野心勃勃,圖謀着要推翻幕府篡奪天下的強藩雄主之外,其餘那些實力不濟的小藩弱藩,或者生性溫厚柔和的大藩諸侯,其實對仁孝天皇發動的這場恢復皇權之戰,都是秉持着消極態度的——道理很簡單,在原有的幕藩體制之下,他們這些諸侯大名,本來就享受着最大的好處,近年來幕府日益軟弱,更是連被削藩的危險都沒有了。
若是跟着天皇的旗幟發動變革,這些藩主們固然有一定的機會渾水摸魚,讓自己更上一層樓,但更大的可能卻是在挖自己的牆腳,讓某些桀驁的下屬家臣們,得以藉着天皇賜予的大義名分,把無能的藩主給“下克上”了……烽火亂世的諸侯,可比太平盛世的藩主要難當得多了,也危險得多了
這種庸庸碌碌、惰性嚴重的割據局面,和亂世的軍閥藩鎮之間,彼此攻伐吞併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江戶幕府的天下,已經太平無事了幾百年。而割據統治各地的藩主,也在漫長的和平時光之中,變得一代不如一代。很多諸侯都成了酒囊飯袋,滿足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思進取,早已不是最初創業之時那一批野心勃勃的軍政強人和戰略家了。
如今這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諸侯大名,在醇酒美人的享樂之下,多半隻是些胸無大志的公子哥兒,最多也就是出幾個精明狡詐的政客,卻少有雄才大略之輩——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啊
萬一這世道從太平無事變成戰亂四起、羣雄逐鹿,以這幫傢伙的軍政水平,別說什麼開拓進取了,恐怕連自己領地上的野心家都鎮壓不住,立即就要爆發內亂——而也正是因爲清楚地知道這一危機,他們纔會頑固地反對一切變革,直到實在是無可奈何,又或者是自認爲有足夠的本事駕馭亂局爲止。
因此,在這個時代,真正積極主動地投身於倒幕勤王事業,甚至爲此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人,其實是那些急於改變沉悶現狀,求得上升空間的激進派下層武士。由於幕府和藩國的職位大多世襲,缺乏面對下層的晉升通道,“官二代”、“富二代”、“權二代”的現象已經變得理所當然,社會階層嚴重板結,下層武士就算再有才華,也很難搞到土地、官位和身份。
結果,其中一部分頭腦靈活的人,索性拋棄了武士身份,前去投奔新興的大阪財閥和西洋殖民者。而更多思想頑固的人,則是對社會現狀憤憤不平,藉着效忠天皇的名頭,加入到了尊王倒幕的運動之中,大搞各種“天誅”、縱火、圍攻官署之類的恐怖活動,把世道攪得愈發紛亂,但卻很難佔據一塊穩固的根據地。
在今年的夏秋,藉着朝廷起兵倒幕獲得全面勝利,舊幕府勢力龜縮關東的大勢,關西各藩先後被“勤王義士”內部篡權,紛紛向朝廷投奔效忠,看似情況一片大好,朝廷的半壁江山已然恢復。
但問題是,對於這些激進派的下層武士而言,勝利來得太快太容易了,他們對此根本沒有足夠的準備——就好像讓恐怖組織突然變身成執政黨一樣,肯定會鬧出一堆烏煙瘴氣的亂子。
而且,他們又畢竟多爲草根階層,在家鄉既沒有足夠的人脈和經驗,也沒有足夠的根基,最多隻能用放逐、囚禁甚至殺害那些世襲重臣和藩主的血腥手段,來勉強維持政權,卻積累起更多的仇恨和敵意……
——事實上,就算能搞成這樣,都還是有本事的,更多的所謂激進派執政者,其實只是被保守派的宿老勳貴們當個幌子擡出來,像木偶人一樣地供着,避免被風頭正勁的京都朝廷心血來潮,突然下旨討伐而已。至於實際的政權結構,仍然是換湯不換藥,和過去沒啥兩樣……
這樣的權力基礎,自然是非常之不穩固的。早在朝廷的三路東征大軍相繼覆滅之後,關西各藩的政治風向就已經漸漸有些逆轉。只是礙於京都朝廷的大義名分還在,一時不好貿然動手而已。
等到京都陷落毀滅,天皇倉惶出奔的消息傳開,更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關西各藩內部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掀起了一片保守派舊臣們反攻倒算的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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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京都陷落,仁孝天皇出奔的消息,傳到了四國島的土佐藩,立即激起一片波瀾。
原本在這場戰爭之中,由於海路被西洋人完全封鎖,無法打通運兵通道,因此京畿戰場並沒有土佐藩參與的份,只是在事先趁亂送了一隊士兵過去,露了個臉打醬油而已。
然而,土佐藩的實際作戰表現雖然不怎麼樣,偏偏調子卻喊得太高,把自己吹噓得好像是勤王骨幹,而領地距離大阪又太近……結果很快就倒了大黴,被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的大阪方面當做了出氣筒——耐色瑞爾帝國遠東艦隊的四十多艘大型戰艦輪番出動,將土佐藩的沿海精華地區給炮轟蹂躪了一遍又一遍。
土佐藩唯一的軍艦,剛一開戰就被輕易擊毀,領土又與京畿隔着茫茫大海,無論是再怎麼驍勇的武士,也只能困在島上看着家園慢慢毀滅,卻沒辦法將敵人傷到分毫。
自從舉旗倒幕以來,整個藩國就莫名其妙地遭受了這樣沉重的損失,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對於那位被激進派蠱惑的年輕藩主,藩內衆臣早已是牢騷滿腹了。只是當時的朝廷形勢正是一派大好,這些反對聲音暫時都被鎮壓了下去而已,但全藩上下的離心離德,卻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在這種情況下,土佐藩的各種內部矛盾逐漸累積,愈演愈烈。只是原本還有趁着朝廷官軍得勝的東風,把所有損失都彌補回來的一股虛火撐着,勉強還能維持住人心。但隨着京都陷落,藩內衆人最後的翻盤指望也隨之熄滅,剩下的就是怎麼改弦更張,爲自己求得一條後路了。
因此,纔到了次日,土佐藩內就爆發軍事政變,由於絕大多數軍隊的倒戈,僅僅用了半天時間,那些世襲的保守派家老勳貴,就起兵攻殺了新近當政的激進派武士,並且勒令那位過分熱心勤王的年輕藩主切腹自盡,以此向東軍謝罪輸誠。並且請求大阪方面爲本藩指定新的藩主人選——在實力不濟的情況之下,只要能夠保住給他們發俸祿的藩國體制,這些素稱忠義的高級武士們,其實並不在意讓誰來當這個藩主。
而在四國島上,土佐藩又是各藩之中實力最強的領頭羊。因此以土佐藩的兵變爲導火索,四國島各藩先後爆發內部政變,不約而同地罷黜和清洗了當政不久的激進派,改由保守派重新上臺掌權,以至於每一天都有無數人在被逼切腹,還有更多的人被下獄或流放荒山——由於海路被封鎖,暫時沒法流放荒島了……
就算是那些沒有發生政變的藩國,當權者的政治態度,也都立即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
截止到十二月二十四日,整個四國島已經全境反正,並且集體派遣使者,向暫駐大阪的熊澤天皇稱臣納貢,順便向以三井龍姬大小姐爲首的財閥們輸誠,並且開始着手進行有關投降待遇的談判。
與此同時,這場投降易幟的風潮,也迅速蔓延到了西邊的山陽道。
尤其是在姬路、廣島、崗山、福山、神戶等消息靈通的港口城市,那些在動亂中苟延殘喘的藩國諸侯、搞“下克上”幹掉藩主自己當家的亂臣賊子、甚至還有趁亂搶佔了某些城鎮的土匪頭子和海賊首領……等等三教九流的實權派軍頭,在得知京畿戰場決出勝負的消息之後,全都爭先恐後地改旗易幟,並且準備了各色厚禮,派人到大阪前去活動公關,向熊澤天皇的小朝廷請求冊封正名。
從十二月上旬開始,就有一波*的使節不顧瘟疫和寒風,絡繹不絕地來回奔馳於通往大阪的道路之上,搞得剛剛成立的大阪行營一時間手忙腳亂,甚至連處理降表和效忠書信都來不及。
而在山陽道的北面,隔了一條山脈的山**,相對來說交通比較不便,又被瘟疫、流寇和暴動摧殘得太過厲害,那些藩國諸侯的城堡都被盡數攻破,基本處於無政府狀態,因此反倒是沒多少人來向大阪方面輸誠……但也別指望他們能夠給以仁孝天皇爲首的西軍提供任何援助——能夠被輕易忽悠去京都勤王當炮灰的傻瓜,都已經倒在那條討伐關東的行軍道路上,以及京都城的空曠四野之中了。
在年末的最後幾天,這股投降易幟的風潮,終於蔓延到了最遙遠的九州島。
當聽聞了兩萬島津軍在大阪城下不戰而滅的噩耗之後,前不久還一致推舉島津家爲九州共主的當地諸侯們,爲了保全自家的藩國和地位,立即翻臉不認人,聯手攻殺了島津家最近派駐在九州島首府長崎港的兩百名武士,並且囚禁了前來打秋風的幾位京都公卿。
接着,他們又把吃了小半年牢飯的原幕府長崎奉行官給請出地牢,在名義上暫時主持大局。
最後,這些九州島諸侯們各自修書一封,與大批貴重禮物一起發往大阪港,在書信之中痛陳了一番自己當初被迫投敵的無奈,以及如今的後悔和醒悟,希望諸位大人能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到了這一年宣告結束的時候,大半個九州島至少在名義上都已經集體易幟,成爲了替大阪財閥賣命的“忠臣義士”,只剩下最南端的薩摩藩本領還在負隅頑抗。
而且,隸屬於島津家薩摩藩的薩摩、大隅兩國領地,雖說是七十三萬石的大藩國,但本來就已經在初夏時節,被佩裡提督帶着耐色瑞爾遠東艦隊蹂躪過一遍,港口城鎮盡成廢墟,還耽誤了早稻的收成。然後又被先後抽走了三萬多名最健壯的青壯年男子,和藩主全家一起前往京畿戰場,從此一去不復返……要知道,這薩摩藩乃是崎嶇多山、耕地貧瘠的地方,總人口最多不過四十萬。一下子就被削減了10%以上的人口,而且還是最富生命力的青壯年男丁,頓時就彷彿被抽掉了骨頭一般,雄起不能了
在最近幾個月的瘟疫之中,薩摩藩又有不少人病倒不治,更要命的是島津家全族男丁死光,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了——如今全靠已故藩主島津怒志的遺孀,在率領着一幫孤兒寡母持槍上陣,才勉強守住了領地邊境的幾處關卡。但是任誰都知道,若是對手真心想要強攻的話,這等防禦力量是絕對不堪一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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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當那位仁孝天皇還在“西狩”途中顛沛流離的時候,屬於他的天下已經又一次縮水了大半……
而更加不幸的是,就連他在臨行前預定的“西狩”目的地——在這一次內戰中最先起兵勤王,被朝廷上下看作是“**基礎”最爲紮實的長州藩,也悄悄發生了一場非常不妙的戲劇性變故……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