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在上,黃土在下,律法三十卷,包括格、式、律、令及敕疏議總計五百零二條①,沒有一條可以讓你在大街上罔顧平民百姓的性命!”
“你……犯了大不敬之罪。”再無知,那也是豪門大族出來的,忽悠無知小民的話還是很多。
包括小霸王趙翼博在內的幾位貴公子都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賤民竟懂律法,中山郡王小世子的行爲考究起來確實不妥,但這是默認的社會生存法則,權貴之人要你死,比踩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所以沒有人去追究權貴的權力合不合法,只要他想,不合法的事情最後在他的權勢之下也會合法,既然結局都一樣,死就死吧,還折騰什麼?
“大不敬?和謀反等同,它指的是臣民對皇帝或皇室有不恭的言辭、行爲,臣民一旦觸犯,都會判死刑。”童玉錦冷笑,“是不是這條?就算我沒有及時避讓或行跪拜之禮,那也得由衙門或大理寺、提刑司等司法機構處理我,你沒權處置!”
“你放肆!”趙翼博大吼,轉身要抽侍衛的配刀。
“……”童玉錦毫不畏懼的看向小惡魔,反正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又如何。
“慢着!”這聲音一如往常,如和風拂過水麪,如春雨化過春田,給人莫名的信服,煩燥的心能因爲這聲音瞬間撫平。
可是童玉錦明白,這是權貴的表面修養,看似溫潤、有禮,實則爲人、做事城府很深,因爲洞悉一切,他才能風輕雲淡、不急不徐,作爲曾經的律師,跟這種人打交道最危險了,他能笑着殺人於無形,你還會覺得死在他手下是一種幸事。
“博兒,別惹事!”夏子淳一邊阻止表弟,一邊看向童玉錦,聖上在各路加提刑司的事還沒有正式頒旨,一個平民是如何知道的,他幽深的黑眸彷彿能把人吸進去,童玉錦嚇了一跳,低下了頭暗想,難道我什麼地方說過頭了?
童玉錦確實說過頭了,提刑司——既便在北宋,也不是一開國就有的權力機構,它是真宗景德年間才置的,大陳朝的皇帝還沒有正式頒佈呢?
“表哥你又掃興!”趙翼博滿臉不高興,但是他怕表哥,比自己父親還怕!
“忘了你娘怎麼對我說了?”夏子淳看似溫和,口氣卻不容置疑,絕對的權威透過溫潤的手段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容不得一絲一毫置喙!
趙翼博怒瞪童玉錦,心不甘情不願的放回侍衛佩刀,呸了一句,“算你走運!”
童玉錦沒有覺得你放了我一碼,我就感激涕淋的樣子。
貴公子蕭煥然走上前,頭左右擺了兩下,仔細看了看面前的黑瘦丫頭,桃花眼笑意盈盈,“子淳,要不我把這丫頭買回去,好像挺有意思的!”
童玉錦低着頭暗罵,孃的,這都是什麼事,一邊暗暗祈禱神啊,讓他們饒過我吧!一邊想着對策,究竟怎麼樣才能打消貴公子的好奇心呢?她感覺自己的胳膊有點癢,突然之間,辦法來了!
被叫‘子淳’的貴公子再次垂眼看了一眼低頭的童玉錦,然後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隨你!”
貴公子蕭煥然剛想問童玉錦要不要跟着他時,童玉錦跪着上前就抱住他的大腿,擡起漂亮的丹鳳眼:“公子,你買下我吧!”
蕭煥然還從沒見過這麼膽大妄爲的刁民,直接就楞住了,瞪着漂亮的桃花眼,一臉驚呃,都忘了要避開又髒又醜的丫頭。
“我很乖巧的,什麼活都能幹,對了,你不要怕我身上有蝨子,不多的,到你家裡,你家裡乾淨,我天天洗澡肯定沒了,真的!”童玉錦說完捋起袖子,從身上找了一隻蝨子出來,舉起來,“公子沒見過這種蟲吧,它吃了我的血,精貴着呢!”說完,把蝨子放到嘴裡咬了一下,一絲絲血溢到嘴脣上。
蕭煥然看得清清楚楚,當下歪頭就吐了,旁邊侍衛瞬間拔刀,目詢主人,被彎腰嘔吐的蕭煥然伸手製止了,吐了好一會兒他才直起腰,桃花眼沉了沉,停在驕邊的丫頭們見此,趕緊提着水壺給蕭煥然漱口淨面,然後拿着備用衣袍,給他換了外袍,就這樣,有深深潔癖的他依然覺得渾身到處不自在。
蕭煥然明白這個醜八怪是故意的,可明知她是故意的居然沒想一刀結果了她,難道自己開始吃素了,生氣到極至後,意味深長的朝童玉錦笑了笑,“讓她去!”
侍衛不甘心,“公子——”
童玉錦伏趴在地上,已經把這些貴胄的祖宗八代外加老天爺罵過N遍了,就在她以爲這個傢伙不會放過自己時,聽到這三個字,無疑如春風化雨,瞬間擡頭,對蕭煥然燦爛一笑,“謝謝公子,祝你青山長在,容顏不老,天天有好運!”
蕭煥然從沒有聽到過這樣的恭維話,覺得挺有意思,笑罵,“趕緊滾出我面前!”
“是,是,小民馬上就滾!”說完,童玉錦真得在地上滾了幾個圈,然後爬起來拉上兩個半大小子跑了。
童玉錦一直對身上有蝨子深惡痛絕,她是愛乾淨,可架不住自己所呆的環境、接觸到的人都有這玩意,她避免不了,早上起牀時還覺得蝨子讓自己活不下去了,可現在卻救自己於水火之中,蝨子是不是可愛了點?
看着滾走的童玉錦,後面幾個貴公子一起大笑起來,“哈……哈……沒事惹這些刁民做什麼,煥然惹了一身腥吧!”
夏子淳看着落荒而逃的童玉錦,也難掩臉上的笑意,眉角高高挑起,“煥然,今天的午膳還吃得下去嗎?”
“我要回去洗洗漱漱了,你們去吧!”蕭煥然用手擋着自己的嘴,吹了吹,搖頭哂笑,一臉嫌氣。
“哈……哈……”衆人再次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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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處引用《唐律疏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