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容易毫不費力就攻入這座雄關。文丑騎在馬上入城簡直就要笑出聲來他來以爲這一站要損失不少弟兄呢沒想到竟如此順利。大單于要怪就怪自己的統治太殘暴了把老百姓逼得比死還難過纔不得不鋌而走險給他來個殺一個夠本殺兩兒賺一個。剛纔那幾幕百姓和匈奴兵拼命的景象一直徘徊在文丑的腦中他霍然意識到當人的忍耐到了盡頭的時候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是無限的。
文丑進城後一邊安排派人在城外五十里的山坳中設伏準備阻殺火急火燎跑回來的大單于另一方面立即着手安民他召見了幾位帶頭鬧事的百姓向他們詢問攻殺匈奴兵的經過。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儒生從外面走進來文丑立即驚叫出聲;“王大人是你。”這人赫然是上谷太守王鬆。王鬆身後還有三個人一個是上谷郡從事劉放另外兩人一個叫昌豨一個叫管承自稱是泰山寇藏霸的結拜兄弟以前曾經在陶謙正下爲官因爲陶謙被曹**死又不願意投降劉備所以就到幽州來想投靠代郡太守王鬆誰知道到了居庸關下就聽說匈奴攻破代郡王鬆被俘是以暫時在居庸住下來。這些日子他們看到百姓慘遭匈奴兵蹂躪苦不堪言。最晚見到匈奴大隊人馬出城城內守軍不足五千便秘密聯絡受苦百姓到獄中救了王鬆和劉放揭竿而起想趁機把匈奴人趕出城去沒想到誤打誤撞的正好配合了文丑攻城這豈非天意滅賊。
文丑知道藏霸手下的尹禮、孫觀、昌豨、吳敦、管承都是勇將心裡十分高興就勸他們歸降這昌豨和管承已經混的要了飯了怎麼可能拒絕當即就答應下來。文丑封兩人爲隨軍都尉讓兩人帶兵去城外埋伏截擊大單于救兵。
文丑和一隊親兵在城中安民看到居庸關裡十室九空一堆堆的白骨暴曬在陽光下腐肉被微風一吹立即向四周散發腥臭氣味。活下來的不到五分之一的百姓竟然全數的淪爲無地無產的難民就算是富戶有大屋子住卻沒有一顆糧食好吃。而且最奇怪的城裡幾乎沒有女人好不容易看到兩個不是瘋子就是八十歲以上的連說話牙齒都漏風的老太太這些人全都衣不遮體披在身上的襤褸碎的一條一條的男人還好一點不大在乎女人可就慘了。這些人全都餓得皮包着骨頭瘦的像一條竹竿整齊的肋骨一排排的凸顯在胸前腰部沒有文丑的大腿粗。一個個佝僂着腰擡不起頭來。他們面黃肌瘦無神的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色。文丑雖然見慣難民可是如此悲涼不堪他還沒見過。簡直就是地獄嗎他總算是知道剛那些暴民爲什麼不顧性命的和匈奴兵拼命了橫豎都是死被殺死比餓死要舒服的多了。
一戶災民四五口斜倚在塌了一半的屋檐下邊。四面牆壁倒了兩面僅存的一扇窗戶上還殘留着焚燒的痕跡從房子的規模文丑可以看出來這家以前應該很殷實。老人大概六七十歲躺在兒子懷裡奄奄一息坐在地上的兒媳婦臉上糊了一層黑灰看不清楚容貌他是文丑在城中轉了兩個時辰看到的第一個年紀在八十歲以下的不瘋不癲的婦人。
破爛的衣服下露出她乾癟的**懷裡抱着一個瘦的只有兩個巴掌大小几個月大的孩子那孩子是活的文丑看到他的眼球還在轉動着有時還會吃着手指笑引逗的母親一陣陣的悲聲哭泣。這孩子這一刻在笑下一刻就不知道會不會——母親成串成串的淚珠從臉上淌下來沖刷着臉上黑灰的污垢。文丑突然覺得他的眼眶有些溼潤似乎有些熱乎乎滾燙的東西流出來。他背對着親兵擦了一把眼淚挎劍走過去蹲下來問那家的兒子道;“老哥你們是不是沒飯吃啊。”
在這些難民眼中天下的軍閥一個樣漢人雖然比匈奴兵稍微好一些但也不見得就會管老百姓的死活他嘶啞着嗓子冷道;“將軍田裡收的糧食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匈奴人每天晚上出來防火派人到各家各戶把餘糧全部都搜去了哪裡有糧食吃狗孃養的雜種根本就沒給咱留下一粒米呀。我的大兒子已經餓死了兩個妹妹還被他們給——匈奴狗不是人啊——嗚嗚——”他說着說着就大聲嚎哭起來;“這城裡所有的女人全都被他們捉去了糟蹋完了就一刀殺死然後扔在路邊有的甚至不用殺就——我老婆大着肚子躲在自己牀下的土坑裡才——可憐我那兩個妹妹一個十三歲一個只有十歲也被他們給——”那人越哭越難受就忘了懷裡的父親。老人大概是受了刺激突然兩腿一蹬眼一翻沒氣了。那兒子哭的就更大聲了。
文丑仰天吸了一口氣對身後的親兵道;“去傳我的命令看看匈奴人一共搜刮了多少糧食半個時辰後開倉放糧。”
“大嫂你這個孩子養不活了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孩子交給我吧我給你帶大他。”
“不不我的孩子。”那女人抱着瀕死的嬰兒死命的嚎哭就是不肯交給文丑。文丑看着那孩子眼珠最後轉動了一下微乎其微的嚶嚀了一聲就斷氣了嘴角還殘留着一絲甜甜的笑。那女人瘋了當時就瘋了……
文丑不忍心在看下去他無能爲力自己幫不上忙。他悲憤的想要是二公子在這裡憑他的醫術也許那孩子不會就死了。
文丑看到匈奴人積攢起來的滿滿的五倉糧食心下恨的就想把它一把火燒掉可是仔細一想自己要是把這燒了城中的幾萬災民可就更慘了。他想起了鮮于輔救濟災民的辦法就叫軍士去找了幾口大鐵鍋盤了竈點上火在軍營前放糧。可是粥熬好了來吃的人卻微乎其微派出去傳信的士兵一個個氣喘吁吁汗珠盈盈的回來了報告的都是同一句話“將軍他們根本就來不了唯一的一點力氣都用在喘氣上了那裡還邁的開步子。”
這可怎麼辦文丑想了想道;“去在找幾口鍋分兩千人出來把鍋支到大街小巷去快點多耽誤一刻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易京的情況比之文丑這裡更不濟他那邊是十室九空已經則是全空全城倖存下來的百姓湊到一起還不到五百人這些人都是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經過了無數的困苦才活下來的他們的家人無一倖免全部死光他們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俺要當兵俺要刀用刀去殺匈奴人。狗日的——”
到處是堆積成山的屍體易京城屍氣縱橫瀰漫籠罩着一股死亡的味道。倉庫裡的糧食堆積成山可我就想放糧也沒人來吃啊。夜晚的時候城中似乎傳來無數的冤魂嗟嘆。看來老子殺那個狗屁左賢王算是殺對了早知這樣不應該這麼便宜一刀殺了應該上他個凌遲處死或者五馬分屍什麼的。
呼廚泉和赤痢攻城的時候無一例外的領教了木銃和火磚撾弩的威力就在他們驚魂未定錯愕不止的時候一個接一個一個噩耗潮水般拍打過來。兩人就像是海中的溺水者遇到鯊魚雪上加霜之下不約而同的傻了。呼廚泉別無選擇後路被斷他死路一條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停止攻城回師居庸關想稱着文丑立足未穩之際把城池奪回來。而赤痢是這樣想的敵人奪了易京我就奪他的薊城反正易京已經被我禍害的成了一座空城我不要了把薊城打下來更好所以他拼命的攻城渾然忘記左賢王的下場。
一切都在軍師賈詡的計算之中。呼廚泉正在一步步的踏入陷阱。他此時已經心浮氣躁不顧一切了這正好犯了兵家大忌。賈詡正是抓住了這個人性弱點才極力主張在呼廚泉回擊的時候設伏。而赤痢竟然愚蠢的去捏郝昭的虎鬚遭遇可想而知了。
昌豨出身行伍手上有厚厚的老繭臉上有太陽曬出來的黝黑皮膚手中有一柄大刀這刀是文丑送的。管承比他帥頗有點儒將風範不過武功也比他差得多了畢竟像二公子袁熙那樣文武雙全的小白臉並不多見對了趙雲算一個。
黑暗中豆大的汗珠順着昌豨醜怪的黑臉流到嘴邊他吐了口痰壓低了聲音對趴在身邊的管承道;“老管你說匈奴狗會不會來。”
“八成——會吧——”管承也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們從上午到現在已經在這山坳裡枯侯了好幾個時辰眼看着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明瞭眼前的山坳顯得更加寂靜更加幽暗。
黎明前的昏暗。一萬兵馬除了呼吸聲外再無動靜這就是鮮于輔訓練的幽州兵的軍紀。
昌豨把胸口一挺道“不爲別的就衝着匈奴兵拿咱漢人不當人今兒見一個砍兩刀砍一刀不解氣。”他憤憤的道。管承咂咂嘴道;“文將軍說不讓咱兩兒動手讓把人放過去他自己對付。”昌豨撇撇嘴道“懂個啥那是讓咱哥兩兒沾光哩等會文將軍那裡一打匈奴狗們一定就亂套了往後撤我們就在他後面打和文將軍合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管承苦笑道;“我以爲你有什麼高見就這剛纔出來的時候將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昌豨大言不慚的道;“待會你可別跟我搶我一定要親手宰了呼廚泉。”管承不可置信的翻白眼心說我肯定不搶可就怕你宰不了他反而讓他給剁了。
昌豨氣呼呼惡狠狠的補充了一句;“今兒非把他的狗頭剁下來當尿壺不可。這個混賬王八蛋。”
管承看他一副躊躇滿志天下無敵的樣子也不敢勸只是在心裡暗自搖頭。他揉了揉下巴低聲道;“我似乎聽到有馬蹄聲響。”昌豨只顧義憤填膺了他根本沒聽到可是他不肯承認就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嗯是匈奴馬!!”管承嚇了一跳扭頭看看一臉肅容煞有介事的昌豨。苦笑道;“老昌你的本事越難越好了連中原馬和匈奴馬都能聽得出來。”昌豨不高興了這小子這個時侯和我擡槓。白了一眼管承道;“那算啥我還可以靠聽腳步聲分辨出男人女人呢。”管承嚥了口唾沫低聲道“越吹越沒邊了。”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就像是狂風掃落葉一般沒個數的嘩啦嘩啦雜亂的響着。整個山谷似乎都在這種急促中震盪中左右搖擺。昌豨和管承立即就不吭聲了。黑暗中無數的匈奴兵呼嘯奔騰着在他們面前橫亙的寬闊山道上奔馳過去足足的有五株香的時間才跑完。管承問了一句;“怎麼辦——”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前方煙火大作耳邊傳來一陣喊殺聲。
“咋辦你說咋辦幹他孃的。”昌豨提着大刀就往外跑。管承按照提前約定的信號點燃火把虛空晃了兩下。草叢中、巨石後、坑洞裡、石壁下立即冒出無數人頭。昌豨發出一聲震徹天宇的嚎叫率先衝出去。他在想一會要不要把被殺死的匈奴人都帶回城中蒸**幹分發給難民讓他們也出一口氣。
呼廚泉衝着衝着就感覺不對了遠遠地望去城樓上連一絲星火都沒有死氣沉沉的。一種被人算計的不祥預感涌上心頭他正要下令停下來突然瞥見左側自己剛衝過來的山腰下火光重重喊殺聲衝入耳際。呼廚泉大驚失色嘶喊道;“迎敵迎敵快。”他手下的士兵也看到了火光一瞬間所有人的心裡都升起一個相同的念頭完了他孃的中埋伏了又讓漢蠻子給算計了。
文丑遠遠地就看到頭戴金冠的呼廚泉知道必是匈奴單于心裡那個氣心想狗東西殺你個一千二百次也不解我心頭之恨。他率領騎兵吶喊着殺出來厲聲叫道;“呼廚泉拿命來。”挺槍衝入敵陣。
呼廚泉好長時間沒聽見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了心中大怒一邊指揮這手下迎敵一邊迎着文丑殺過來他心裡也有氣他媽的這幫漢蠻子太不是東西打仗不好好打老是給老子下套一個圈套接着一個圈套有這樣的嗎今天不殺他一員大將出出氣就不算完。
呼廚泉的狠勁一上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是擋了他路的甭管是幽州兵還是匈奴兵一律砍殺只要是接近他一丈之內的全部變成死屍。一個忠心耿耿的匈奴兵好意過來護駕刀光一閃就被自己的大王把腦袋斷掉了。在斬殺了幾百名匈奴士兵後呼廚泉終於接近了文丑。
文丑故意躲着他遠遠地這樣有助於讓他發威殺自己人。呼廚泉的匈奴馬比文丑的馬快文丑躲來躲去還是被他追上兩人便絞殺在一起。呼廚泉本意是過來兩三刀把這人砍了可是一接上手才知道原來是個高手在想跑可跑不了了。被文丑綿綿不絕的槍法給纏住脫不了身只能眼看着自己帶的匈奴兵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大虧哭爹喊娘罵着長生天向後跑。
如果不是被文丑纏住他還可以守住頹勢幽州兵還真不一定就可以佔多大便宜這一下羣龍無首可壞了。形勢成了一面倒。匈奴兵吃了虧便想故技重施靠撤退射箭來挽回敗局。但文丑的兵在戰前都受了嚴令絕對不許追擊匈奴兵所以就眼睜睜看着他們撤退。
匈奴兵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身後又響起一陣喊殺聲昌豨和管承從後面掩殺過來。匈奴兵還沒來得及射箭隊形就被衝散射出去的箭矢也沒見消耗掉幾個漢軍。昌豨和管承按照文丑的吩咐帶着隊伍像一把刀子般從匈奴人的中軍橫切過去頭也不回的殺入居庸關在這過程中所有人都狀似瘋癲的見人就殺心裡想着多殺一個是一個跑了的算他們運氣。
匈奴人的強悍除了騎射之外還有體力和耐力所以文丑不敢和他們纏鬥只是出其不意的襲擾一下便立即虛晃一招閃過呼廚泉的大刀和昌豨管承一路殺過來的人馬一起撤回城中。匈奴的人馬已經人仰馬翻毫無章法呼廚泉想要揮軍從昌豨等人身後掩殺卻發現根本就找不到親兵。無奈之下只有跟着大軍後撤撤出去將近十里纔算是把人馬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