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之前的那一席話都是在騙茶茶的,他根本就沒有去調查過短刀的源流,只是依照秀次所說如此交代的向她挑明——茶茶的回答,也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甚至貪心的期待茶茶能給他否定的答案,抑或頑固的堅持着雲子是有殺心的。這樣或許能減輕一點心中的壓抑和負罪感。他匆忙起身,跑出門去,大口呼吸那冰冷的風雪企圖能抑制心中的酸楚。“雲子——”他只是一聲聲的在雪中呼喚着,試圖填補錯過後的悲哀。
不久,傳來了最上雲姬和伊達政宗完婚的消息,三成聽聞,指間的筆卻突然脫手而落。據下人所說,他只是愣愣的拾起了筆,一眼茫然的樣子,卻什麼都不說。
自此之後,便沒有人再敢向他提關於陸奧伊達家的雲御前。
新年很快降臨了這浮島上的國度。秀次接替豐臣秀吉成爲關白,而秀吉坐鎮後方自尊爲太閣。由此,豐臣家的統治迎來了新的一頁。
若說北國之地,冬日裡最美的莫過於雪景,雪停過後,不消多說,只是地上那泛着銀光的餘雪就惹得她想要跑過去操蛋的踩出幾個腳印兒來。
正室夫人遠居京都,這巖出山城中,雲御前儼然是坐穩了女主人的位子。雖是這樣說,可也真沒見她管什麼事兒,眼見着就要過年,還要被片倉喜多管教着,間帶做着作爲代理正室夫人的培訓。這可是把她愁得眼神都哀怨了好幾分。
雖然有些趕鴨子上架,也畢竟算是趕上去了。緋嵐在新年的表現相比以往可算是可圈可點,第一,沒有等鐘聲等到一半就睡着;第二,就算睡着也沒有流口水。
等一下!?照這麼說來她到底還是睡着了嗎!?
不過若是這麼看,她真的很努力了。
大年初一的在神社的祈福後,她見了那熟悉卻不相同的正殿,突然有些懷念米澤城旁邊不遠的那間神社。雖然也小也舊,可照這麼一說,許的願望可能還真的很靈——緋嵐記不太清那日中毒之後到底有沒有回到悠人的身邊,反正回憶裡僅有幾點殘片——比如泛着金色的街道,比如喧鬧的遊樂場,比如那片茫茫無際的花海。
不說她自己,政宗的願望——如果當時沒有騙她的話,許下的願也是一樣達成了。
也許,新年的第一個願望,真的能靈驗到難以置信。
她輕輕的拍了三下手,閉上眼睛,默許了一個願望。身邊隱約有聲音傳來,她猜一定是他又偷偷摸摸跑來準備嚇她一跳。
纔不會着了你的道呢!
緋嵐早就打好了預防針,睜開眼睛看着身邊依舊在祈禱的青年,倒是嘻嘻的笑開了,“殿下,你許了什麼願?”
他只是轉過頭來看看她,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我許的願是:希望你許的願都能成真。”
緋嵐心中一暖,還沒等政宗去詢問,她便徑自掩了脣邊的那抹笑影,跑開一邊不再理會他——
我纔不會告訴你我許了什麼願,我纔不會說,我剛纔許願是希望伊達家能長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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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六年,關白豐臣秀次接任大權,年僅二十歲。
可還沒等坐穩這個位子,京都卻又傳出消息,說是太閣的夫人淺井茶茶已懷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秀次聽聞了此事,只是將文案從手中放了下,起身倒先去找三成探探口風。
新年已過,春天雖已經不遠,可依舊是帶着些許寒冷。通報過後進屋坐下,見那人的臉色,依舊面上不見喜慍,只是擡了頭,丹鳳眼匆匆一瞥,“你來了?”
“嗯。”秀次嗯了一聲,算是應了,“還在忙?”說到如此卻輕輕一笑,“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嗎?”
“……不,沒有的話。”三成總算將視線從案上抽離,看了看他,手上依舊歸置着卷宗,“怎麼突然來我這裡了?”
“話不能這麼說啊三成,”秀次微微嘆了口氣,“我們好歹是朋友嘛,說的那麼見外——無事來探望你就不行了嗎?”
“你是想問茶茶的事?”
秀次不急着說話,反而是頓了一頓,“關於茶茶夫人,不過就是那兩件事,其一,我不想提,因爲那畢竟對你來說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其二——我想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是真的嗎?”
他丹鳳眼一垂,倒果真是點了點頭,“不錯,醫匠所說應該不假,不過秀吉殿下還沒來得及將此事公諸於衆。”
“原來如此。”秀次點了點頭。“看來我有必要辭去關白之位了。”
“……你才上任幾天?”他不由得皺眉,“這是要做什麼?”
“三成,你跟了他這麼久,難道還不懂秀吉殿下嗎?”秀次嘴角一揚,只是笑意連連,“我雖然是秀吉殿下的外甥,佔了些親緣,被他收爲養子,接替了這關白之位。但義子,終不是親生骨肉。他的關白之位,他的天下,理應傳給自己的兒子,而不是我這個外來人。”
“話雖這樣說,可是你就不在乎這個位子嗎?”
“在乎這個位子,可更在乎我自己的這條命。”穿越而來的秀次是知道自己的未來的,所以纔將一切涉險的舉動都統統避開。“這種事情,越早說明越好避嫌,將這一切都說開了,也免得秀吉殿下再起疑心。”
“若是這麼說那倒也好。”三成肯了首。
“三成,您能同我一起去嗎?”秀次嘴角依舊掛着笑,“身爲五奉行,雖然地位不及家老,可好歹也是太閣身邊的紅人了。我只想讓你替我爲證。”
他點點頭,起了身,單單隻說了聲“好”。
幾日後,傳出茶茶夫人有孕的消息,隨即秀吉在京都旁邊特築澱城賜給她,此後世稱澱夫人,淺井茶茶又冠尊稱澱殿。
而不久,則傳出關白秀次欲要讓位的消息。太閣對秀次關愛有加,自然是不捨,但同時,秀次也看準了太閣想讓自己親生兒子成爲關白的想法。折中而談,只訂了一份文書,說待那幼子出生後能理事起,就禪讓關白之位。五奉行均有署名作爲監察,此事方纔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