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華‘門’。
依林阿算起來應該是滿洲正白旗都統訥赫勒的胞衣,不過從曾祖輩咸豐朝發跡後就疏遠了,到了這一輩依林阿還被選入咸陽宮官學,直至平步青雲作了正四品帶刀護衛。在別人看來他們一家真是祖上冒青煙,走了狗屎運了。
只有身爲家中長子的依林阿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這都是因爲自己的曾祖娶了一位鑲藍旗‘女’子,而這位‘女’子,也就是依林阿的曾祖母出身葉赫納拉氏。所以五十年來,他們一家才能扶搖直上,從人前人後的奴才,到現在走出去多數人都要稱呼一聲“爺”,也是爲什麼依林阿一家能夠平步青雲,卻始終作不到什麼顯赫的大官。想想自己按年資,早就可以外放出任一鎮總兵,卻窩在這西華‘門’當一個看‘門’的,卻不都是那位的授意。
光緒六年的時候,慈禧被扳倒之後,依林阿就一直跟着效忠禮親王世鐸,禮親王世鐸在被剝奪實權之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改換‘門’庭,不過很快幾個比自己動更作快的相繼暴斃,死得不明不白,而自己卻無端端升了一級。依林阿心頓時冷了下來,在官場上‘混’的哪有沒做過幾件虧心事的,禮親王世鐸即使退居幕後,要捏死自己這樣不聽話的還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所以依林阿比以前收斂了許多,可謂夾起尾巴作人,而最近五年來也確實風平‘浪’靜,本以爲可以安安穩穩了度餘生,卻不想前日隨飯菜送來的一枚臘丸還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狂風暴雨中。一輛捂得嚴嚴實實地馬車疾馳而來。終於來了!
依林阿第一個從城‘門’‘洞’裡走了出來,就在雨中攔住了馬車。馬車的御座上坐着一個老得像快要死了的老太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此時車簾掀開一角,‘露’出裡面的人。
‘陰’冷、心悸,各種感覺席捲而來,依林阿微微一哆嗦,趕緊施了一禮,回頭衝着城‘門’的其它‘侍’衛大聲喊道:“開‘門’,放行。”
馬車的車軸發出“吱呀”的聲響。車輪再次轉動起來,依林阿也走回城‘門’‘洞’內。抖了抖身上的水,旁邊一個新晉的‘侍’衛靠了過來:“頭,什麼人啊。這麼大地譜!”
依林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問這麼多幹什麼,這宮裡的水有多深?知道得越多,腦袋掉得越快。”那‘侍’衛“嘿嘿”乾笑兩聲。怏怏地退了下去。
眼看馬車就要出了西華‘門’,突然宮牆內側斜斜衝出一彪人馬,所傳服飾與禁宮‘侍’衛大不相同,俱是清一‘色’的杏黃‘色’新式軍服。爲首兩人在馬上大喊:“傳皇上口諭。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入宮‘門’。宮‘門’‘侍’衛速速截下前面馬車。”
依林阿聞言頓時面無人‘色’,在這紫禁城中有特權策馬狂奔除了皇上就只有皇上親點的御林軍。而爲首兩人赫然是御林軍地兩位副統領,董恩平和張佔奎。
說起二人在民間都大大有名。薰恩平的父親乃是八卦掌創始人董海川的養子。薰海川幼年喜學各家拳術。及長訪師江南,在桃‘花’山上見一年幼和尚不斷向樹擊掌。並盤樹繞行,董自恃勇武上前和小和尚‘交’手,結果大敗。於是他請見老和尚,虛心求教,歷經幾個寒暑,盡得其藝;臨別時師傅叮囑:技藝已有成就,切忌少年氣盛惹事生非,董唯唯應諾。然而回家之後偶與人爭,以致出手傷人,官方緝拿甚緊,董遂淨身爲閹,隱於京師肅王府中,做了一名司菜太監。一日,太極拳名師楊‘露’蟬奉召在肅王府與府中拳師比武,連戰連勝,最後竟將一拳師擲於園網之上。是時薰海川手託菜盤由此經過,立即飛身上網救起拳師。薰海川遂與楊‘露’蟬相鬥,雙雄對峙,勝負難分。從此太極拳與八卦掌各立‘門’戶,桃李盈‘門’,流傳後世。關緒清前生雖未練過武,卻是聽說過這兩位在晚清武林排行榜上排名前十的人物。所以想方設法把二人‘弄’入宮中,他回到這個時代的幾個心願之一就是要重振中華民族的尚武之心,爲這個民族培養出強健的體魄。
薰恩平乃是董海川‘門’下最傑出的弟子,與大刀王五、張佔奎、霍元甲、黃飛鴻、燕子李三、杜心武等人並稱宮中十大高手。
至於張佔奎,可能少有人聽過,實際在歷史上他乃是與他同鄉霍元甲齊名的人物。他的弟子韓慕俠解放前是黃埔軍校首席國術教官,擊敗無數外籍高手,打死天津擂臺俄國大力士。韓慕俠在晚清武林榜上排在杜心武之下,位列第七,還要在燕子李三之上。
自從將京畿各營編爲禁衛軍後,皇城的守衛便略顯單薄,於是便有了這支御林軍。這御林軍雖只兩百餘人,卻是關緒清最親近的力量,長期駐紮在紫禁城內。看到他們,依林阿便知道今晚地事情敗‘露’了,到時只要稍微一查,便可知道自己與“‘亂’黨”勾結,少不了要在菜市口捱上一刀。
卻說人到絕境都能做出瘋狂之事,依林阿卻是靈機一動,衝着西華‘門’內一衆發愣的‘侍’衛大喊道:“不要聽他們地,車上坐的上皇上,他們是要行刺皇上,大家護駕。”
守宮‘門’的‘侍’衛都是原京畿各營的八旗子弟,武藝本事不去說他,一個個身份卻是不低,平日裡卻處處被御林軍壓上一頭,不僅薪俸不如,便是手上的裝備也是遠遠比不上,因此早有怨氣憋在心裡。此時不明情況下被依林阿一番鼓動,正所謂“功大莫過於救駕”,想到依林阿剛纔的神秘和對車中人的尊敬,不由信了七分,竟都把槍端了起來。
依林阿見此情形,端起手中的‘毛’瑟手槍對準馬隊就是一槍,頓時西華‘門’內槍聲響成一片。衝在最前面的兩騎身形一矮。而後面地騎士則紛紛在馬上回擊。(原本御林軍是不佩戴槍械的,但是在之前被日本刺客行刺之後,關緒清特別允許御林軍佩戴‘毛’瑟手槍。)
而此時那輛黑‘色’的馬車竟不管飛來飛去的槍彈,硬是要往西華‘門’外衝。馬車順着牆根斜斜衝出,眼看就要沒入宮‘門’外的夜‘色’之中。
馬隊爲首兩騎突然加快了速度,脫離了後面的騎兵,直衝城‘門’而來。大雨之中只見兩匹無主的戰馬撒蹄狂奔,上面的騎士卻不見了蹤影,顯得極爲詭異。不過依林阿此時卻顧不上害怕,和一衆‘侍’衛瘋狂向兩匹馬‘射’擊,最終二馬相繼發出哀鳴。跪倒在宮‘門’不遠處。
就在此時,原本無人的馬上突然竄出兩道身影,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城‘門’內。“砰砰”一通槍響,包括依林阿在內的八名‘侍’衛全部倒在地上。原來剛纔薰恩平和張佔奎兩人使得是“蹬裡藏身”地絕技。所以見人。
再看那輛馬車,此時歪歪斜斜停在牆根處。董恩平和張佔奎相視一眼,各提手中短槍靠了上去。
駕車的老太監身中數槍平躺在車轅上,已經沒了氣。而車簾上則滿是血跡。張佔奎掀開車簾看了看,把手垂了下來,向董恩平微微搖了搖頭。長着一張莊稼人臉的薰恩平嘆了口氣,不知是爲車中的死者難過。還是鬆了一口氣。
依林阿被擊斃,馬車被攔截之後,西華‘門’的槍戰也告一段落了。因爲禁衛軍統領啓東在聽到槍聲之後率領了大隊禁衛軍趕到了,他到場之後立刻制止了雙方的槍擊。
啓東是關緒清‘乳’母翠喜的兒子,因爲關緒清從小受到‘乳’母的愛護,特別是在小時候被行刺昏‘迷’的那段時間,翠喜對他日夜形影不離,導致李蓮英他們的行刺行動徹底失敗。爲了感恩,更因爲這個啓東對自己的忠心,所以把禁衛軍‘交’給了他。
“想造反嗎?敢在天子腳下開槍?難道皇上給你們發放槍械就是對着自己人開的嗎?”啓東對着御林軍大喝道。
“啓統領,您過來看!”張佔奎在他身後說道。
啓東疑‘惑’的走了過去,來到馬車旁邊看了一眼,嚇的說不出來,顫顫微微的說道:“這……這……是……是……大……”
“沒錯,是大阿哥!”張佔奎肯定的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紅杏,你想把大阿哥帶到哪裡去?你不想活了?”啓東對着馬車內的‘女’子吼道。
“我……我……”那叫紅杏的‘女’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皇上今天去皇后那裡,沒有看到大阿哥。連‘乳’母和太監都找不到了,本來也沒有在意,後來在後‘花’園發現一具大阿哥隨身太監的屍體才知道出了事,立刻要求我等關閉宮‘門’。而您的手下卻抗旨不從,居然對我們開槍,企圖掩護紅杏綁架大阿哥離開。啓統領,我看這件事您也脫不了干係吧。”張佔奎緩緩的說道。
“不,不,不,你可不要‘亂’講。我是聽到槍聲才趕來的,我正好在午‘門’查崗。”啓東趕忙撇清道。
“哼,自己去跟皇上解釋吧。來人啊,把這‘女’人帶走,保護好大阿哥!”張佔奎不理啓東,對着身後的御林軍說道。
“喳。”
一人把從那叫紅杏的‘女’子手中把嬰兒抱走,另兩個人把已經嚇的失控了的紅杏壓下了馬車。瞬間離開了西華‘門’,只留下了更驚恐的啓東和一羣不明就裡的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