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博文長嘆了一下,說道:“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等下去,看看中國人到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中**艦貿然闖入首都的控制範圍已經嚴重違反了外交準則,我就不相信他們真的敢對帝國動武。”說到這兒他看着伊東佑亨說:“但是我們也不能毫無準備,通知你的艦隊馬上向東京灣集結,沒有天皇的命令,決不能貿然對中**艦發動進攻,那是自討苦吃,懂嗎?”
“嗨!”
時間在伊藤博文等人焦急的等待中流逝着,他們反覆的討論卻始終找不出更好的辦法。突然牆角的大座鐘時針指向了八點。同時發出“咣咣咣”的聲音,那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是如此巨大,把所有人都嚇了一驚。時間到了!
與此同時,港灣內,正響起一陣尖利的警笛聲,隨着中國旗艦上打出的旗語,所有艦隻的主炮不住的旋轉着炮口,對準了東京灣兩側的岸防炮臺。旗艦的巨大主炮,正緩緩的轉動着,指向了東京主城區的方向。
“這是什麼意思?”伊藤博文在第一時間衝進了剛纔的那間屋子,脹紅了臉,惱怒的問葉祖珪道。不待回答,回頭一陣急速的日語向身邊的士兵傳令,同時西鄉從道當即命令岸防做好開戰準備。那邊也早已準備完畢,炮臺的炮位全都瞄準這港灣內停泊的中國艦隊,一時之間劍拔弩張,空氣緊張到了極點!
葉祖珪不緊不慢的收起鼻菸壺來,雙眉一凝,霍然起身,冷冷的板着臉道:“奉上諭,至東京接返中國船員回國,請貴國政府予以配合。否則,本使也無法節制艦隊了。”
伊藤博文緊鎖着眉頭,看了看岸上海上無數映耀着陽光的炮口,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道:“貴使能否多點耐性?待我與天皇陛下商榷再說,而且……中日之間有條約,尖閣列島本來就屬於我大日本帝國領土。”
葉祖珪冷冷一笑道:“貴國比俄國怎樣?中俄戰爭的餘溫猶存,一戰之後中俄之間過去簽訂的所有不平等條約全部不存在了。本使年紀這麼大了,有的是耐心,可以我國的海軍,尤其是停靠在東京灣的那些海軍更沒有。”說完不理伊藤博文,轉而面向窗外,高聲吟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吟吧,葉祖珪胸口起伏,一時間情之所至,不能自已。
伊藤博文又恨又怕,他對於中國文化涉獵很深,如何不知道這首詩的含義,氣的一句話沒說就走了出去。
此時,陽光照耀下的東京灣氣氛緊張異常,猶如一桶瀕臨爆炸的火藥,所欠缺的,就是一個導火索了。
伊藤博文平息了心中的憤怒,制止住伊東佑亨的傳令,不用問他就知道這些愚蠢的武夫想去幹嗎,如果那些中國船員今天有一個死在日本的話,那麼大日本帝國將會爲此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
伊藤博文不甘心的看了看港灣中那可怕的艦隊,緊鎖着眉頭問伊東佑亨道:“你有打勝的把握嗎?”
伊東佑亨沉默着,表情急劇變化着,整張臉都已經扭曲了……
過了良久,西鄉從道憤怒的說道:“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交出中國船員,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也是帝**人的恥辱!”
伊東佑亨喝斥道:“放肆,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說着還想對方使了個眼色。
西鄉從道脹紅了臉,彎腰“嗨”了一聲,就準備轉身離去。
“行了。”伊藤博文嘆了口氣道:“不要演戲了。我難道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嗎?兩位帝國的軍人,我理解你們,不過拜託你們做事情之前動動腦子好嗎?如果你們做了!”伊藤博文失去了平日的儒雅,憤怒的擡起手臂指向不遠處的中**艦道:“你們能對付得了這支龐大的艦隊?”怒火使得他的呼吸也急促起來:“你們……你們是想毀滅大日本,毀滅天皇!渾蛋!”
“那——”西鄉從道惱怒的迴應道:“難道照他們說的去做?大日本帝國還有臉面嗎?”
“臉面?哼!”伊藤博文冷笑道:“沒錯,照他們說的去做。記住,帝國的軍人們,沒有武力就沒有臉面!”轉身離開兩人,向葉祖珪走去,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來,轉頭道:“我們必須要有大艦!”
再轉過頭時,已經是換了一副笑臉,又以一副文雅謙恭的形象出現在葉祖珪的面前。
一小時後,被日本羈押的所有中國船員搭乘着日本軍艦,從長崎港出發奔向中國,在中日交界的公海海面上與駐防在那裡的中**艦進行了交接。
接到交接完畢的消息後,葉祖珪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是不虛此行,自己回去之後也總能夠向皇上有所交代了。
伊藤博文一改方纔的態度,小心翼翼的來到葉祖珪身旁說道:“葉將軍,貴國的要求我們已經滿足了,現在你們的軍艦是不是可以……”他用手指着東京灣的方向,儘管中國船員已經平安送達,但是從眼前來看,似乎那些可怕的中**艦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令每一個日本人心頭都像是懸着一個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葉祖珪淡淡一笑道:“那些軍艦還不能走,因爲它們還沒有完成最後的任務。”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中國人想要出爾反爾!”伊東佑亨氣呼呼的質詢道。
葉祖珪瞪了他一眼,轉頭對伊藤博文說:“中國人一向是說話算話,中國船員已經釋放,但是別忘了我國政府還有兩個條件,貴國尚未滿足。”
“還有什麼條件?”
葉祖珪知道伊藤博文是在裝糊塗,冷笑一聲:“一,賠償死傷者經濟損失,二,把肇事者交給我們。”
伊藤博文臉上罩了一層陰雲隨即又消散了。伊東佑亨是軍人的秉性到底還是把持不住,怒喝道:“不可能!釋放中國船員我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其他的全都不可能!”
“好!”葉祖珪對伊藤博文嚴肅的說:“請問閣下,剛纔伊東將軍說的話是代表他個人還是代表你們日本政府?”
伊藤博文知道此時的事態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看來今天這三個條件要是不全部答應下來,東京真的會有滅頂之災。他狠狠訓斥了伊東佑亨一番,轉而艱難的說道:“這個我必須要請示天皇陛下。”
“好,葉某人就在此地靜候佳音。”
此時的日本國內,面臨着維新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自從黑船事件以來,東京灣再次遭到敵方強大艦隊的闖入而岸防束手無策,在這樣的情況下,伊東內閣以及貴族院的領袖人物,包括軍方的部分將領,慌忙來到神宮面見明治天皇。天皇聽完伊藤博文的彙報後,木訥着良久不語。此時的局勢很明朗,如果決定開戰,那戰爭立刻就要打響,只不過可悲的是,戰爭的地點就在東京。要馬上疏散東京人口,因爲到底駐守在東京的這點軍隊能不能抵擋得住中**艦上的那幫狂人還是個未知數;而如果要和,只要把滿足剩下的那兩個條件,那艦隊自然就會離港。
天皇有些憂慮的看了看時鐘,木着臉道:“中國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很多,這件事,我希望先聽聽諸君的意見。若是戰,我寧願與神宮一同昇天面覲天照大神。若是和,諸君也要想清楚,日後再有此類事件,如何應對?”說到這個,明治天皇怒不可遏,一巴掌將面前的清茶掃落在地。
許久,外務大臣加藤高明擡起頭來道:“陛下息怒,如今局勢實在是全在中國人掌握之中,所以我們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明治天皇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同時注意到其他人也都是身形略有晃動,知道這傢伙這句便宜話招致了不滿,於是嘆了口氣道:“伊藤君的意思到底是戰還是和?帝國需要一個關鍵時刻有擔待的首相!”
“要是開戰的話……”伊藤博文皺着眉頭說道:“那就要問問海軍部伊東君的意思了。”轉頭向伊東佑亨使了一個眼色,同時將皮球踢給了對方。
“諸君不用煩惱了。戰!”伊東佑亨不耐煩的擡起頭來,堅定的說道。頓了頓,轉過身子向伊藤博文你:“首相大人請恭請天皇陛下移駕。東京,便交給帝**人吧!”轉頭向天皇彎下腰,恭敬的說道:“陛下!”
陸軍大臣桂太郎怎麼肯在海軍面前示弱,當即也隨同鞠躬道:“陛下!”
加藤高明與內務大臣末鬆謙澄對視一眼,又垂下頭去沒有說話。
明治天皇蒼白的臉上,鼻翼隨着急促的呼吸顫動着,看了看伊藤博文,又不滿的看了看伊藤博文,淡淡的說道:“我說過了,我不會走的。難道我的旨意你們敢違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