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賀常棣就派人送了消息來,說是今晚會遲些回來,讓楚璉不用等他用飯。
到了差不多的時辰,楚璉就跟平時一樣去給長輩請安。
瞧着時間還有些早,楚璉帶着問青和喜雁,先去了婆婆靖安伯夫人的院子。
這幾日,靖安伯夫人一直在喝繆神醫用雪山嵐花調配的湯藥,並且配和鍼灸,身子已經好了許多,現在基本可以時常下牀走動了。
妙真剛剛保住胎,也沒挪地方,仍然住在靖安伯夫人的院子裡。
楚璉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靖安伯夫人盤坐在暖炕上,陪着安姐兒和琳姐兒玩耍。
安姐兒過了年已經七歲,到了懂事的年紀,許是父母和離影響了孩子的性格,安姐兒比以前越發的安靜,只是坐在靖安伯夫人身邊低頭沉默地擺弄着一個九連環。
琳姐兒五歲,正是孩子調皮的年紀,她比姐姐活潑許多,正嚷嚷着讓一旁的大丫鬟陪她翻花繩。
靖安伯夫人正滿臉慈愛的看着兩個小孫女,聽到丫鬟稟報,靖安伯夫人朝着楚璉招招手,旁邊丫鬟機靈,立即搬來一個繡墩放在靖安伯夫人身邊。
“璉兒,來,這邊坐。”
楚璉笑了笑,對着靖安伯夫人福了福,隨後坐到了繡墩上。
靖安伯夫人見她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微微嘆了口氣,“鄒氏雖然愚昧,孩子卻是無辜的,說來大郎夫妻和離,最可憐的還是安姐兒和琳姐兒。我不放心大房院子裡的那些下人,就暫時將安姐兒和琳姐兒接到了身邊來養,左右我也沒什麼事,閒着也是閒着。”
這是靖安伯夫人在向楚璉解釋爲什麼安姐兒和琳姐兒這個時候會在她這裡。
說實話,她這個婆婆之前幾乎是一直臥病在牀,她們婆媳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楚璉並不大瞭解靖安伯夫人的性格。
可是這次滑胎的事情鬧下來,楚璉倒是有了一絲感觸。
怎麼說呢!
靖安伯夫人性格是好的,不過卻太過軟弱,甚至耳根子軟,並不是那種精明果敢的主母,許是常年臥病在牀,亦或是年輕的時候被公公保護的太好了,所以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活的還是這麼單純。
她雖然像是老太君一樣,迫切的想着大哥賀常齊能有傳承的血脈,但卻也沒虧待過大房的其他孩子。
從賀常齊與鄒氏和離,她第一時間將兩個小小姐接到身邊來親自撫育就能看出來。
在安姐兒和琳姐兒的行爲中可以知道,兩個孩子還是極爲喜歡靖安伯夫人這個和藹溫柔的祖母的。
恐怕她那日讓她做糖漬山渣也不過是被有心在耳邊唸叨了,造成了她的無心之舉。
至於妙真。
楚璉想,只要她是真心喜歡賀常齊,真心想爲了他生孩子,真心想要在伯府立住腳跟,她是絕對不會拿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的。
而那天,他們在外面花廳,聽到了裡間妙真淒厲的哭號恰好也證明了這點。
“幸好,琳姐兒和安姐兒還有娘照顧。”
楚璉這句話說的真心,兩個孩子如今不能在母親身邊長大,而賀常齊做爲一個父親,必然不可能將生活的全部重心放在兩個女兒身上,所以缺乏母愛的她們如果有祖母的照顧,將會是很大的彌補。
靖安伯夫人摸了摸一旁安靜拆解九連環的安姐兒的頭。
楚璉見婆母眼眶微紅,連忙岔開話題,“娘,這兩日身體感覺如何?”
被楚璉一打岔,靖安伯夫人剛剛醞釀的情緒也跟着煙消雲散,“繆神醫每日午後會來給我施針,配着湯藥,我已經明顯感覺到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起來。你瞧,我這都能起牀活絡筋骨了,今兒一早我還帶着安姐兒和琳姐兒去花園走了一圈。”
楚璉頷首,只要靖安伯夫人的身體能好起來,那麼她這趟北境去的還是非常值得的,賀常棣九死一生去阿明山摘取雪山嵐花也有了對等的回報。
“娘,你身體雖然好些了,但是平日也要注意,不能讓自己太過勞累。”
“璉兒,這個你就放心吧,我是知道病痛折磨的痛苦,如今身體有所好轉,自然對自己的身體更加愛護。”
楚璉這才笑着點點頭,婆婆性格雖然軟弱,但卻並不糊塗,這樣便好。
因爲靖安伯夫人還在治療調理身體,所以並不用每日去慶暿堂請安,瞧時間差不多了,楚璉還要去慶暿堂,所以也不能在婆婆這裡多留,她問候過靖安伯夫人就要起身告辭。
靖安伯夫人卻一把將她拉住,猶豫了兩秒還是道:“璉兒,想必三郎也與你說了你們姑母的事,我冷眼瞧着這些日子,老太君似乎是越發的不滿意你們三房。她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又有你姑母這個渾人在身邊,難免做的事情糊塗,你是晚輩,多擔待着些。”
楚璉微微驚愕,顯然是沒想到婆婆會對她說出這番話。
看來就算是婆婆這樣“單純”的人都看出老太君這些日子態度不對。
靖安伯夫人的話還是留有餘地了,說什麼老太君不滿三房,她老人家哪裡是不滿意三房,賀三郎是她最出息的孫子,她疼愛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不滿意,老太君不滿意的不過是她一個人而已。
都說當媳婦難,以前楚璉在靖安伯府還不覺得,現在可是深有體會。
楚璉露齒一笑,對於婆婆能說出這番提醒的話,她還是很感激的。
“娘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靖安伯夫人又叮囑了兩句,這才放楚璉離開。
半刻鐘後,楚璉到了慶暿堂。
走到廊下的時候,恰好遇到從暖閣裡出來的劉嬤嬤。
劉嬤嬤一見是楚璉急忙快走幾步迎了過來。
“三奶奶。”還沒到跟前兒呢,就聽到劉嬤嬤與她打招呼。
劉嬤嬤臉上雖然帶着笑,但是那笑意顯然不達眼底。
楚璉忽然福至心靈,有了計較。
“嬤嬤這是要去哪裡?”
劉嬤嬤趁着與楚璉說話的工夫,突然擡了擡手指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做了個手勢。
楚璉神色一頓,隨後笑開來,“既然嬤嬤有事,還是快些去吧,我這便進去給祖母請安。”
劉嬤嬤瞧楚璉眼神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點了點頭,對着她福了福,快步出了慶暿堂的院子。
楚璉腳步頓了頓,想起剛剛劉嬤嬤給她的手勢提示,一個“酒”的動作,分明是指酒樓,而她唯一的酒樓就是歸林居。
與鍾嬤嬤說的一樣,歸林居老太君是鐵了心要要回去了。
剛剛劉嬤嬤的動作又表示了老太君今日恐怕就要與她說這件事。
這倒是出楚璉的意料,沒想到她們竟然這麼急切,吃相居然這麼難看。
楚璉還沒進暖閣,就已經有小丫鬟進去稟報了。
此時,暖閣裡的大姑奶奶賀瑩咳嗽了一聲,看了賀老太君一眼,笑了笑。
“娘,一會兒您不好開口的話,就由女兒牽這個頭。”
老太君想了想,點了點頭。
楚璉由小丫鬟領着進了暖閣。
給賀老太君和大姑奶奶賀瑩行了晚輩禮。
老太君坐在上首,木香站在她身後,正認真的給老太君捏着肩膀。
“三郎媳婦,這裡也沒別人,坐吧。”
楚璉嘴角彎起,謝過賀老太君,尋了老太君右手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三郎可回來了?”
“夫君說他在外頭用晚飯,晚些時候回府。”
……
賀老太君就這麼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句話,便沉默了下來。
大姑奶奶賀瑩掃了老太君的面色一眼,眼珠子轉了轉,插嘴道:“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的生辰要到了,可準備大辦?”
楚璉看了大姑奶奶一眼,眼角眉梢微翹,分明是帶着笑意的,但是賀瑩總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覺,覺得她還沒引出話頭,她的目的已經被楚璉看了出來。
老太君苦笑一聲,“大郎和離,不是什麼好名聲,老身今年這生辰還是算了罷,也不是什麼整壽,到時候一家人一起吃頓團圓飯就好,再說咱們府上銀錢吃緊,還是省着些的好。”
賀瑩忽然露出吃驚的神色,“娘,那怎麼行,就算銀錢吃緊,咱們自己寧願省着,也不能隨隨便便將您這生辰給糊弄過去了!三郎媳婦,你說是吧!”
楚璉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並不接大姑奶奶賀瑩的話。
楚璉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賀瑩心中懊惱極了。
她忽又心生一計,“娘,不然這樣,您與我說說咱們府上虧空了多少,若是在女兒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女兒就給貼補上去,如何?怎麼也要叫娘過一個熱熱鬧鬧的生辰。”
賀瑩說着就朝着木香使了個眼色。
木香一臉爲難的看着老太君,老太君無奈地瞪了眼賀瑩。
“瑩姐兒,你真當你母親沒用到這個地步了?還要你貼補銀子?實話和你們說了吧,咱們府上確實缺銀錢,其中也有一部分鄒氏的原因,但是還沒到你說的吃緊的地步,再說不是還有三郎媳婦的歸林居扛着,等歸林居開業了,這立馬就能緩過來。”
楚璉在心裡一笑,這七繞八繞的可算是說到了點子上了,還真是難爲了這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