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宋玉滿心爲楚王的事情而忙碌,這一頭秋瑤則是一邊喝着茶一邊生他的悶氣。
幾番交流下來,她原以爲自己和宋玉已經很熟絡了,結果一大清早起來就受這種鳥氣~~兩杯茶喝下了,秋瑤的鬱悶之情緩和了不少,思路也漸漸明晰起來。
照理說那小廝送藥來,生病的應當是宋玉,可事情明明又不像是那麼一回事。依照那小廝方纔的神態看需要藥的人情況應該不容樂觀,然而剛剛看來看宋玉的情況並沒有那麼嚴重,景差傷病必然不會留在宋玉家,如此說來,那些藥應該是給另外一人的……
想到先前景差與宋玉談話的內容,秋瑤腦海中閃過另一個想法,心裡頓時一涼。
驀地,一陣吵嚷的交談聲打斷了秋瑤的思緒,幾名彪形大漢推推搡搡地進了茶樓,衝着上前接待的店家吆來喝去一通便坐下來開始高談闊論,聲音大到讓人想忽略都不行,秋瑤原本想離開圖個清靜,但那幾人談話的內容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出於好奇心裡,秋瑤痛另外幾人一起圍了過去。
那幾人談論的正是楚王來到鄢城一事,然而談論的焦點卻是另外一個人——
宋玉。
“那小子生得比女人還漂亮,當然懂得討大王歡心……”
“聽說這次大王出遊連夏侯等人都沒有多加理會,從頭到尾都讓他陪着……”
景家乃是楚國三家世家,常人當然不敢多加議論,但除了宋玉和景差楚王身邊必定還有他人作陪,可是這人卻是句句針對宋玉,秋瑤聽後不僅氣不打一處來,原本想上去辯駁幾句,但考量一下眼前的形式,她還是決定繼續觀望下去。
本地的不少百姓都認得宋玉,對其美貌自然深信不疑,但瞭解宋玉清白爲人的卻沒幾個,偶爾有一兩個人站出來爲宋玉說上兩句,那幾名大漢便立馬羣起而攻之,非議到最後簡直演變成了辱罵,秋瑤越聽越氣,決定直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很快她就發現了一件另一件令她感到無比窘迫的事情——她沒帶錢。
嗷嗷~~難道她穿越後的第一次消費就要走霸王路線?
店家見一臉窘相立馬便猜到了是什麼情況,倒也沒有過多爲難,“姑娘若是沒有帶現錢可以先拿點東西作爲抵押,等有錢了再來贖回。”
秋瑤聞言將目光轉到自己樹上的綠松石手鐲上,剛把鐲子拿下來交給店家離開茶樓,突然聽見那幾名大漢嚷嚷“這種無恥之徒必然不能留在大王身邊”,頓時腳步,神色複雜地望向說這話的人。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在宋玉家中的人應當是楚王,若是楚王身體抱恙必定不會出遊,突然急症也應當會郢都找宮中的醫師問診,留在鄢城的話,只能是養傷。而這幾天陪在楚王身邊的人包括了宋玉和景差,他們兩個當時必定在楚王遇刺時權利相護,那麼這些想要將宋玉遣走的人的居心就相當值得人懷疑了。
噙着一抹冷笑,秋瑤上前兩步朗聲問道,“這位大哥說宋玉以色事人,可是又什麼證據?”
一個脆生生的女聲打斷議論,衆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似乎有人認出這是謝家的女兒,又再次交頭接耳起來,那幾名大漢先是意外地愣了一下,見出言的是一名不過十幾歲的少女,態度也就變得輕慢起來。
“證據?你我之所見就是最好的證據,我可是聽說大王這些天冷落夏侯等人一直流蘇在宋玉那小白臉家裡!姑娘若是不信可以上門瞧瞧,只是姑娘年紀輕輕,撞見什麼不該看地別羞紅了臉!”那大漢話音剛落就有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且笑得十分猥瑣。
“聽說?你倒是從哪兒聽的說!”秋瑤怒不可遏,楚王手上的事情必定不能爲外人所知,而這些人分明是在挑唆衆人去窺測,可見這幾人分明都是知情者,或者說說行刺楚王的根本就是這些人的同夥!
“在座的都是鄢城的鄉親,宋公子平日爲人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大王如果真的是親臨宋家又何嘗不是求賢若渴的表現?這會大家因爲這幾人的一面之詞
就給宋公子抹黑,這難道不也是對大王的一種污衊嗎?秋瑤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幾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始作俑者,神情堅定。
不只是誰在那邊多說了一句,“知不是謝家的芙蓉姑娘嗎,那宋玉就住在你家的隔壁,前些日子我還看見你和那宋公子在一塊兒遊湖呢!”衆人的議論聲空前高漲。
秋瑤終於炸毛,敢情還有內應呢,剛想發飆,轉念一想自己這個時候如果暴走一定會讓人覺得自己被戳中要害惱羞成怒,因而穩了穩心緒,目光掃過衆人,沉聲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謝姑娘,在下方纔所說乃是在下半月前親眼所見~”只見人羣中走出一名形容猥瑣的駝背男子,與他外表極不相稱的是他光鮮的衣着。秋瑤還沒開口反擊,一名書生扮相的男子忽然開口詰問。
“這不是城北要飯的王四麼,今天怎麼特地跑到這兒來了,穿的那麼光鮮,不是得了什麼不義之財吧?”
秋瑤聞言眼前豁然一亮,王四是吧?就是你了!
衆人鬨笑過後紛紛用質疑的眼光看向王四,顯然認得此人的額人不在少數,那王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看就知道是在心虛。
秋瑤決心冒險做出一個大膽的嘗試,“聽口音這幾位大哥應該不是鄢城人士吧?”
幾名大漢聞言臉色微變,其中一人答,“我等是齊國人,因齊國大旱無法務農而來到此處。”
務農麼?這些人怎麼看都是練武的。
“不,你們是秦國人。”方纔奚落王四的那名書生語驚四座,誰都知道秦國從去年開始就一直對楚國採取猛烈的攻勢,衆人一聽到秦國人這三個字眼中立馬充滿了敵視與防備。
“胡說!”那幾名大漢嚷嚷,秋瑤抓住幾人陣腳大亂的時機,立即向衆人闡明事實。
“莊辛大人離開楚國之前曾經向大王諫言夏侯等人皆爲佞幸,這幾個人卻拿大王冷落他們說事,莊大人的爲人衆所周知,這幾人的用意分明就是希望大王親賢遠佞。還有你”,秋瑤凌厲的目光隨即轉向一旁手足無措的王四,“你敢說你的錢是哪來的嗎?”
“我是……”
“別跟我說你是撿來的!沒人會相信這種鬼話,大家覺得莊辛大人和這個王四的話誰更可信?”
“當然是莊大夫的話可信!”那些一開始就爲宋玉說話的人最先附和,其餘的人見狀隨即表現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態度。
“王四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爲了幾個錢勾結秦人!”
“這些秦人一定是啦挑撥離間的!”
……
王四縮着脖子一點點退出人羣,幾名大漢見身份被識破惱羞成怒,伸手去取腰間的佩刀,秋瑤暗叫不妙,她不應該把這幾個窮兇極惡之徒逼得太緊,正當秋瑤打算奪門而逃時門外忽然涌進了一羣官差。
“把這幾個人通通給我抓起來!”
——這個聲音是,景差!
秋瑤喜出望外,一個“景”字剛出口,其中一名大漢就朝自己扔了一張椅子過來,險險避過後,那大漢又手持大刀向自己劈頭砍來,秋瑤慌了神,一時間竟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那破風之聲令她的新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嗚呼哀哉~果然是多管閒事多吃屁啊~~~不曉得在這裡犧牲後能不能再哪裡原地復活……
“鐺——”千鈞一髮之際,而後突然傳來一陣兵戈撞擊之聲,那聲音震得秋瑤的耳膜打顫,又是愣了半晌纔回過神。秋瑤後知後覺地跑開幾步,回過頭時便看見一個蒼藍的身影同那個攻擊者纏鬥在一起。
人數上的弱勢讓幾名大漢漸漸落了下風,景差的兩名手下從旁協助,爲首那名大漢漸漸感到體力不支,看見自己的幾名手下不是被擒就是被殺,索性心一橫,徑直迎向景差手中的青鋼劍,鮮血迸濺,衆人皆愕然。
秋瑤當場傻眼,擡手摸了摸臉上尚且底油語文的血滴,只覺得喉嚨裡卡了什麼東西,令自己無法出聲,連景差走到自己面前都說不出話來。
“嚇壞了?”景差收起帶着血跡的劍,上前俯身揉了揉她的發,與其是難得的輕柔,兩分戲謔,八分心疼。
秋瑤渾身一震,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整個人撲在景差懷裡,眼淚鼻涕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蹭。
景差對她忽如其來的舉動先是一愣,隨後莞爾一笑,用眼神示意有意上前勸阻的手下,不着痕跡地將懷裡的人攬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怎麼,要以身相許?”
誰知景差話一出口秋瑤就從他懷裡蹦了出去,紅彤彤的眼睛盯着景差被她折騰得不像樣子的衣衫,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不要”,便跟個沒事人似的跑了。
景差有些哭笑不得,直到秋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纔將自己臉上的笑意完全收起,眼神凜冽地掃過地上的死屍,神色冷峻道,“把這些屍體拖出去,其餘全部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