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期待地推開門,入眼的只有一輛空無一人的馬車。
腳步聲響起,轉過頭去卻只看到負責帶他離開的兩名男子。
秋瑤頓時如墜冰窖,“他一夜沒回來?”
一名男子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城門剛開,夫人請上馬車。”
秋瑤有些恍惚地點點頭,馬車在顛簸中前行,擡起手細細感受,上面彷彿還殘存着宋玉掌心的溫度。
他一定會沒事的,他答應過自己。
秋瑤吸了一口氣,眼淚還是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秋瑤啊秋瑤,你真沒用,人家爲了你去冒險,你卻只有躲在馬車裡哭的份。
哭夠了之後掀開車簾,周邊的建築已然稀疏,城門已是近在眼前,秋瑤落下簾子,心如刀絞。
正當她糾結之時,拉車的馬忽然一聲長鳴,車聲猛地一晃。
“發生什麼事了……”話說至一半,一枝箭矢陡然插進了腳邊的木板上,箭身帶血,顯然是穿過了一活物的身軀。
秋瑤驚呼一聲,死死抓住車窗的邊緣,竭力不讓自己摔出去,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跳出來。
嗒嗒嗒,這次是三支箭一起來襲,其中一支箭直直穿過車門擦過她的鬢間,箭尾上那一簇白翎,讓原本就無比驚恐的秋瑤已經徹底陷入了絕望。
她猶然記得那一夜,白起用同樣的箭,瞄準了前來襲營的景差。
車外的剩下的一人奮力用劍擋箭,他看不到那用箭的人,卻能猜出來人是誰。三箭齊發,他擋開兩箭,一箭入內,他先是一驚,正欲出聲詢問車內之人是否無恙,卻聽得裡面傳來從容有力的女聲。
“我很好。”秋瑤咬了咬牙,白起親臨又如何,倘若宋玉營救成功而她卻出了事,她心中的自責較之宋玉只多不少,驚慌失措改變不了事態,不如坦然相對。
馬車已然駛出了城門,青年見秋瑤出聲,重新策馬前行,然而方纔的一分神卻讓自己的手臂重了一箭,一時間血流不止。
殷紅的血液匯成一條細流淌進車內,秋瑤頓時一陣噁心,車子顛簸得更加厲害,她這次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亡命之徒,把腳往旁邊移開了一些,那血卻隨着車身的顛簸不依不饒地晃到了腳邊,秋瑤厭惡地縮起腳,但很快又因爲身形不穩不得不將腳放下去,一下子踩到那血色的猙獰,早上吃的乾糧立即被吐了個一乾二淨。
箭矢射出的頻率驟然加快,三箭一發,每一箭都帶着狠戾的怒意,感覺到有重物從車上掉了下去,秋瑤瞳孔驟然緊縮,箭已停發,秋瑤被顛得七葷八素,壯着膽子將頭伸出窗外,果然見到一個身中數箭的軀體離自己越來越遠。
受驚的馬飛奔向前,無人駕駛的馬車上下劇烈地顛簸着,秋瑤嚇得魂不附體,加重攥着車窗的手上的力道,馬膝中箭,前足下跪,馬車由於慣性狠狠撞上倒下的馬,秋瑤再抓不住車窗,整個人凌空被甩出了馬車。
“啊——”秋瑤閉上雙眼淒厲地慘叫一聲,深思彷彿又回到被那載滿小豬的卡車撞飛的情形,除了吾命休矣四字,頭腦中已然一片空白。
正當秋瑤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之時,身體忽然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秋瑤又是一怔,她本以爲是白起,但絲毫感覺不到那身上的暴戾與兇殘,不敢置信地睜開眼,落入眼簾的竟是宋玉緊張卻仍舊不是溫柔的倜儻俊顏。
“終於肯現身了?”一匹高頭大馬從一旁緩緩行至路中央,白起白袍銀甲,一手執弓,冰冷的笑意絲毫不達眼底,見宋玉緊擁着秋瑤,那殘忍的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秋瑤一愣,原來宋玉並未被白起擒住,而白起則想用這個方式逼他出來。
“讓名震天下的武安君特地在城門外就等,延誤王令,宋子淵受寵若驚。”宋玉一手扶着秋瑤的腰帶她緩緩起身,毫無懼色地迎上白起的目光,他知道同樣落入白起手中,他的境遇會比秋瑤慘烈百倍,但眼見秋瑤受到生命威脅,他仍是忍不住挺身相護。
耳邊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兩人瞬間被數百矛頭所指,秋瑤先是一顫,隨後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直直站在宋玉身旁。
“很好,本將非常賞識宋公子這份膽魄,本將也希望宋公子在凌遲之際還能保持這一份傲骨。”白起點頭示意,二人身後的士兵一擁而上。
“閉眼。”宋玉摟緊懷中的秋瑤,單手持劍奮力迎敵,一時間鮮血四濺,秋瑤只覺得一股溫熱濺落到自己的頸項,猛地睜開眼,見宋玉安好,還來不及舒一口氣,兩柄鋒利的長矛便一前一後直直向自己刺來。
又是這樣!爲何每次自己都會成爲宋玉的負累,爲何每次他們都要利用自己制住宋玉?
秋瑤着惱,猛一轉身離開宋玉的懷抱,奮力地一弓身子,又將收不住腳的秦兵往前一推,那兩名襲擊者未曾想到會逢此突變,稍一愣神,手中的長矛便刺入了彼此的胸膛,一時間鮮血從二人的胸口噴涌而出,染紅了秋瑤的衣襟。
但這漂亮的一擊也令秋瑤落入了秦兵的手中。
宋玉見秋瑤落網,略一分神,手中之劍被瞬間擊落,冰冷的矛頭緊貼側頸,刮開一道細細的口子,一條血痕赫然出現。
白起坐在馬上靜靜看着這一切,臉上始終帶着難辨喜怒的微笑,讓人看着不寒而慄,見秋瑤反抗,眉峰一挑,自馬旁箭囊中取出一枝白翎箭,箭頭直指宋玉。
若他前一秒還想着將宋玉擒到身邊將其百般折磨,這會兒他只恨不得將此人立即射死在馬下。
“慢着!”秋瑤想起那兩個被一箭穿心的男子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立即出聲喝止。
宋玉只當她要用自己做交換求得自己平安,正要出口阻攔,她卻忽然回頭對自己嫣然一笑,一時間所有言語都被嘴邊。
再回頭迎上白起迫人的目光,秋瑤雙拳緊握直視那對危險的鳳眼,“將軍此時殺了我二人對自己毫無用處,不如放下武器談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