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差頂着一張黑臉走到西廂門口,深深地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後邁進了門檻,恰好遇見從屋裡走出來的周大夫,見他神色有異,似爲是秋瑤出了什麼狀況,臉上寫滿了緊張。
“她情況如何?”
“謝姑娘前額輕度撞傷,背部也被藤鞭所傷,雖然是疼痛不已,在下已經讓人爲其上藥,其傷並無大礙……”
“慢着,你說她被人鞭傷,可有問她是誰動的手?”景差薄怒地問道,一想到她方纔一臉痛楚的摸樣他的心就一陣緊縮。
“謝姑娘不願說,在下也不好多問。”即使不問那動手打秋瑤的人也不言自明,“只是……”
景差見他神色有異憂鬱片刻後往門內望了一眼,隨後轉身往另一處走去“跟我來。”
摒退左右,掩上房門景差低沉的聲音在屋內想起“發生什麼事了”
“方纔謝姑娘把這個交給在下,問在下里面所裝何物。”周大夫小心翼翼地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遞到了景差面前。
“裡面裝的是什麼?”景差的眉再度____起。
“傷藥,上好的傷藥。”
聽到不是毒藥,景差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這藥有問題?”
“這藥本身沒有問題,問題在於藥的主人。既然謝姑娘不知此藥係爲何物,可見這藥乃是他人所給。需知這藥中有幾味珍奇草藥非身居上位者不可得之,而且,”周大夫話語微頓,神色變得有些複雜,“這些藥全部都產自秦國境內。”
景差神色一凜“你是說這藥是秦人交給她的?”
“這道也不一定,畢竟秦國的藥材通過貿易流入楚國也並非不可能,只是這些藥材過於稀有,尋常商人不可能買到。”
景差目光犀利地審視眼中的藥瓶,沉默良久後將其放入自己的袖子中“此事我自有定度你權且換瓶普通的傷藥還給謝姑娘,莫將此事聲張出去”
“在下明白了。”周大夫向景差拱了拱手,隨後轉身出門,景差犢子一人在靜室中待了一會兒,隨後向西廂走去。
再看到秋瑤時她的臉色比原先好了很多,景差走進西廂的院門,正看見她站在院內的一棵樹下與身旁的丫環談着話。
“你頭上的傷不會是爬牆時落下的吧?”景差隻字不提秋瑤被打一事,只顧着拿她額頭上的傷打趣。
秋瑤明知他刻意不抓自己的痛腳,但還是應爲他故意作出來的幸災樂禍感到有些氣惱,毫不客氣地丟了景差一個白眼,鼻子朝天道“纔不是呢,我的爬牆功夫如今已爐火純青。”
她就不信一格古人的臉皮還能厚得過21世紀的新新人類,她之前在同事中是出了名的耳根軟臉皮薄,這回穿越應該能爲她找回一些自信。
“那便是順利的翻過了牆,可惜頭朝下落的地。”景差如願以償地看到她嬌翹的鼻子皺了皺,然後快速轉移話題,“我方纔已向楚王解釋了你身體抱恙無法見駕,你就安心養好身上的傷吧。”景差臉上仍舊掛着如沐春風的笑,心中卻有了另一番打算。
秋瑤撇了撇嘴,“那我就先回去了。”
景差憂鬱了片刻思忖着沒什麼留人的理由,加上還要與宋玉商量些事情便側身走在了秋瑤的跟前,“我送你到門口”
沒走出幾步,秋瑤便看到一名女子在數人的簇擁下迎面走來,不過秋瑤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女子較好的容貌與華貴的穿着而是那雙柔____小心護着的小腹。
那女子的體態應該算是纖瘦的,因此她的小腹此時看上去雖然沒有明顯的突出,但孕期應該不會少於五個月。
秋瑤一個勁的頂着人家肚子看,景差卻早已上前了兩步,語調柔和地對着女子說道“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秋瑤這才反應過來,這位應該是景差的妻子,看上去至多也就十七八歲,和景差說話時含羞帶怯,那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的摸樣像極了書中所寫的林黛玉。
“大王昨日來到府中,切身不敢貪睡晚起,便讓泠而早早地服侍我起牀了。”那女子顯然注意到了景差身後的秋瑤面帶疑惑地問“夫君這位姑娘是?”
“這位是謝姑娘,她原本受大王召見特意過來,卻因身體不適移至西廂暫作修養”景差耐心地解釋着。
妾身,她不適景差的正妻?看着眼前這張楚____酷似的俊臉,秋瑤心裡不覺有些發堵,倒不是因爲吃味,只是一種類似看到前男友現任女友的蛋疼感覺,偏偏這兩人還一副________情深的樣子。
“原來是謝姑娘”老掉牙的套話,可說話之人卻是笑的一臉真誠,秋瑤對其頓時好感頓生。
“秋瑤,這位就是我的平妻白芷。”景差微笑着幫忙做介紹,秋瑤眯着眼,總覺的景差話中有話。
弦外之音就是你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秋瑤一時半會自然想不到這方面,只是對白芷報以一個同樣燦爛的微笑並打了聲招呼然後放慢步子向大門走去,身後的夫婦一路跟到門口。
木送馬車漸漸駛遠,景差好看的嘴脣依舊保持弧形,可眸中的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車漸遠,他的眸色越深。
“既然喜歡就把人留下吧。”一旁傳來白芷溫和細膩的聲音,景差回過頭,恰好對上那雙柔情似水的美目,隨後牽起她的手,兩人相攜向府內走去。
“你是怎麼卡出來的?”
“人明明看着好好的,就算真有不適見駕總不成問題,何況人家特意來了一趟,你卻偏偏將人藏了起來,這不是私心是什麼?”白芷笑着答道,一語便戳中了某人的心思。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景差停下腳步,不顧周圍的目光俯身在女子的前額印下輕輕一吻,旁人故意移開視線,女子的臉色卻已然緋紅一片。
這一處溫情融融,另外一處卻完全不同。
馬車內秋瑤拿出周大夫先前交還給她的藥瓶,打開瓶蓋輕嗅,握住瓶身的手____地收緊,目光隨之複雜起來。
藥、已經被換過了。
鬧騰了幾天,秋瑤總算能夠安安心心地聽夫子授課了,上午的課程結束,秋瑤獨自一人回到房裡,趴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不起眼的藥瓶。
已經第四天了,那神秘男子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秋瑤有些懊悔將藥交給周大夫辨識,不然她還能通過那個人所贈之藥得到些線索。
那藥瓶內一定大有文章,周大夫必定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知了景差,換藥應該也是他的注意,只是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內情,那天爲何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正當求愛煩惱之際,房門外卻傳來一陣騷動,緊接着就是謝二夫人媚入骨髓的笑聲“我就說咱家姑娘天生就是富貴命,這不人還沒及____呢,聘禮就先送來了……”
“聘禮?!!!”
“喲,你還不知道吶,我還以爲景公子昨天就私下告訴你了呢。”謝二夫人捏着帕子遮住了半張臉,一雙媚眼裡滿是暖昧的笑意,“景公子方纔派人送聘禮來了,整整四口箱子,那叫一個闊綽……哎哎,跑這麼快作什麼景公子還沒來呢!”
秋瑤“嗖”一聲地衝出房間直奔前廳,思緒一片混亂,這是哪門子的狗血情節,是老天變着法子整他嗎?先前讓楚____甩她,穿越後又讓她去做他的N房小妾當受氣包?
去他的勞什子的三生石!她纔不要留在這個亂世給人當妾!
大腦的高溫僅持續了一分鐘,吃一塹長一智的秋瑤放慢了腳步,在離前廳的不遠處冷靜了下來。
要是她再向前幾天那樣大鬧一場,說不定會被謝老爺軟禁到成親那日,與其如此,還不如曲意逢迎他幾天,等到所有人都放鬆戒心再設法逃脫也不遲。
秋瑤擡起雙手,將兩邊的嘴角向上提了兩分做出一份喜不自勝的樣子屁顛屁顛地進了前廳,卻見謝老爺難得沒有繃着一張老臉,喜笑顏開地同景府的管事談着話,一看到秋瑤面含笑意地走進來,那揚起的長眉又重新落了下去。
“爹爹”秋瑤走到謝老爺子身邊,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摸樣。
謝老爺心裡暗自鬆了口氣,拍了拍秋瑤的肩膀,儼然一派慈父風範“芙蓉,這位是負責送聘禮的景管事。”
“景管事好”秋瑤一張笑臉,心裡卻在咬牙齒“冒昧的問一句,不知景公子現在身在何處?”她要捅死他捅死他捅死他啊啊啊!!!
“謝姑娘沒有聽說?半個時辰之前景公子和宋公子跟隨大王出發前往漢中,城中百姓夾道歡送。”
“……”半個時辰,這廝八成已經出了城門了,謝老爺子一時半會肯定不會允許自己出門找他理論,這個景差一定是故意的!
送走了送聘的管家,謝老爺回到前廳看了看僵在原地的秋瑤,不疾不徐地說着“古者自受聘到成婚的間隔時間各有定列,天子一年,諸侯半歲,大夫一季,庶民一月。景公子承襲爵位是遲早的事,理應從卿大夫之列。我原本還擔心你現在這脾性一季的時間不足以教習而如今景公子跟隨大王前往漢中至少也要半年才得以回來,這段時間我會讓人教你學習一些必要的禮數,到時可別再給我出什麼岔子。”
“那我的文學課怎麼辦?”秋瑤可憐兮兮地問道。
“劉夫子那邊我自然會派人去付薪,女孩子家學點禮儀和女紅纔是正事,景家是貴族,規矩比尋常人還多一些,你嫁個好人家,你九泉之下的孃親也會替你高興。”說道這裡時謝老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沉重。
“纔怪,自己的女兒都去給人當妾!”三妻四妾神馬的最討厭了。
“你懂什麼”謝老爺的火氣又被秋瑤給激了出來,但興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即將嫁做人婦,何況景公子的原配已過世兩年,沒人說你只能做一輩子的偏房”
秋瑤聞言愕然,既然景公子的原配過世了這麼久,他爲什麼不把與他感情深厚的白芷立爲正室?是懷念故人,還是另有隱情?
景差對她有感覺,這點她心中有數,只是她留在古代時間有限,嫁人是玩玩不行的,這場婚事,她無論如何都要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