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蘭去了林府,柴老闆店裡便少了打下手的,一時間紫蘇和老闆娘忙得恨不能三頭三六臂。
“閨女啊,這樣不行,得趕緊招人手。”這天趁着空了下來,老闆娘跟紫蘇說道:“再這樣下去,我們倆也得累趴了。”
招人的事,紫蘇老早就在心裡想過,但又怕老闆娘覺得她心思不純,是故一直不提,現如今既然老闆娘提起,她便試探了道:“乾孃,你心裡可有人選?”
老闆娘搖頭,揉着痠痛的胳膊,“不知根知底的不敢用啊!”
這到是真的,萬一是別家酒樓派來的臥底,雖說紫蘇早做了防患,可必竟這世上聰明人還是多的!
“乾孃,我到是有一個人,只是……”
老闆娘目光一瞥便看向了紫蘇,“你有認識的?你到是說說看,乾孃要是覺得好就用了。”
紫蘇便輕聲道:“你看我娘怎麼樣?”
“你娘?”老闆娘略一怔,但很快便點頭道:“哎,你怎麼不早說呢?不過,你娘來了,你家裡的地怎麼辦?”
“我上次回去把家裡的地給租出去了。”
“啊!租出去了?”
紫蘇便將上次回去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輕聲道:“我娘那樣的性子,怕是到時辛辛苦苦一年,最後吃米飯的還不是我們自己。”
老闆娘聽得直搖頭,有心想說幾句重話,可在看到紫蘇是那話又被她嚥了下去。
“那你娘來了,你弟弟和妹妹不是也要來?”老闆娘看向紫蘇住的那間小屋,輕聲道:“怕是住不下呢!”
紫蘇便笑了道:“我打算找家鋪子讓我家三弟去做夥計。”
“嗯,這樣也好。”老闆娘輕聲道:“男孩子,能吃苦才能成才。”
見老闆娘這樣說,紫蘇想着,看來老闆娘這是答應了。但想到還有柴老闆,便跟老闆娘說道:“乾孃,你跟我乾爹商量下吧,要是行,我就夜裡回去一趟。”
“不用,這事幹娘做主了。”老闆娘拍板道:“閨女,你是個明事理的,乾孃對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紫蘇便笑了笑,堅持道:“還是同乾爹說一聲吧,萬一乾爹那有合適的人,你這一拍板,不是讓乾爹爲難了。”
老闆娘不由便多看了紫蘇兩眼,心下對紫蘇的聰慧又高看一眼。
紫蘇笑着起身道:“我去李大叔那看看。”
待得紫蘇去了後廚,老闆娘便也跟着起身走到櫃檯後算帳的柴老闆身邊,嘆氣道:“哎,我們當初怎麼就那麼早給大栓說了親呢!”
柴老闆手上的筆不停,臉上卻是浮了一抹笑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就可惜我們沒那個福分。”老闆娘痛心的道。
“又怎麼了?”柴老闆放了手裡的筆,看了老闆娘一眼,將目光落在後廚紫蘇忙碌的身影是上,輕聲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事了,這閨女不簡單,我們家大栓……”柴老闆頓了頓,沒往下說。但其間意思不言而喻,那便是自家兒子配不上!
老闆娘自是聽懂了柴老闆的話,雖說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又覺得柴老闆說的也是事實。默了一默,輕聲道:“我們這不是缺人手嘛?紫蘇想叫她娘來幫忙,你看怎麼樣?”
“行啊!”柴老闆點頭道:“這樣都是自己人,也不用擔心人家挖空心思來偷學。”
“是啊,我也是一口就答應了。”老闆娘苦笑道:“可閨女還是讓我來跟你商量,說是萬一你這邊有合適的人選,到是讓你爲難了。”
柴老闆聞言,便笑了笑。
良久,輕聲道:“真不知道這閨女的心是怎麼長的!”
老闆娘便知道,柴老闆這是對紫蘇聰慧也頗爲贊同。
“當家的,你說那林大人既然起了開酒樓的心思,雖說紫蘇給拒絕了,可他會不會強來啊?”老闆娘擔憂的看了柴老闆,輕聲道:“自古民不與官鬥,他要真起了那心思,我們這小胳膊怎麼扭得過大腿啊!”
柴老闆臉上的笑便僵了僵。老闆娘說的便也是他的擔心啊!
“我看閨女回了後,這林大人也沒再派人來,也許是死心了吧!”柴老闆輕聲道:“再說了,他一個官老爺,這種與民爭利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對他的官聲也不好。”
老闆娘點了點頭,話雖是這個理,但兩人卻着實很是忐忑不安。
待得到了晚邊,看到着一襲靚藍色綾鍛袍子輕衣簡裝,陪同的只是一個面相略顯白淨的中年男子,但穿着一看便不是一般人的林大人時,柴老闆腳都打顫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還是老闆娘愣是捏了把自己大腿上的肉,醒過神來,迎了上前,賠着笑臉道:“大人來了,快,樓上請。”
林大人微微頜首,往旁邊讓了讓,伸手請了身側的中年男子走頭前。
二樓天字一號間,老闆娘纔給二人沏好茶,林大人便開口道:“還請老闆娘去將陶姑娘請上來說話。”
老闆娘的手一頓,臉上的神色瞬間白了一白,但好歹還算是沒有失態,連忙點頭應道:“是,是,民婦這就去請了她來。”
待得老闆娘退了下去,林大人身側的中年文士笑了道:“子京,你可是把人給嚇壞了。”
子京是林大人的字,聽了中年文士的話林大人便回頭看了眼長廊裡腳步有些發虛的老闆娘,眉梢微挑,淡淡道:“聖俞,這可是因你而起。”
被喚作聖俞的中年文士聞言,便呵呵笑道:“正是,正是,是愚弟連累了哥哥清益,愚弟稍後自罰三杯。”
林大人看着笑得很是無害的梅聖俞便搖了搖頭。
這梅聖俞與林大人是打小的交情,只林大人世襲了指揮使的官位,而梅聖俞因着是家中幺兒,其家中世襲妄替的官位由着長兄承了,而他因着自小便愛做生意,便走了經商一途。數年奔走苦心經營,生意不僅做遍了大夏,便是大華那邊也有了他的分號。
年前,得了消息知曉芙蓉鎮要開官市,而林大人又被調到這邊做指揮使,立刻便從京都趕了來,期間逢上大華那邊的分號出了點事,便去處理了一番,臨走時,店裡的掌櫃便將新收上來的魷魚和蛤利裝了些讓梅聖俞帶來給林大人償個鮮。
陰差陽錯的,那魷魚和蛤利被紫蘇做出了特別的口胃,這些東西在大華是見慣了的,但卻沒人能做出這樣獨特的口味,梅聖俞立刻便動了腦子,想要讓紫蘇去大華開一間酒樓,指導酒樓的廚子做菜。將這主意跟林大人說了,林大人先是使了林婆子來,趕巧了紫蘇回了陶家村。
後來得了消息,說是菊花回鎮裡了,便讓菊花來代爲相問,不想卻是被紫蘇回絕了。當下又得知這柴老闆的酒樓,紫蘇也是有乾股的,心裡對紫蘇的爲人不由便又讚了幾分。如實轉告了梅聖俞。
梅聖俞卻是個執拗的性子,當下聽了,二話不說,便扯了林大人直接殺上門來,直道要當面跟紫蘇談一談。這纔有了今天的這一出!
“大人。”
門外響起紫蘇的聲音。
林大人與梅聖俞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同時生起一抹讚賞之色。
“難得小小年紀,這般沉穩大氣。”梅聖俞默了一默,輕聲道:“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大人則是笑了笑,淡淡道:“可惜了,是個女兒身!”
話落,回頭略提了聲音道:“進來吧!”
門“吱嘎”一聲,被推開,紫蘇低眉垂眼的走了進來,在林大人和梅聖俞身前五步站定,然後屈膝行禮。
“民女陶紫蘇見過兩位大人。”
“免禮,看坐。” wWW¸ тtkan¸ CΟ
林大人話一落,便恍然回神,這是酒樓,可沒有小廝上前替紫蘇擺坐。正自尷尬時,一側坐着的梅聖俞卻是起身搬了個紅漆描花的梅花墩放到紫蘇身後。
“姑娘,請坐。”
紫蘇連忙低眉垂眼再福一禮,“謝大人。”
梅聖俞和善的笑了笑,回了桌邊,出人意料的拿了桌上的花壺倒了盅水,轉身遞到紫蘇手裡,“姑娘請。”
紫蘇只頓了略有三秒的時間,便飛快的擡起頭,雙手接過了梅聖俞手裡的茶水。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不卑不亢。
梅聖俞笑了笑,這纔回到座位坐下,重新拾了桌上的茶盞,眉眼微擡與林大人交換了個眼色。 “不知道大人找民女爲的何事?”紫蘇雙手託了茶盅,微擡了眉眼看向林大人。
林大人放了手裡的茶盅,對紫蘇笑了笑道:“陶姑娘,真正找你的人不是我,是這位梅先生。”他指了梅聖俞對紫蘇道:“梅先生與我是世交,那日府中宴客,便爲的是招待他。”
“紫蘇見過梅先生。”
紫蘇站了起來,對梅聖俞再度一禮。從這林大人口裡聽來,似乎這梅聖俞沒有官職在身,不然便也不會是“先生”二字!紫蘇當下便將開灑樓的事聯繫了起來,又瞬間想到林大人府上的魷魚和蛤利。心下,便有了幾分瞭然!
“陶姑娘多禮了。”梅聖俞擺了擺手。
待得紫蘇落座,梅聖俞便稍斂了臉上的笑,面色莊重的看了紫蘇,“陶姑娘,想來之前梅奶奶有些話說的不是很清楚,讓姑娘誤會了。”
紫蘇笑了笑,輕聲道:“願聽先生教誨。”
梅聖俞看了眼林大人,見林大人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他便輕聲道:“不瞞姑娘,我其實是想大華開酒樓,而不是在這芙蓉鎮!”見紫蘇瞬間緊了一緊的眸子,梅聖俞便知他之前所猜不錯,心下當即便鬆了幾分,繼續說道:“所以姑娘便也無需擔心我搶了柴老闆的生意,而讓姑娘失信於人!”
紫蘇點了點頭,並不否認梅聖俞對她拒絕原因的猜測。
略一思忖,她便擡頭看了梅聖俞輕聲道:“先生說的沒錯,之前民女之所以婉拒奶奶好意,便是因着不想失信於人,須知做事先做人,人無信而難立天地間,便是區區小女子亦如是。”見梅聖俞眉色之間頗爲贊同,便放了膽子道:“此刻即然先生提出是在大華,那又另當別論。”
“這麼說,陶姑娘是有興趣了?”
紫蘇笑了笑道:“先生可曾聽過一句話?”
“何話?”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女子不可一日無錢。”成功的看到梅聖俞和林大人臉上的錯愕後,紫蘇嫣然一笑,目光灼灼的道:“所以,只要有銀子賺,只要不殺人放火違法違紀,這買賣我便幹了。”
林大人和梅聖俞先是怔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待下一刻,醒過神來後,不由便撫掌大笑,豎了大拇指對紫蘇道:“好,好,好一個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女子不可一日無錢。陶姑娘,有你這番話,我們這買賣便成功了一大半。”
紫蘇便不好意思的低了頭,臉上的紅暈連脖子都染紅了!
說笑了幾句,梅聖俞話入正題。
“陶姑娘,我聽梅奶奶的意思,這家小灑樓你也是入了股的?”梅聖俞看了紫蘇,微微挑了眉頭,輕聲道:“不知道,陶姑娘可方便仔細說說?”
“先生也看到了,這只是間小酒樓,能賺的錢有限。”紫蘇並不想一清二白的將老底都掏出來,再說她與柴老闆的合作,與梅聖俞又自是不同。梅聖俞有林大人這樣的世交,家底可想而知。想來,他要開的酒樓,便是那國際五星紙的,而柴老闆這是什麼?這就是招待民工的大排檔啊!怎麼可相提並論?“初始也只不過是想求個生活而己,想來是入不了先生的眼的。”
聽鑼聽音,聽話聽聲!紫蘇這一番說道下來,梅聖俞便知紫蘇是不想多言,他笑了笑,轉了話題道:“那麼,我們便談談怎麼合作賺大錢,怎麼樣?”
“如此甚好。”紫蘇點頭,老氣橫秋的說道。
好在,林大人和梅聖俞都習慣了她的這種早慧。
梅聖俞,將菊花之前的說詞重新說了一遍,但卻沒有待紫蘇提出,他自己將之前的一成分紅提到了二成。末了,看向紫蘇道:“陶姑娘可覺得哪裡還有不滿意的,要更改的?”
紫蘇想了想道:“這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出什麼。先生不如給我幾天時間,讓我理理思緒,三天後,我去林大府上尋先生再做商議如何?”
梅聖俞不由便再次刮目,連聲道:“如此甚好。”
“趕巧我正在試驗下月的新菜,既然大人和先生來了,不如品償一番再走,如何?”紫蘇看了林大人徵詢的道。
林大人便笑了道:“我這還真有點餓了,那便有勞陶姑娘了。”
“大人,客氣。”
紫蘇正欲起身走出去,驀的便想到了秀蘭,也不知道她在林府怎麼樣!菊花那個間歇性神經病患者不知道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原故而爲難秀蘭!這般想着,紫蘇便頓了一頓,對林大人道:“說起來,不知道我那在林大人府上當差的朋友有沒有給林大人添麻煩。”
“你朋友?”林大人想了想,恍惚記起那次梅娘回去是帶了個丫鬟的,便道:“梅娘說她手腳很是勤快,人也本份,很得梅孃的喜歡。”
紫蘇便鬆了口氣,“這樣,我便放心了,就怕她人笨惹了府上奶奶不高興。”
話落,不再多說告辭退了下去。
紫蘇才一出門,便被一下候着的老闆娘給一把拽了,連拖帶扯的將紫蘇帶到了一處安靜地兒,壓了聲音,緊張的道:“閨女,林大人他……”
看着老闆娘哆哆嗦嗦的脣,紫蘇安撫的握了老闆娘的胳膊,輕聲道:“沒事。”
“沒事?!”老闆娘不可置信的看了紫蘇。
“嗯,”紫蘇重重的點了點頭,“沒事,我去給大人做幾道菜。”
“哎,好,好。”老闆娘連忙點頭道:“好好做,不要不捨得用料。”
紫蘇“噗嗤”一聲便笑了,眼見得老闆娘腳一軟,連忙一把攙了她,“乾孃,我扶你下去。”
“不用,不用。”老闆娘連連擺手,“你快去忙,乾孃回回神就來。”
紫蘇笑了不再堅持。
腳步輕巧的下了樓,直接去了後廚。
“大叔,還有牛肉嗎?”
李大叔正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抽空回了道,“有的,怎麼了?紫蘇,你要做牛肉?”
“嗯,林大人帶了朋友來,讓我做幾道菜去償個鮮。”
李大叔便將手裡的事停了停,“可是要叔幫忙?”
“不用,我自己來。”
紫蘇心裡早已有了菜譜,做三道葷菜,再來兩個素菜,足夠了。
一道水煮牛肉、一道口水雞、一道西湖醋魚,外加兩個時令蔬菜,不多時便做好,直看得一邊的李大叔連連懊惱。
“閨女,你這手腳也太快了,叔都沒看清。”
紫蘇呵呵一笑,歡聲道:“叔,改天,我再慢慢跟你說。”
“哎。”
待得紫蘇將菜一道道的送進天字一號間,林大人和梅聖俞兩人着實好一番誇,只都嘆着沒有好酒。覺得甚是可惜!
紫蘇心中不由一動,忖道:也許,她的計劃可以提前,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