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珏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陷坑裡滿是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瞪着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珏一閉眼:“給他們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都紅了眼,爲了不讓他們再痛苦,便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見刀揮下,臉上竟有着滿足!
大路中央的竹竿上高懸着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楚南此生誓誅劉珏”。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無言地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
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劉珏腦中醒悟,絕不能讓士氣低落下去,他紅着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跣足擂胸大哭!哪個再敢掉一滴淚,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有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寧國男兒本色!衆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此戰爲戒!”
“跟隨元帥,報仇雪恥!”呼喝聲震天迴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衆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珏鬥志昂揚。
若說劉珏方纔以此戰爲戒再創功業的演說激起衆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又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慘重本是常事。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珏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地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晌,猛然吼道:“會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他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把腦中劉珏吊兒郎當懶散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珏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抵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寧軍偷襲運城當晚,黑暗中他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佈陣,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會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就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而寧軍過江開戰,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回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爲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爲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泄,劉珏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讓楚南去吧!”楚南再怎麼氣楚安也罷,畢竟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楚安性情怯懦,必不能勝寧軍,楚南只有親去一會劉珏。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珏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和黃甲的寧軍列隊分明,面對着紅衣的陳軍和青甲的夏軍。劉珏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袍,看上去哪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分明是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顯得奪目至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珏爲何這樣打扮。
楚安親率中軍,戰鼓擂響,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已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嘯着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爲主,緩緩呈方陣前行。夏軍旗幟上繡着一隻展翅的黑鷹,陣前當先一匹神駿的白馬上坐着一位戴着面具的年輕將領,黑髮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