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父禾母之前從沒往這方面想過,經二伯孃一提,不免有幾分意動,不過閨女大學畢業還要好幾年呢,考慮這個太早了吧,便說:“大武那孩子瞧着倒是真不錯,踏實、誠懇,雖然比薇薇大幾歲,但長着一張娃娃臉,一點都瞧不出有二十四五了。可薇薇到底還小,現在就說這個事會不會太早了?還是以後再看吧……”
那廂,大武在剛剛升空的直升機上連打了三個兇猛的噴嚏,吸吸鼻子,問軍醫:“感冒藥有沒有?我得預防一下。這山裡的風也太大了……”
禾薇:“……”今天有風嗎?有也是暖風徐徐嘛。
軍醫:“……”你真是特種兵出身?這體質,也忒弱了……
……
禾薇去了京都,禾家人在雲城也玩不下去了。
很多單位初七八都開工了,他們兩家雖說一開始是躲着老大一家,但到了雲城,想着既然跑這麼遠的路來了,索性多玩幾天回去。可如今閨女(侄女)突然間搭乘直升機去了京都,兩家人也就沒心思玩下去了。
當天下午四下逛了逛,挑了點雲城特產,第二天下午趕上一趟飛海城的航班,一行人包袱款款地結束了此次雲城之遊。
禾父倆口子考慮到回禾家埠,大侄女肯定會纏着他們要求撤訴,可閨女人在京都,賀家大侄子據說連夜送進手術間,到這會兒都還沒出來,相比之下,大侄女的事壓根不算事,無非就是拖幾天。嚇唬她幾天也好,看她以後還這麼記吃不記打不。
於是,倆口子琢磨之後,和禾二伯一家在清市岔道口分開,直接回清市的家去了。
行李什麼的都帶着呢,禾家埠那邊也就一些吃的、用的。禾母把家門鑰匙留了一把給禾二伯孃,讓她幫忙把冰箱裡的吃食清空、敞門斷電。南陽臺的衣服收一收、門窗關關嚴,水電氣的閘刀拉拉下……至於清潔衛生,等清明節回去再搞了。
禾美美在醫院聽老太太說兩個叔叔家旅遊回來了,催她娘趕緊去找禾薇:“媽趕緊去啊。讓她趕緊把案子撤了。”
禾二伯孃正要回錦繡名苑,又聽老太太補充道:“老三一家沒回來呢,下了飛機就直接回清市了。”
“哈?”娘倆傻眼。
“奶你沒搞錯吧?三叔家怎麼就不回來了?我這還有事沒解決呢。”回過神,禾美美揪着老太太的衣袖急急問。要不是動完手術沒幾天、身子還不能隨意挪動,她都想搖着老太太的肩頭問了。老太婆就是反應慢,你倒是說快點呀。
老太太肯定地說:“真沒回來。你二嬸說,京都那邊不知出了啥事,薇薇直接從雲城出發去京都了。你三叔、三嬸想着這邊反正也沒啥事,就回清市開店去了。”
“什麼叫這邊沒啥事?美美的事不是事啊?”禾二伯孃聽老太太這麼說,破口大罵:“我就說老三倆口子沒安好心,巴不得我們家美美去坐牢……侄女動手術,不說來看,還一家子溜去雲城旅遊……真有心,咋不把阿姆你和阿爹叫上啊。你們還沒坐過飛機呢,這麼好個孝敬機會,咋不帶你們一塊兒去?合着早就打算不回禾家埠了,說什麼旅遊,我看八成就是在躲我們家,躲我們美美這個事……”
禾大伯孃一邊罵,一邊還不忘給禾父禾母穿小鞋。
禾美美也氣得捶牀抹眼淚:“他們什麼意思呀!不來看我也就算了,案子還沒撤呢,就這麼撂着不管了,這不是逼我去死嘛……嗚嗚嗚……”
老太太有什麼法子。打電話給老三,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可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也不在老三手上,“說是薇薇京都那邊的長輩盯着這個事不肯善了。”
“我呸!藉口!肯定是藉口!老三他們要是肯鬆口,人長輩能說什麼?還能逼着老三告我們家美美不成?”禾大伯孃根本不信老太太這套說辭。氣急敗壞地往禾薇家打電話,可無論是禾父接、還是禾母,給的回覆都一樣,那就是人長輩不肯善了。你愛信不信。
“哐當!”禾大伯孃氣得把手機給摔了,差點砸到進來給禾美美換藥、打針的值班護士。
“怎麼了怎麼了!病房裡不能這麼喧譁,再這麼吵,我叫保安上來了。”護士虎着臉斥道。
禾大伯孃氣呼呼地還想說什麼,禾美美在病牀上哭嚎起來:“唉喲!唉喲我的鼻子……”
原來是不小心擦牀板上了,疼得她眼淚鼻涕一起流。眼淚也就算了,鼻涕一流,鼻子不得受影響啊,禾美美僵着身子苦着臉喊她娘:“媽!媽你還愣着幹啥,趕緊把醫生找來啊,我感覺我鼻子撞歪了……嗚嗚嗚……”
病房裡一派兵荒馬亂。
……
京都軍醫院住院大樓一等vip病房。
大武一手提一個保溫食盒從電梯出來,直奔病房,房門纔打開,就問:“小禾,中校醒了嗎?”
“還沒有。”禾薇神色鬱郁地搖搖頭。
手術從前天晚上抵達京都開始,一直到昨天中午,執刀醫生一臉疲乏地從手術間出來,第一時間安慰他們這些家屬說“手術非常成功”,可非常成功,爲什麼到這會兒都還不醒?
“再等等吧,既然醫生說了沒事,那就肯定沒事。來來來,你先吃飯,吃完了我替你,你進去躺會兒。”
一等vip病房是套間,除了病牀區和洗手間,還有一間很人性化的獨立小休息室,配有一張一米二的牀、一組牀頭櫃,是給輪流陪夜的病患家屬設置的。
昨晚禾薇把老爺子、大武他們都勸走了,連着兩天一夜沒閤眼,大武除了四下奔走、還不時和馮銘聯繫,屁股沒捱過椅子、嘴巴也沒怎麼歇過,任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倒是她,手術成功、尚未甦醒的賀校官被推到病房,就被老爺子趕去休息室睡了半天,一直睡到晚上七點才醒來,精神恢復得不錯,陪夜任務舍她其誰?更何況還有護工。兩個人守着,即便賀校官半夜甦醒,也不會手忙腳亂。
然而,她託着腮幫子坐病牀旁的沙發上等啊等。等到大武送來早餐,病牀上的人,依舊沒有睜眼的跡象。
禾薇的心不由又高懸起來。
“這些都是老首長起早吩咐廚子做的,說是你喜歡吃的,趁熱快吃……這個保溫桶裡的是水果茶。一會兒倒一杯喝喝……”
禾薇看着大武一樣一樣地從食盒拿出老馮做的美味早餐,歉意地說:“大武哥,這幾天拉着你東奔西走的,沒耽誤你工作吧?”
“啊?”大武愣了愣,他的工作?他工作不是保護她嗎?驀地想起人小禾還不知道這個事呢,嘿嘿地撓頭,正不知該怎麼說,想起車後備廂還有東西,一拍腦門:“哎呀!還有水果籃和鮮花,忘記提上來了。瞧我這記性……小禾你吃,我下去一趟……”
大武風風火火地開門出去了,大老遠還能聽到他那和娃娃臉截然不匹配的粗獷嗓音,也不知在和誰爭,火氣沖天、滿口粗話:“……臥槽!把我車子拖哪兒去了?門診大樓東?尼瑪沒搞錯吧?這兒是醫院不是大馬路吧?五分鐘不到把我車子拖走……啥?十分鐘?十分鐘咋地了?大馬路上違章停車起碼也要半小時後才拖走吧,你特麼十分鐘就把我車拖走,我還特地尋了個隱蔽處……你要把我車子拖大太陽底下,我和你沒完啊我告訴你……曬太陽?曬你媽個頭啦!你以爲是人啊曬太陽,我車裡幾籃子水果、鮮花,曬蔫了你賠我啊……”
禾薇微微抽了抽嘴角。住院部樓下不準停車,昨兒護士長特地來提醒過,大武兄怎麼不長記性呢。
轉頭看茶几上一溜排開的南北點心,什麼紅棗銀耳湯、黃金流沙包、水晶蝦餃、八寶燒麥……的確都是她喜歡吃的。今兒卻提不起半點食慾,心不在焉地扒了幾口。
流沙包、蝦餃沒吃完,蓋上蓋子一會兒當午飯算了。銀耳湯倒是喝完了,把食盒、勺子洗乾淨放在茶几上,一會兒大武回去好讓他帶走。
吃過早飯,和護工一起。給賀校官擦臉擦手擦身體,還小心翼翼地給他換了套乾淨睡衣。
換完沒多久,醫生來查房。
術後恢復還是不錯的,但沒醒也是不爭的事實。醫生嘆了口氣,開了今天要用的針和藥,寬慰了禾薇幾句,便離開了。
護工見查房完暫時沒她什麼事,帶走了換下的牀單、髒衣服,留禾薇一個人陪着輸液。
禾薇坐在牀邊,給賀校官那沒打針的手修剪指甲,邊咕噥:“怎麼還不醒啊,手術出來到現在都快十個小時了,肚子不餓嗎?今兒爺爺讓老馮做了許多我愛吃的點心……銀耳湯稠稠的,味道可讚了……黃金流沙包做的也很地道,一口咬下去,滿滿的鹹蛋黃……還有水晶蝦餃,蝦仁肯定是早上現剝的,鮮鮮嫩嫩……你要再不醒,剩下的我都吃啦,不給你留……”
禾薇低着頭,專注地修着指甲,沒發現男人吊針的那個手,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今年回家過年發生了好多事,我堂姐,就是之前一心想進娛樂圈的那個,領着幾個同學去禾家埠爬山,把茶莊主人的狗給宰着烤了,她不想賠錢,就偷了我的珍珠。珍珠你還記得吧?就是爺爺送我的那隻小狗,可能在哪裡看到這狗值錢,居然偷了去抵債……合該她壞事做多了遭報應,誰都沒追她,就那麼撞樹幹上了,鼻子斷了,還跌了一跤把骨盆摔碎了……我倒是希望她能受點教訓,不過大伯和我爸畢竟是親兄弟,爺奶夾在中間又幫着堂姐,鬧到最後多半還是不了了之……”
“……大武哥也挺倒黴的,不過也怪他自己,好好的地下車庫不停,非愛把車停樓下,昨天就被護士長提醒了,今天又犯了。剛我聽他講電話,好像是那車被拖門診大樓去了,這一來一去可夠嗆,這軍醫院的住院部離門診大樓也太遠了,昨天我走了個來回,差點把腿走斷……”
禾薇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爲她發覺手裡的大掌動了一下,但擡頭看病牀上的人,依舊閉着雙目,和先前沒兩樣,還道是自己眼花,泄氣地收回視線,和大掌手指交握,低聲呢喃:“睡得也夠久了,該醒了吧……好多人都記掛着你呢,乾爹乾媽他們聽說後,連夜就想來看你,被爺爺攔住了,說是你沒醒之前,一律不讓人探望……”
大掌微微曲了曲手指。
這回,禾薇看清楚了。
“動了……真的動了……”她欣喜地看向牀上的人,然後猛地撲到牀頭按牀鈴。
醫生很快就來了。
聽她說病人手指微微動過,可翻了翻眼皮,依舊沒有甦醒跡象,只好搖搖頭說:“也許只是無意識的反應,不過有反應總歸是好現象。再接再厲!多在他耳邊說說話,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妻子用愛的力量將沉睡三年的丈夫喚醒……”
禾薇:“……”
醫生你這話什麼意思?暗指他可能會昏睡上三年嗎?
【小薇薇你忽略他話裡的重點了:愛的力量!妻子、丈夫!哦麥迪爾……】
禾薇臉一紅,扭頭不想搭理窮極無聊總愛拿她尋開心的系統。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醫生說的時候,她真沒意識到這一點。又或者,潛意識裡已經將他當成了家人。妻子、丈夫,噢……
抱頭趴在病牀沿上,臉上的羞意怎麼也退不下去。
忽然,腦袋被一股熱意覆蓋住,好像他的大掌。
禾薇一怔,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恰好看到賀校官睜開眼,視線與她相對,嘴角緩緩拉開一抹弧度,吃力地朝她綻放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剛不是還盼着我醒嗎?真的醒了怎麼反而發起呆了?傻瓜!”賀擎東吃力地擡起手,捏了捏她的粉頰。昏迷了三天兩夜,嗓音嘶啞,可聽在禾薇耳裡,卻該死的性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