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禾薇真是被氣笑了。
她說呢,一向在她跟前不是趾高氣揚就是冷嘲熱諷的禾美琴哪根筋打錯,居然說要帶她上鎮裡玩,還說這兩天鎮上節目很多,有唱大戲的、拉胡琴的,還有舞龍舞獅拜年隊,總之很熱鬧。
禾薇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你要說有什麼畫展、陶藝展,她興許還會動心,可唱戲拉琴舞龍隊,想湊熱鬧的慾望是半點都沒有。
可禾母見禾美琴態度這麼好,且沒兩天,自己一家就要回清市去了,便讓女兒跟着去鎮上轉轉,十三四歲的年紀,成天像個小老太似的,蹲在廊檐下陪二老曬太陽嗑瓜子,一點活力都沒有,談什麼體育鍛煉啊,不由分說往她衣兜裡塞了五十塊錢,推她出了院門,讓她跟着禾美琴上鎮裡玩去。
結果呢,還沒出村口,她就被一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生、女生,四腳朝天扛起來然後被丟進了村圩子旁邊的河灘。
唯一慶幸的是,這河灘乾涸了,沒什麼水。而且底部都是爛泥,摔下去也不是很疼,頂多就是衣服褲子搞髒了,手肘這裡沾到了爛泥坑,不僅髒還溼噠噠的,風吹來,冷得直想打哆嗦。
擡頭,河堤上哪還有那幫熊孩子的身影。
她嘆了口氣,先回去再說。
誰知四下一看,不禁傻眼了,兩邊的河岸都有兩米多高,塘壁上光禿禿的找不到可以借力的雜草、樹根,想要直接攀上去。以她的身高,根本不可能。
怎麼辦啊?乾耗在這兒等嗎?
可禾美琴既然敢攛掇着其他熊孩子把她丟在這裡,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告訴她爹媽。這麼幹站着,只會讓自己患上傷風感冒。
系統君你就不能給我點能量、讓我嗖的一下跳上河岸嗎?
……不能。
系統君也好爲難,他能預測、能感應、能讀心……只要能量充沛,他能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唯一不能的,就是把能量傳遞給宿主。
要不,你往前走走。說不定會遇到人,讓人丟根繩子下來,把你拉上去。反正你也沒幾兩肉……
禾薇:……
最後一句能不加嗎?
不過也只能這麼辦了。
可大冬天的。又是正月裡,誰沒事來田邊、河塘轉悠啊。
禾薇真是欲哭無淚,拖着沾滿爛泥的雪地靴,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村落集中的方向走去。
突然想到那三個立方的空間。忙問系統:裡頭有什麼能用的東西沒?
銀行卡、學生證、畫軸、硯臺、鑰匙、絲線、繡棚、緞面、繡花針……你覺得哪個能用?
禾薇噎了噎。她發誓。等回到清市,她一定要去買張摺疊梯放在空間裡,再不濟,摺疊椅也行。
最好再備個軍用水壺、簡易帳篷、醫藥急救箱、哨子、手電、刀具……
真是夠了!
有本事把空間擴大到三十個立方,那她就把野外求生的工具全套備足。就這麼三個立方,也好意思讓她備這備那,塞得下麼!
擠一擠還是可以塞下的。
系統還真估算起了每件工具的最小體積。
禾薇抽抽嘴角。
行,回去就備足。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爬上河岸。這河底雖然沒水,但有些位置的淤泥很爛。感覺能把人陷進去。
禾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系統聊着天,一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不時四下看一眼,希望能遇上個人把她拉上去。
咦?不遠處那個是人吧?坐河堤上做沉思狀的那個。
禾薇欣喜地邁開步子,費力地朝那人跑去。
趙赫出來了一上午,想着借宿在同學的外婆家裡,總得有點客人的樣子,於是準備起身回去,擡頭髮現乾涸的河牀上,跌跌撞撞跑來一小姑娘,鵝黃?色的羽絨服、咖啡色的燈芯絨褲子、本該是白色的雪地靴,到處沾着星星點點的污泥,左胳膊不知是摔了還是怎麼了,好大一攤爛泥水跡,白皙的小臉蛋上也沾着不少泥印子。
咦,這臉蛋兒有點熟啊,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個,您好,能幫我一把嗎?我不上去……”
就在趙赫出神盯着禾薇打量的當口,禾薇也已跑到他跟前,仰頭望着河堤上的他,似乎有些靦腆,一開口,耳根就染上了紅暈。
“咳。”趙赫回神,狐疑地問:“你怎麼會到下面去的?”這高度,估摸着有兩米三四吧,這麼個軟軟糯糯的小姑娘,敢往下跳?
“這個……說來話長,能否先救我上去?”
“我想想辦法啊。”
趙赫起身看看四周,沒找到可以拉她上來的工具,如果跳下去把人送上來,他自己能不能上來還是個未知數。再者,看着這滑不溜丟的污泥塘壁,有點小潔癖的趙赫同志,最終沒敢做這個嘗試,摸出手機,給同學撥了個電話:“我在你外婆家門口的河堤上,趕緊給我送個梯子過來。”
不等同學問明原因,他就把通訊掐了,正要合上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着的快捷對話窗口,一拍腦門,總算想起這丫頭爲什麼這麼眼熟了,前不久江宜舟拉着他分享一張從徐海洋那裡a來的照片,照片上的軟妹紙據說是阿擎的“未來老婆”,眼前這小姑娘,和那軟妹紙多像啊,趕緊走過去,朝禾薇勾勾手指:“過來。”
待禾薇納悶地靠近塘壁,仰頭看他時,他對準她不怎麼幹淨的小貓臉,“咔嚓”拍了張大頭照,然後傳給了賀擎東,配着一個洋洋得意的表情,問:“咋樣?像不像你‘未來老婆’?我在鄉下遇到的萌妹紙哦,向我求助來着。”
賀擎東剛和老爺子談完正事。正被老爺子逼着對弈,收到消息後,隨意瞅了一眼。驀地,他身子一僵。
“怎麼了?”賀老爺子哪會察覺不到大孫子的異樣,擡頭詢問。
“我出去回個電話。”賀擎東迅速起身,離開了書房,還沒走到自己房間,就已撥通趙赫的手機,“把手機給她。”
“啊?”趙赫一時沒聽懂。
“你是不是就在她旁邊?”
“她?哦。剛剛那照片裡的小丫頭是吧?是啊,她不知怎麼掉河灘裡了,我等同學送梯子過來。你說像不像你……”
“把手機給她。”賀擎東沒工夫和他蘑菇,急欲知道小妮子的近況,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的。
“阿,阿擎?”趙赫看看手機屏。又看看狐疑望着他的禾薇。“她,該不會就是……”
“沒錯!先把手機給她,我和她說兩句,一會兒再和你解釋。”
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趙赫哪還有不明白的,蹲下身,把手機遞給禾薇:“找你的。”
看着禾薇伸出青蔥白嫩的小手滿臉困惑地接過手機,站姿秀雅地在那裡接電話。趙赫盤腿坐回河堤,鬱悶地揪着身邊的野草。心裡的小人冒出了頭:你個二貨傻缺!發什麼照片顯什麼擺啊!等和人家小姑娘套上近乎聊上天、鬧明白她有沒有男朋友、沒有趁機牽了小手再和人顯擺不行嗎?活該找不到心儀的女朋友……
“趙赫——”
吳躍扛着竹梯氣喘吁吁地趕到河堤邊,“你要梯子幹嘛?”
趙赫指指河堤的下面。
吳躍走近一看:“咦?這小女生誰家的?怎麼跑下面去了?我聽外婆說,村裡這條河,一到冬天就乾涸了,今年已經幹一個多月了,沒魚蝦可以撿了啊……”
撿魚蝦的小女孩……
趙赫下意識地腦補了一番類似場景,隨即打了個哆嗦,酸酸澀澀地想:賀擎東那廝要是知道自己把他“未來老婆”想成了撿魚蝦的小妹,指不定會怎麼報復自己呢,鼻息哼了一聲,擡腳踹了踹吳躍:“還不趕緊把梯子放下去!”
那廂,禾薇不知道手機那頭的是誰,疑惑地將手機拿到耳邊:“喂?”
“發生什麼事了?”
賀擎東低沉的嗓音,透過手機傳到她耳裡,讓她有種落淚的衝動。
一時間,像是找到了組織、投奔了親人,委屈地不行,抱着手機紅着眼眶聽電話那頭不厭其煩地詢問她的情況:“乖,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搞得這麼狼狽?摔着了還是怎麼了?有沒有傷到哪裡?”
得知她沒受傷,只是搞髒了衣服,賀擎東鬆了口氣,接着又問:“你爸媽和你哥呢?你們不是回老家過年了嗎?這會兒是在哪裡?怎麼會碰到趙赫的?……”
禾薇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挑重點把事情經過闡述了一遍,擡眼看到吳躍把梯子放下來了,吸了吸鼻子,對電話那頭說:“我沒事,之前主要是找不着人幫忙,幸好遇上了趙赫……他是你朋友吧?他讓人送來了梯子,我這會兒能上去了……”
賀擎東心裡把禾薇的堂姐狠狠記了一筆,唯恐小妮子感冒,讓她趕緊上河堤回家,同時不放心地追着她叮囑了好幾句,這才讓她把手機還給趙赫。
趙赫接過手機,心情遠沒有先前發照片時好了,懶洋洋地應了聲:“還有什麼事兒?”
“你怎麼會在清市?”
“家裡鬧翻了天,出來了眼不見爲淨。”
賀擎東沉默了片刻,趙赫他爹媽鬧離婚這事,他也有所耳聞,但趙赫自己不說,他們也不好多問,誰家沒個半點隱?私?但沒想到他會來清市鄉下躲清靜。
“今天的事,謝謝你。”
“謝啥!”趙赫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咕噥:“我後悔向你顯擺了。”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賀擎東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屏,眸光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