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皇后聽罷小太監的話,微微一皺眉。今天本是她兒媳婦傳好消息進來的日子,這賢德妃卻又傳出早產的消息來,真是壞了一天的好心情。她問道:“傳了太醫跟接生嬤嬤了麼?”

那個小太監也自知在鳳儀宮大吵大叫的是大罪,便連忙跪下,把身子伏在地上道:“已經傳了,只是太醫說賢德妃娘娘湊然生產,只怕是要難產的,所以請皇后娘娘先去鳳藻宮坐鎮。”

淑儀見狀便站了起來,笑着道:“既然賢德妃生產,那母后就先過去看着吧,畢竟還是關乎父皇子嗣的事情。女兒先告退了,等過幾日再進來給母后請安吧。”

“好,去吧。染冬,把公主送出去。”皇后允了,讓染冬將淑儀送走後才叫人替她添了件猩猩紅貂皮披風,熱了手爐便帶着人往鳳藻宮而去。

鳳藻宮裡早就亂成一團,因爲賈元春的肚子才七個月多一點,所有人都沒有想過她會這麼早就生產,所以也難免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抱琴也是看過賈探春生產時那些宮人的準備的,便叫了小太監去鳳儀宮傳消息,一遍又叫宮婢燒熱水準備剪子,又命人去傳了太醫和接生嬤嬤,才稍微控制了一下現場。

“都亂哄哄的做什麼!”染冬喝了一聲。

那些個宮人見皇后來了,瞬間見定了大半的心,便紛紛跪下行禮。

“太醫跟嬤嬤都進去了麼?”皇后走進主殿,坐下問道,“都給本宮講個明白,好好的賢德妃怎麼會早產呢?”

“回皇后娘娘的話,已經進去了。”抱琴跪下來道,“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爲何會突然作動。這幾日娘娘的身子一直都很好,先前不適之症都已經好轉了,只是昨兒不知爲什麼,半夜就開始覺得肚子隱隱作痛,到今早一起牀便發現羊水破了,才急急忙忙找來了太醫。”

這時前去診脈的太醫過來回稟:“給皇后娘娘請安。微臣方纔已經爲賢德妃娘娘診脈,確實是因爲動了氣血才提前生產。只是微臣暫時還不能確定賢德妃娘娘是否服用過什麼,如今先給娘娘開了催產的藥,嬤嬤們已經在產房內爲娘娘接生了。”

皇后也無意追究些什麼,只吩咐太醫回去繼續候着,又叫染冬去給皇帝稟告。

等着徒清澤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煎熬了一早上,賈元春還是沒能順產。只是這樣的情況太醫們也早有預料,早早地就準備好了人蔘湯給賈元春補氣,讓她有力氣繼續產子。到了第二天申時最後一刻,產房內才傳來嬰孩的啼哭聲,賈元春爲徒清澤誕下了一個女兒。

“孩子怎麼樣了?賢德妃又如何?”皇后今天一早就又來到鳳藻宮守着了,見太醫出來後便問道。

“回皇后娘娘,公主身體健康。”太醫回道,“只是賢德妃難產,如今傷了底子,只怕未來數月都要臥牀養身子。而且……娘娘原也知道,賢德妃今後只怕是要終生與藥湯爲伴,壽元不長啊。”

“知道了,你們掂量着開方子吧。”皇后吩咐乳母好生照顧孩子以後,便回了鳳儀宮。徒清澤今晚宿在她那裡,她也正好把消息告知自己的丈夫。

林語軒接到徒清澤旨意,要冊封賈元春爲貴妃時,差點很沒形象地把嘴裡那口茶噴了出來。不是說就算賢德妃生了皇子也不會晉封麼,怎麼如今生了公主反而要封爲貴妃呢?皇上難道不怕賈家更加得意忘形?

“林大人,皇上的意思是,等着賢德妃娘娘身子好起來以後再行冊封禮,如今您可是有大把時間準備的,不着急。”戴權笑着道,“太醫說了,賢德妃娘娘的身子沒有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林大人只管放心備着就是了。”

林語軒心頭一轉,笑着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又讓人送了戴權出去後才坐下來慢慢品味着戴權話裡的意思。如今宮裡宮外都瘋傳賢德妃產後身子大不虞的消息,結合着戴權今日的話,很明顯能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

那麼皇上的意思,是給這個賢德妃娘娘沖喜,亦或是另有意圖呢?林語軒摩挲了一下光潔的下巴。不過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他們禮部照辦就是了,不過戴公公也說了,賢德妃纏綿病榻,需得好全了才能舉行冊封儀式,那冊封的禮儀就慢慢辦着吧,左右還不急。

林語軒叫來胡郎中,吩咐他準備好新年皇上天壇祭祀的事情,便悠哉悠哉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今年新得的普洱茶,確實很不錯!

“聽說父皇要冊封賢德妃爲貴妃?”回到府中沒多久,林語軒換好常服進了書房,便見淑儀正在握住維兒的手教他描字,見林語軒走進來,淑儀問道。

“消息傳得這麼快了?”林語軒摸了摸維兒的頭,坐到一邊,“皇上今日確實下了旨了。”

“哼,怪不得今日賈家的人這麼得意。”淑儀想到自己出門去看望淑晴時被賈家的人堵在路上便氣不過來,“賢德妃不是還臥病在牀沒醒來麼,父皇這是要衝喜?”

“皇上的心思誰猜得透呢?倒是你,今兒怎麼火氣這麼大?”印象中他這個妻子向來溫和,輕易不會跟別人發火,今天卻是一臉的不高興,話裡還提起賈家,難道是賈家的人又做出些什麼來?

“還不都是榮國府!”淑儀把自己今天的遭遇說了出來,“我今日本是打算去看望淑晴妹妹的,結果馬車剛走了一半就被堵在路上。叫人上前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賢德妃的弟媳出門叫人打長命鎖給府中的胎兒,她的馬車直直停在人家店門前堵住了半條路,身邊的人還打着賢德妃是貴妃的名號,不許人家牽走她的馬車。”

“史湘雲?”林語軒翻了翻之前維兒的描字,嘴裡卻道:“她如今嬌貴得很,夫家又出了個貴妃,自然嬌慣些。”

“嬌慣?我看是蠻橫吧,咱們天家的公主便是有孕,出門也不會佔了街上一整條道兒,偏生他們賈家的就金貴些不成?以爲出了個貴妃就了不得,京城裡有底蘊的人家哪裡會有這樣的做派。”淑儀叫嬤嬤把孩子抱走,“聽說這個寶二奶奶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出嫁這麼些年連院子裡的賬本都沒碰過,都叫下邊的姨娘把持着,果真是賈家的好家教。”

“你今日的火氣也忒大了,爲了這麼些人氣壞自己的身子可不值。”淑儀說起“姨娘”,林語軒便想到了跟史湘雲一起有孕的麝月,貌似她的身孕在賈家可是翻不起一絲漣漪呀,也是時候叫玉釧兒去攪一攪渾水了。

林語軒勸妥了淑儀,便叫來林輝讓他下去辦事了。

“雖說皇兄封了賢德妃爲貴妃,只是這金冊寶印跟吉服朝珠,皇兄可是沒有開口叫內務府置辦。就連禮部這兒,皇兄只怕也是嘴上說說而已,是吧。”徒清汮忙中偷閒地,又跑來禮部跟林語軒聊天。

“王爺的話很是準確。皇上雖叫戴權公公來傳了口諭,只是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說不着急,微臣等人也自當先把着急的事情辦好再爲賢德妃娘娘效力了。”林語軒狡黠一笑,“王爺今日又把內務府的總管們丟下了,難道宮宴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左右也是按照往年的規矩,要是他們辦錯一丁點的話,直接去給皇兄請罪就是了。”徒清汮笑着道,“你可曾聽說了,皇兄有意外放賢德妃之父賈政爲江西糧道?”

“還未曾聽說過,許是皇上準備封筆前的早朝提出吧。”林語軒道,“王爺爲何這樣問?”

“皇兄似乎最近對榮國府很是重視,倒叫我有些驚訝。素來寧榮二府在皇兄心中都不是什麼值得器重的,卻不知爲何皇兄的態度爲何會轉變得如此快。”

“皇上的心思哪裡是我們能猜透的?王爺還不如多想想今年宮宴上有什麼好酒更好。”林語軒輕輕一笑,“皇上的意思是,今年想與衆位王爺好生聚一聚,我們這些小輩便不必出席今次的宮宴了。”

“來來去去不都是些烈酒,比不得醉仙樓的。說起來醉仙樓最近好像是出了一款新酒吧,待會請我喝上兩杯。”徒清汮笑眯眯地道,“今兒天冷,喝些酒暖暖身子也好。”

“王爺既然開頭了,那微臣遵旨便是了。醉仙樓今年冬天推出的新酒便叫‘冬暖’,酒味不大但後勁十足,三杯過後便全身都好像泡過熱湯一樣暖和,王爺定會喜歡的。”林語軒抽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徒清汮,“王爺聞聞。”

“香得很,這便是那‘冬暖’?”徒清汮微微抿了一口,“味兒不錯,配着熱鍋最好。”

此時正巧有個小太監來把徒清汮請回了內務府,林語軒看着徒清汮連酒帶瓶一塊兒拿走,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他捧起茶盅握在手裡,滾燙的茶水散發着熱度,微微刺痛了他的掌心。皇上許賈政江西糧道之職,明面上是又給賈家一個恩寵,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假象罷了,賈家若是在這樣肆無忌憚,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要落個抄家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