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一個三十許,身形有些肥碩,身量中等的男子正急得團團轉。
“太子爺!太子爺!來消息了!”
一小黃門狂奔進來,那個三十許的男子一驚,不等他磕頭,一把把他拽了起來。
“快說,是什麼事?”
小黃門忙道,“回太子爺的話,那八百里加急是山西來的......”
“等等!”
太子立馬打斷他的話,讓小德子領着衆人都退下,吩咐不準任何人靠近,又到各處門窗前仔細探查,確認沒人將門窗關上後纔對小黃門輕聲道,
“你說。”
小黃門見他如此小心,也不自覺放低了聲音,道,
“山西發生了大旱,一片糜爛,八百里加急是提刑按察使司僉事陳光耀發來的,據說他被劉輝等人給軟禁了,趁着民亂才發出的消息,又道春末發出的徵集糧食怕是都被貪污了,所以皇上震怒!”
太子不自覺又走動起來,這山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的,原先也沒當回事,春末救濟糧的事情他也插了一手,雖然拿的不多,沒想到這幫蛀蟲一點都沒給百姓生下,當務之急是將他的事給磨平了。
“皇上打算讓張首輔張大人總管此事,”
太子面上一絲喜色,張首輔大人是太子太傅,與他是綁在一起的,若是張大人,總會給自己描補描補。
“但張大人以年老體弱推辭了,皇上便讓他在家中休養。”
太子皺起眉頭,張大人到底是在做什麼?
“後來事情便交給了劉林大人。”
劉林?這人一向機變,雖是大學士,卻完全沒有讀書人尊重正統的氣節,反而和老二眉來眼去。
“後來皇上又道事情重大,由太子殿下您來統領。”小黃門是伺候人慣了的,小小加了一句,果然見太子面露喜色。
父皇到底還是看重自己的,自己是嫡又長,比老二大了十歲,父皇不看重我還看重老二那個小妾養的。
“還有呢?可還有其他人負責?父皇又是打算怎麼處置此事?”
小黃門知道太子和二皇子義德親王有些不對付,小心翼翼道,
“還有就是,皇上讓義德親王輔佐於您,”
“啪!”
太子掀了案几,肥碩的身子顫顫發抖,剛剛還在想父皇看重自己,一轉眼就打了臉。
太子想到皇上一直以來對他二弟的看重,不禁嫉妒紅了眼,這父皇怕是早就想讓老二掌事了,只不過是爲了面上好看才拉了他吧!
“還有呢?”太子咬牙切齒。
小黃門顫顫巍巍道,“聖上吩咐禮部準備祭壇之事,他要親求雨露,派兵剿亂民,再一個調江南和湖廣的存糧稅銀以賑災。”
“江南,湖廣!”
“嘭!啪!”
“啊!”
太子一腳踹飛腳邊的滾筒,裡面的名畫字帖灑落一地,小黃門一時不察,被其中一卷書畫砸了腦袋大叫了一聲。
回過神來瞧見太子吃人的眼神,連忙磕頭,
“太子爺恕罪!太子爺恕罪!太子爺恕罪!”
不見太子迴應,小黃門只能不停磕着頭,腦門漸漸腫起來,滲出血來了。
不知道是過去了多長時間,太子爺漸漸冷靜下來,慢條斯理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剛纔凌亂的衣裳,道,
“起來吧!你有什麼事需要請罪,別磕了,仔細你的腦門,去,把你小德子公公叫來。”
小黃門聽着太子平和溫柔的話,心底一喜,想着或許外頭傳太子暴虐的事情或許是假的,當年太子可是以賢德溫厚著稱的,但也不敢多逗留,滾爬着往外頭去了。
小德子公公是太子的心腹,見太子要細問小黃門,被太子喚出去了也不惱,在外頭守着,防着有人靠近。
他爲人穩重,聽着裡頭“乒乒乓乓”的聲音也不動一根眉毛,只心中嘆息,可惜了。
見小黃門連滾帶爬跑了出來,說是太子喚他,也不耽擱,進了屋子。
屋內一片凌亂,小德子熟視無睹,對於平日裡太子愛若珍寶、價值連城的書畫,眼皮子都不動一下,踩了過去。
走到太子身邊,輕柔道,“太子爺,您有什麼吩咐?”
“剛纔那個小黃門剁碎了喂狗。”太子的語氣一貫的平和溫柔。
但小德子公公也忍不住挑了眉,太子這是大怒了,連遮掩一下都不願意了。
原來太子早年確實性格溫和,但這麼多年膽戰心驚的太子當下來,性子早就扭曲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常拿奴婢們出氣,但理智還在,每每都是讓他消失一陣子之後才報的,近年來太子東宮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便有人猜測是太子暴虐,但因爲一直沒有證據,也不過是傳聞罷了。
小德子公公擡頭瞧了太子一眼,見他眼裡平靜如水似隱藏着無數的瘋狂。
“是。”小德子沒動,他知道太子還有事情吩咐。
“去請國丈老爺進來,還有北靜郡王。”
“是。”小德子欠身將要離去。
“等等,你去跟榮國府的賈赦說,他的事情應下了。”
“是。”
這邊太子冷靜下來了,那邊義德親王卻冷靜不下來。
宜春宮,甄貴妃娘娘所在的殿室,甄貴妃娘娘作爲受寵數十年的妃子,她的宮室富麗堂皇,暗香浮動。
“母妃,父皇要查江南啊!怎麼辦啊!祖父他們可是在江南呢!”
一英俊挺拔的男子急得直問,他繼承了家族自關外遺傳而來健碩挺拔身姿,但長相卻偏向於他那來自江南水鄉的母親,比起他那個當太子的哥哥可以說是勝上不止一籌。
甄貴妃一改在皇上面前嬌弱可人,一貫低眉順眼的鳳眼已轉,勾起輕鬆閒逸的笑來,伸出保養得宜的鳳仙花染的指甲,在她那個急壞了的兒子額頭點了點,
“你急什麼!你舅舅他們在江南這麼多年又不是吃素的,況且還有人在你前面頂着呢!”
義德王爺眼神一亮,“孃的意思是大哥?”
甄貴妃笑了,“你這個直愣愣的腦子還算是拐得過彎來,你忘了江南的林大人了?”
“這林如海不是病了嗎?”
甄貴妃瞧着他兒子那個啥樣,搖搖頭道,“林如海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想要收集江南糧稅,必然要通過他,可惜的是啊,你父皇這個大大忠臣早就被他的太子害得人事不清了。”
義德王爺震驚,“大哥他竟然真敢對父皇的心腹大臣下手?”
甄貴妃諷刺一笑,“你那個大哥當了這麼多年太子有什麼不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