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邢夫人也不見得一點都不瞭解內情, 畢竟是他現在的處境太可憐,還是說道:“璉兒去了西邊,最遲明天就來了。場面上的事他多少能幫幫你, 你叔叔也都在外頭, 有事儘管和他們說去。”

賈珍又跪下磕了幾十個頭, 還是寶玉前去扶起了, 他才作罷。

起來後, 他期期艾艾的說:“太太也都看見了,你侄媳婦身子不好,一早就倒下了。裡頭也沒有個能給管事的人, 侄兒是不敢勞動太太,就是想讓太太給找個妥當的人幫侄兒一把。等過了這事, 侄兒自會前去跪謝。”

這下可讓二位夫人爲難了, 想想還真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珂珂也不好直接說她來, 總得有一個人推薦了才行。書上是寶玉提的,可這傻小子今天還在發呆呢, 壓根就沒這一出。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王夫人卻開口了。“可憐你媳婦也是心疼蓉哥兒媳婦才病倒的,越是這樣,你就越發的不能使喚她了。我們妯娌兩個都是老胳膊老腿的,想幫一把也是有這個心沒這個力。我想着鳳丫頭現就在府裡掌着家, 要是她能幫你一把, 想想也是還行的。”

她話音剛落, 珂珂和邢夫人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故技重施!

這婆媳倆簡直是太心有靈犀了。秒懂!

邢夫人不能不擔心, 二房爲了大權不惜一切力量製造突破口。雖然到目前爲止一個也沒有突破, 可她們如此的鍥而不捨,總有一天兒媳會招架不住的。

怎能不擔心呢!

邢夫人用眼神詢問珂珂能不能擔得下來, 要是她不願意或者覺得擔不下來,自己一定會出面爲她說話的。

珂珂朝她似有似無的點了一下頭,她就明白了。其實,她是相信兒媳婦的能力的。當下也就放下心來靜觀其變。

賈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跪在王夫人的跟前說:“侄兒謝太太體諒,等你侄媳婦好了,一定讓她給太太磕頭去。”

王夫人又說:“你別來求我,鳳丫頭是大太太的媳婦。願不願意也要大太太點頭才行。”要是邢夫人不答應,顯然就成了小人了。

幸好大房裡婆媳的眉眼官司打的好,表面上一句話都沒有,讓王夫人這個老狐狸蒙在了鼓裡。

賈珍轉而去求邢夫人,邢夫人則思真心關心的說:“你起來吧。我是有心想讓你妹妹去幫你,只是怕她年紀小沒擔當,最後讓人笑話了。”此話之意,王夫人焉能不知。

賈珍感慨的說:“大妹妹的是什麼樣的人,侄兒還能不知道嗎?別說這幾年在府裡也歷練了不少,就是小的時候都是殺伐決斷,一點都不讓鬚眉。太太儘管放心,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全聽大妹妹的指揮。有不服的儘管打罰,要使什麼用什麼,也儘管發話,銀子不是問題。”

珂珂一邊同情他忙的和無頭的蒼蠅似的,一邊又鄙視他的土豪作派。話裡話外就是一副咱不差錢的樣子。

哥,俺也不差錢!沒必要說的這樣明顯。

不過,珂珂沒有打算和他死磕這些。一個堂堂的四品將軍,肚子裡其實也沒有裝多少斯文,充其量就是一個官三代加富三代。可是,富不過三代不知會不會應驗。

還在神遊的時候,賈珍也給她磕了兩個頭。珂珂當時也沒顧上男女有別,就直接扶住了他:“大哥哥千萬不要這樣。就算不講你和大嫂子,我也得看在死去的份上呀!”說完,眼圈一紅就滴下淚來。

賈珍喚人將寧國府的對牌取來交給珂珂。協理寧國府一事就落下了帷幕。

珂珂直感嘆,本應該在這個時候挺出彩的寶二爺的風光都被他娘給搶了去,天理何在!

王熙鳳是第二天一早發號施令開始正式接管寧國府的。但是,看其情形,說不準會有變,珂珂決定提前做好準備,當晚就把寧國府裡的兵給點了。

人怎麼分,活怎麼分,書上都有現成的例子。哪個和哪個一班,專管什麼,就問一下東府裡的管事婆子來升家的。誰對迎來送往的在行,就讓這人專管迎來送往。如此類推,每人就各司其職,管好自己的那一塊就行了。

等這裡分派玩了,回到府裡亥時都過了一半。府裡又有媳婦撿要緊的事情回了。斟酌一番發令之後,才發覺都過了子夜了。

周瑞家的見她似有倦意,便催促說:“奶奶還是早點歇着吧。明天東府裡還有的忙,只怕您一過寅時就要起來。這會子就睡,也只能睡上兩個時辰。”

珂珂也沒有再犟,她說的對,現在要養好精神。放下手裡的活,讓人都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她也胡亂的洗把臉就睡下了。

奈何心裡有事,到丑時就又醒來,翻來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也沒叫人自己穿上衣裳輕手輕腳的起來了。

掀簾子時,平兒已聽到聲音,忙起來說:“奶奶起來了?怎麼不叫奴婢伺候呢?”珂珂朝她擺擺手:“我睡不着起來坐一坐,不相干的,你自睡你的去。昨天歇的晚,你怕是也乏了。”

平兒不只是心細,難得的是一片忠肝義膽,哪怕是再累再困,奶奶起來了她就沒有安穩睡着的道理。

當時就起來了,自己去外頭的耳房裡把爐子捅開了,先燒點水伺候奶奶梳洗了。

珂珂坐在外間的榻上,重新把昨天府裡的帳細看了一遍。幾個有疑問的挑了出來,昨天她們都口述了一遍,今天發下去重新審定,也只能是二奶奶的記憶力驚人。

平兒進來說:“奶奶,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昨兒一天勞心勞力,夜裡睡的時間短也不安穩。打了一個哈欠,渾身痠痛無力。就說:“既然水打來了,你就去洗了吧,我略坐一坐。”

平兒見勸不動她,就只好把水端到耳房,又把水倒在另一個小銅盆裡方纔洗了臉。

賈璉昨天就在外莊上接到秦可卿的死訊,他的驚怒哀傷和別人又有不同。

一是哀傷她年紀輕輕便做了北邙之女,二來他正想找個機會問一問九龍佩的事。

或許解開九龍佩的秘密,他母親的死因也就能找到了。最重要的是,賈府的榮辱和她也都有關係,他想找到賈府衰落之謎,也到此中斷。

和興兒連夜趕了回來,到了府中也纔是丑時剛過,還是滿天的星辰。

興兒這次跑的很快:“爺,小的去東廂房給奶奶說一聲?”

賈璉把他叫來回來,說:“三更半夜的,別去吵醒她,東府裡一定忙翻了天,她在那兒不會不幫忙,讓她好好的睡一覺吧。”

興兒又反過來拍馬:“奶奶遇上二爺您,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想想似乎不妥,更改說:“是兩生修來的福氣。”

賈璉心裡有事,也不和他說笑,只說了一句:“貧嘴!”就轉身要去書房。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賈璉是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真不知道她這兩天累了嗎,受委屈了嗎?這個小剛辣有委屈也不和別人說,只會埋在心裡。唉!都兩世了也這個小性格也沒變,還是這樣要強!

讓興兒先去書房收拾下,他就信步來到了東廂房。裡頭的燈火亮着,難道是有人早就起來了?

平兒在耳房裡洗臉,別的丫頭也都還睡着,廊檐下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他就儘可能靜悄悄的走了進去,掀開簾子就看到珂珂手託香腮坐在榻上迷瞪呢。裡頭穿了件青地蘭花的緞子襖,外頭披了件狐狸毛的大斗篷。看樣子還沒有梳洗,頭髮披開、臉兒黃黃,一看就是極累的樣子。

走到跟前坐在她邊上,替她攏一攏斗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畢竟是三九嚴冬,燒着地龍坐久了也是寒浸浸的。她的手並不比自己暖和多少。

珂珂猛然驚醒,睜眼一看竟是賈璉來了。慌的問:“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路上冷可凍着了?”說着就摸摸他凍紅的臉,心疼的嗔道:“你也真是的,一早開始來就好了,何必半夜跑來!”

賈璉聽了心裡暖烘烘的,看着她眼裡的紅血絲說:“還說我呢,你就不知道愛惜自己。怎麼不多睡會?再不聽話就成了黃臉婆了。”說着就把她狠狠的摟在懷裡。

平兒聽着裡頭有聲音,才掀起簾子的一角,就看到爺和奶奶靠在了一起。趕緊放下簾子就出去了,她纔不會去攪好事呢,讓人家兩口子說說悄悄話吧。

溫馨了一把,他們就說起了秦可卿的喪事。

珂珂說:“別看大嫂子待她兒媳婦和親閨女一樣,到了真事上都明瞭了。”

賈璉低沉着聲音說:“她死的蹊蹺,我敢肯定她絕不是病死的。”

珂珂又說了她協理寧國府的事,賈璉是一點都沒有意外。“大嫂子稱病,珍大哥必須要找一個來替他看攤子。不然,就他的家風做派,東府裡早晚是一鍋粥。”

珂珂冷笑:“早就是一鍋粥了,才一天就亂了套。不是我笑話他,要是他有福分做了皇帝,也做不到頭。”

在封建社會說這話是大逆不道的,但是生在長在現代社會的新知識女性是難免不會忘記這條的。賈璉有點緊張,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我的姑奶奶。這話可不是亂說的。”

看他緊張,珂珂才說:“我就是一個比喻,以後記住了還不行嗎?”

賈璉終還是擔心她的身體:“忙歸忙,你還是要注意身體的。別東院的事沒完,你先累倒了,反而讓人看了笑話。”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珂珂乖乖的聽話。睡回籠覺顯見的不合適,來回的一折騰也休息不了。讓平兒抱來一牀被子,就在榻上迷上一會兒。

靠在賈璉的懷裡,珂珂覺得這一會兒比一夜睡的都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