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魚乾

安兒被封準姨娘的第一天就被晾成了魚乾,人家連來都沒來。

夜裡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年輕的爺們哪個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哪個不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以後怎麼樣先不說,現在我可是個新人,你竟然連來都不來一趟。你就知道守着你的黃臉婆啊!

天一亮,安兒就起來了梳洗了。一個伺候的小丫頭被她使喚的團團轉,一會舀水去,一會拿粉來。剛收拾利落了,一眼看見賈璉從珂珂的房裡出來了。忙笑吟吟的迎了上去,矮身福了一句:“爺,您起來了?”

以前賈璉對她們還真不賴,她們是珂珂的陪嫁丫頭,做起事來也還勤謹,今天一看這人不撐擡舉,眼角都沒有瞟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就側了下/身子從她跟前過去了。

安兒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讓跨院了的丫頭看了心裡好不暢快。她早就聽到了來自各處的譏笑聲,恨的牙根都快咬斷了。

橫眉豎眼的到了珂珂的門口,貴兒打起簾子走了出來。

她大剌剌的上前說:“奶奶起來了嗎?我來給奶奶請安呢。”

貴兒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甩甩手裡的帕子說:“吆,是新姨奶奶啊,你來的不巧,奶奶還沒起呢。”

安兒轉了幾圈也沒走,說道:“這太陽都三竿子高了,估計太太都起來了,奶奶竟然還睡着?”

貴兒冷笑了一下:“咱們都是做奴才的,就是主子睡到日頭曬了頭頂,咱們也沒資格說話的。姨奶奶你就歇歇吧。”

安兒受了她一段損,氣呼呼的去了王夫人的上房。

按說,安兒是大房這一支的,要請安也是跟着珂珂去邢夫人那裡去。但是,安兒很不買這個大太太的帳,她覺得一個太太,上不得婆婆的喜歡,還不得老公的尊重,下頭的子女也不向着你,這隻能說明了一點,今後你在這個府裡就沒有了出頭之日。是太太又能怎麼樣,她都看不起。

到了王夫人的房裡,安兒很殷勤的請了安。王夫人很和氣的讓她在下頭坐了,還讓丫頭給端上茶來。安兒很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半側着身子坐了,笑着接過茶,對王夫人千恩百謝的說了好些的恭維話。

王夫人一直只是笑着聽,間或是端起茶杯淺酌幾口。

安兒敞開的誇,大致是說太太您是王家的姑奶奶,以前奴婢就仰慕您的威名,只是身份低下無緣拜見,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王夫人慈愛的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鳳丫頭一來我就瞧着你不錯。我早就想扶你上來幫她一把,可你奶奶死活不鬆口,我也不好很說了。現在呢,你也看見了,鳳丫頭挺着個大肚子,還要操心一堆的事,你二爺的事就照顧不到了。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說的,就是她心裡再不舒服,我也不能裝看不見。這個侄子我是一直當成兒子去待的,也就不怕別人說我多事。鳳丫頭還是我的侄女,我就更應該管管了。”

安兒低聲下氣的說:“太太說的是,這個府裡除了老太太就是太太您了,誰要是沒長眼睛說太太的不是,那就是壞了良心了。”

王夫人又故作驚訝的說:“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可是昨個兒睡的晚了?”

“……”安兒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抽抽鼻子眼淚就掉了下來。

王夫人心肝肉的叫了一聲:“乖孩子這是怎麼了?是你二爺說你了,還是底下的丫頭不聽話了?別哭了,有什麼心事就和我說,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安兒有遇見親媽的溫暖,她抽抽噎噎的說:“按說奴婢是不應該說的,可是太太您問起奴婢,奴婢也不能撒謊。昨兒個二爺一直在奶奶的房裡,根本就沒有過去。”

“鳳丫頭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王夫人義憤填膺道:“她也是大家出身的,這樣小家子氣怎能做主母!好孩子,你先回去吧,以後我會說她的。”

安兒就福了一下回去了。

雖說第一天就被爺給晾了魚乾,安兒還是自豪感十足。二太太都給她撐腰,以後奶奶都別想給她臉色看了。

周瑞家的的和王夫人說:“我瞧着這個丫頭心大的很,纔上來呢就支支喬喬的想拿瓤,也怨不得二奶奶不伺候她。”

王夫人只冷笑說:“這樣的纔好,以後有了她我就省心了。”

周瑞家的本想勸二太太不要摻和她們屋裡的事,聽這個意思,八成是二太太想利用安兒來打擊大房。她也就住了嘴,做好人壞人都不要緊的,要緊的是你要讓主子知道你一切都是爲了她好。

安兒覺得二爺不去她的房裡,一定是和二奶奶有着必然的聯繫,二爺呢肯定是不敢得罪奶奶纔沒去的。至於二爺想不想去,她猜,一定是想去的。

所以,安兒就打定了主意,一看見賈璉回來,就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搔首弄姿,企圖引起賈璉的注意。

大家出來的丫頭都是不簡單,賈璉一進小院,不是看見一個美女在亭前淺吟,就是看見在廊檐處低唱,時間在變,地點在變,不變的是人。都是安兒一個人。

一次兩次的,賈璉還很稀奇的看了幾眼。時間長了,他都膩歪的嘴都發青了。

一進門,珂珂就問他:“怎麼不在外頭多呆一會兒,賞賞美景再進來啊。”

女人善妒真可惡!

賈璉撇撇嘴:“爲了晚上多吃幾口飯,我還是早點進來的好。”

試探的結果是滿分,珂珂很滿意。比柳下惠差不了多少了。她也知道老是一股子酸勁,男人會很煩。所以,酸完之後就和她家爺溫馨了一把,關心一下身體,問問忙不忙累不累?

媳婦,你這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嗎?

平兒和她說:“奶奶,最近安兒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天天打扮的和狐狸精一樣在院子裡等着爺。你說,二爺一天看不見,兩天看不見,時間長了難免不入心裡去。還是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的好。”

珂珂道:“顏色要給她看,不過爲時尚早。有些事急不得,咱們就等着瞧吧。”

賈璉依然是對安兒不理不睬,權當是沒有這個人一樣。

王夫人則是不時的讓人來問候她一聲,等安兒過去的時候,她還關懷的問:“你也跟了你家爺有兩個月了,不知有沒有喜信啊?”

安兒聲如蚊蠅,嚶嚶的說:“沒呢?”

王夫人更加的關懷:“是不是身子不太好啊?要不我就找個好點的大夫給你瞧瞧吧?”

安兒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哎哎的道:“太太,不是這樣的,二爺一直都沒……”

“沒什麼?”王夫人故作不知。

安兒也巴不得有個人能替她撐一下腰,一開始沒說是因爲她還拿不準二太太是什麼意思,是表面關懷一下,還是真的對她特別關照?王熙鳳可是她的親侄女,萬一你傻不拉唧的說了實情,人家姑侄倆再連起手把她給趁機排擠了,那後果就大了。

所謂日久見人心,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安兒漸漸覺得二太太是向着她的。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個親姑姑撇下親侄女而向着她一個丫頭,她就不得而知了。難道是她自己投二太太的眼緣?寧可信其有,絕不信其無。安兒飄了起來,她就覺得自己太走運了,讓二太太都另眼相待。

這樣一想,安兒就把實情給吐露了出來。“太太您是知道,自從您做主讓奴婢跟了二爺,我們爺就沒有經過奴婢的房裡。想着以後可能會去,誰知,爺根本就不敢去。就別說……就別說有沒有喜信了。”

王夫人彷彿是大吃一驚:“鳳丫頭還是管着他,不讓他去?你怎麼不早說啊!我還以爲你們早就有夫妻之實了呢。都是鳳丫頭沒度量,她現在不能伺候爺們,也不操心讓被人伺候,還一心的霸着的男人,哪有做奶奶的肚量!”

安兒又添油加醋的說:“奴婢每天去給奶奶請安,都看見爺從奶奶的屋裡出來。可到裡奶奶那裡才知道,人家還沒有起來呢!太太您說說,這樣的話怎能照顧爺,簡直是讓爺來伺候她了。”

王夫人輕笑了一下:“她太年輕,做事也沒個分寸。也罷,你就隨我去見了老太太。要是老太太也替你做主,那以後就不必再看你奶奶的臉色了。”

安兒感激涕零的跟着王夫人去了賈母房裡。

賈母上了年紀以後早飯用的越發的清淡,不過是各色的粥輪番上來,加上兩三個愛吃的小菜。胃口好了就吃上一個半個的鵝油卷,或是油鹽花捲,一般也就是吃兩個雞蛋黃大小的點心就過去了。

時候不算太晚,看樣子賈母也就是才用過早飯沒多久。

王夫人進去後先是低眉順眼的說了幾句話,瞅着賈母心情不錯,就順口道:“老太太,這個是璉兒的新姨娘,媳婦沒事就帶來給您瞧瞧。”

賈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道:“哦,就是上次你說的那個丫頭吧?”

“是的,老太太。”說完,拉過安兒送到賈母的面前。“老太太瞧瞧,這個丫頭十指尖尖和水蔥一樣,一看就是個伶俐的人。”

賈母道:“嗯,還不錯。前兒賴嬤嬤領個丫頭來,是金彩的閨女,我讓人起了個名兒叫鴛鴦。我看着也不錯,比這府裡的哪個丫頭都強。”

王夫人不住的點頭:“老太太看上的一定是不錯的。”心裡不免嘀咕了起來,老太太我和你說着璉兒的屋裡人呢,你怎麼就說到什麼金彩的閨女去了,這是哪跟哪啊!

雞同鴨講,王夫人只好不住的呵呵。呵呵完了之後,賈母又開始說了起來:“鴛鴦這丫頭很有眼色,做事又是極其的伶俐,我年紀大了也不喜歡身邊的人多,多餘的丫頭就撥給你們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