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你一向懂事,老爺的忌憚,你應該很清楚纔是。”聽完沈穆清的請求,閔先生不由沉吟,“你讓我去說服老爺,可我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穆清,我也和老爺是一個想法,你要慎重纔是。”
沈穆清還試着說服閔先生。她重提沈箴關在獄中時蕭颯爲沈家所做的事,把蕭颯贈送船塢給她的事也告訴了閔先生:“……他對我們沈家有情有義,現在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我們拋下他不管……我心裡總覺得不安。”
“穆清,我們爲他做的也不少。”閔先生並不贊同,“而且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沈穆清一怔:“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呢?”
閔先生只道:“穆清,你要相信我們,我們都不會害你。”
沈穆清更是迷惑,正要追問,小雙推門而入。她嬌笑道:“閔先生,我們老爺還等着您把那半杯酒喝完呢?”見到沈穆清,又屈膝行禮:“姑奶奶也在這裡!”並不邀請她去參加聚會,想來有女方不方便的地方。
沈穆清會意,笑道:“我來給先生請個安!”
閔先生聽了微微一笑,朝着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跟着小雙去了花廳。
沈穆清呆立在燈火通明的.廂房,只覺得如墜冰窟般的冰冷。
初九是沈穆清的生日,送走了初.五的客人,陳姨娘就商量沈箴:“往年太太在的時候雖然沒有大肆的操辦,但人人也有碗長壽麪吃。這幾年姑奶奶經歷了這麼多的事,不如趁着這個生辰給姑奶奶熱鬧熱鬧,轉轉運氣也好!您看如何?”
沈箴擡起眼皮水波不興地看.了陳姨娘一眼:“你想怎麼辦?”
陳姨娘笑道:“我知道姑奶奶是個好靜的性子,我想.着,做幾個姑奶奶愛吃的菜,再讓丫鬟們給姑奶奶磕幾個頭,鑄了銀錁子一撒,都高興高興……要是姑奶奶想出去轉轉,我陪着到廟裡去上上香,要是姑奶奶不想出去,我們就提前將十五的花燈掛起來,煙火炮竹點起來,晚上就在花園的暖亭裡擺上一桌,賞花燈,放煙火,來他個火樹銀花不夜天。您看怎樣?”
沈箴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難得你想得周到,跟穆清說一聲,要是她有這興趣,.你就幫着操辦吧!”
陳姨娘興高采烈地應聲而去。
沈穆清聽了只覺得麻煩:“……我是小字輩,做什麼壽。.要做,等到夏季給老爺做吧。至於鑄幾個銀錁子賞給丫鬟小廝,倒是件好事。這銀錁子我來鑄了。”
陳姨娘聽了笑.得更盛了。她湊到沈穆清的跟前悄聲道:“我這也是想借姑奶奶的生辰轉轉運道。說起來,這幾年我們家裡可真是不太平!”
“姨娘可是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了?”沈穆清笑道:“怎麼突然想起轉運的事來?”
陳姨娘笑道:“我以前既不懂這些,也不信這些的。後來在舟山認識了閔家的十奶奶,這才知道這其中的竅門。”
沈穆清聽得一怔:“閔家的十奶奶?”
陳姨娘點頭,笑道:“她可真是個能幹人。舍哥在舟山,多虧有她的照顧。我前日聽錦繡說,她有事來了京裡,只是這大年節上,我不好意思走動。也不知道過了十五她還在不在京裡?”
沈穆清聽她這意思是想去閔先生家做客,想到她前幾年爲了江南鋪子的事和孃家鬧翻了,平日連走個親戚也沒有地方去,每天就是圍着府裡的這幾間屋子轉,她不由心裡一軟,笑道:“要是姨娘想去看十奶奶,不如先派個丫鬟去請個安……”
陳姨娘聽着喜上眉稍,起身向沈穆清福身:“多謝姑奶奶。”
陳姨娘第二天就派了田媽媽帶了禮品去給夏氏請安,夏氏也派了貼身的媽媽過來回禮,知道過兩天是沈穆清的生日,那媽媽笑道:“到時候一定來給姑奶奶道賀。”
沈穆清婉拒道:“是散生,只是家裡的人聚一聚。”
沒想到初九一大早,夏氏和閔夫人連袂而來。
沈穆清忙和時靜姝迎了出去。
自李氏去世後,每年沈穆清的生日,閔夫人都會來看她,送些吃食或是小玩意給她。
大家見了面,少不得互相行禮引見。
閔夫人聽說時靜姝是南京時家的姑娘,向她問起時靜姝的六嬸。原來,閔夫人和時靜姝的六嬸是遠房的堂姐妹。這樣一攀,閔夫人看着時靜姝就分外的親,從身上解了塊羊脂玉的噤步給時靜姝做見面禮,夏氏見了,則褪下手上戴的一對翡翠鐲子送給了時靜姝。
沈穆清見那對玉鐲水頭十足,價值不凡,不由暗暗打量了夏氏一眼。
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五官清秀,穿着打扮雖然顏色素淨,但衣裳的布料、身上的首飾均非凡品,閔夫人也不能望其項背,看得出來,生活很富裕。
夏氏見沈穆清笑望着她,也朝着沈穆清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沈穆清趁機向夏氏點頭,笑着請她們去了聽雨軒。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閔夫人和夏氏都拿了送給沈穆清的生日禮物出來。
閔夫人送的是一組桃核微雕,夏氏送的是副蜜蠟佛頭手串。雖然都很名貴,卻一樣清雅,一樣貴氣。
沈穆清自然是謝了又謝。
閔夫人就笑道:“我們兩家交情非比尋常,你還和我客氣。”
這倒也是。
“倒是我矯情了!”沈穆清笑賠了不是,“我們晚上準備放煙火,夫人今天就留下來過一夜吧!”
閔夫人笑道:“可坐不到那個時候……明天你們閔先生還要在家裡招待吏部的同僚呢!”
那夏氏則笑道:“要是姑奶奶想我這姐姐,不如到家裡去玩幾天。說起來,姐姐家的幾株蘭花開得正當時呢!”
“這個時候蘭花開?”時靜姝很是驚訝。
“我這位姐姐特別會養蘭花,”夏氏掩袖而笑,“就連你們閔先生,也特別佩服我這姐姐好手藝!哪天你們也去見識見識!”
閔夫人也直言道:“我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伺候這些花花草草的。”
沈穆清笑道:“你屋裡的那盆名貴的宋梅,就是閔夫人送的。”
“啊!”時靜姝張大了眼睛,“那可要去看看纔好!”
閔夫人直點頭,笑道:“你喜歡,直管來就是……”
大家正說着,陳姨娘進來了。
見過禮,陳姨娘笑着請大家去廂房用飯:“……沾沾我們姑奶奶的喜氣。”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去了廂房,用過飯,大家閒聊了幾句,閔夫人就起身告辭:“……過十五的時候到家裡去賞燈。”
閔先生這幾年仕途得意,家裡的應酬也多,沈穆清也不留閔夫人,送閔夫人和夏氏出了門。
倒是陳姨娘特別殷勤,把人送到了角門還一直拉着夏氏的手絮絮叨叨的。
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閔夫人下了帖子請沈穆清和時靜姝去家裡賞燈。
陳姨娘陪着一同去了閔家。
除了閔先生的妻妾,就是閔先生的弟媳夏氏和沈穆清、時靜姝及陳姨娘,都不是什麼外人,大家也不拘禮,團團圍坐在水榭裡吃湯圓,講笑話,打謎語。
到了酉末,到外面觀燈火的閔先生回來了,閔夫人忙上前服侍,水榭裡就突然闖進來一個男子。
“姐姐,我回來了!”
大傢俱是一驚,沈穆清和時靜姝忙側過身去。
“不要緊,不要緊,”夏氏忙道,“是我弟弟。”然後又去訓斥那人:“你怎如此莽撞……這裡可全是女眷。”
那男子低聲辯道:“我,我以爲只有姐姐和夫人……”說着,朝沈穆清和時靜姝的方向行禮:“失禮了!”
沈穆清擡了眼瞼睃了夏氏的弟弟一眼。
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五官長得和夏氏很相,神態間有着富家子弟的淡定從容,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時靜姝見沈穆清不作聲,只得應了一聲“公子客氣了”。
那夏氏竟然介紹道:“這是我弟弟夏志清,這位是南京時家的時姑娘,這位是沈府的姑奶奶。”
時靜姝聽了皺了皺眉,神色有些不愉地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也有些累了——回去歇了。”
因到閔府來看燈火,時間比較晚了,她們會在閔家過一夜,明天吃了午飯再回去。
夏志清忙低頭作揖,恭送兩人離開。
等沈穆清和時靜姝走得不見蹤影,夏氏忙低聲問弟弟:“怎樣?”
夏志清臉色一紅。
夏氏見了滿臉是笑,朝着陳姨娘福身:“若能做成這樁好事,我弟弟定會把姨娘當岳母供奉。”
陳姨娘望了一眼低着頭的夏志清,笑道:“公子如何待我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待我們舍哥好,待我們姑奶奶好。”
“姨娘只管放心。”夏志清朝陳姨娘作揖,輕聲道,“只要沈家姑奶奶願意下嫁,陪嫁我一分不要,給姨娘兩千兩銀子的脂粉錢。”
陳姨娘笑得燦爛:“公子也太客氣了。”
夏氏趁熱打鐵:“要不,我們明天就去府上拜訪沈老爺?”
陳姨娘眼珠子一轉:“你們就這樣冒冒然去,也太失禮了一些……”
沒等陳姨娘的話說完,夏志清也道:“姨娘放心,我一定會備下重禮………”
“夏公子誤會了。”陳姨娘笑道,“這件事得請個媒人吧?說起來,閔先生和我們家老爺是忘年之交,又是你姐姐的伯伯……”
夏志清已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