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因爲酒精的作用,一夜好眠,甚至連夢都沒做一個……那邊可苦了万俟珩,琉璃榻根本容不下他高大的身軀,一夜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聽着書瑤均勻的呼吸聲,更加睡不着了。
轉過頭,看着那邊牀榻上合衣睡得安穩的書瑤,心情莫名煩躁起來,奉父汗的旨意前來迎娶東儀公主,他本不願,但是卻無法抗旨不尊。來了以後,聽說公主患了喉疾,爲表誠意,便前來探望,進了大殿,卻見公主在琉璃榻上睡着,卻貌似很不踏實,夢中眉頭緊鎖,額頭上沁出密密的汗珠,蓋在身上的雲毯被她緊緊的攥在手中。
看了讓人覺得頗不踏實,轉頭問她身邊的侍女,是不是她總這樣睡得不踏實,那個侍女說,雖然自從公主中毒起來以後,性情大變,只是像這樣睡覺不踏實的時候卻從沒見過。
之前很少見。於是便坐在榻上喚她的乳名兒,喚了許久,這個公主才從夢中驚醒,睜眼看到他,卻攏了雲毯向後瑟縮的喚他“阿珩”,他盯着書瑤的那種深情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她的那一聲“阿珩”他彷彿等了幾千年那麼久才又聽到,魔怔了似的。
落荒而逃,甚至不顧公主又暈過去,便遠遠逃離了這個另他失態的公主。
再見這個公主是她浩浩蕩蕩的帶着一班宮女在御花園採花,一會兒撲蝶,一會兒吃花瓣兒,做的事情簡直讓人費解,緊接着他便被她邀去蓮湖泛舟。
以爲以後成親不會太辛苦,即使心裡還有夏侯嵐裳,不過在娶到夏侯嵐裳之前有此女相陪也不錯……但是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差點震碎了他眼睛。假夫妻,他生平第一次聽,卻也不得不答應。
最讓他吃驚的便是洞房之夜,喝了點酒讓她更可愛,小臉紅撲撲的,似乎很是不甚酒力,一杯合倉酒便把她灌醉了。顧自解開被喜娘幫助的衣服,卸了釵環便睡了,睡之前還不忘了自己怕疼,戳破他的手去對付了那令人頭疼的貞潔布。
常年養在深宮大院兒的公主怎麼會懂這些?即便是麼麼教過她周公之禮,那她又怎麼知道落紅一事兒?真真是個謎一樣的公主。時而靈性通透,時而迷糊可愛,時而令人心疼。搖搖頭,甩去那些不應該出現的煩亂情緒翻個身睡了。
次日清晨,卯時三刻左右,書瑤便被持續的敲門聲吵醒,碧青在屋外喚着書瑤,說是大婚第一天,要去凌華殿給太后請安,奉茶。
書瑤不耐放的抓抓腦袋,坐起身看到万俟珩悠閒的坐在桌子邊兒喝茶,書瑤嚇了一跳,脫口便叫:“你怎麼在我的殿裡?”說完才忽的想起,自己貌似昨天是和她成親了來着。於是,訕笑到:“一時不習慣,請王爺見諒。”
“既然要扮那就扮的像一點,你現在該喚我‘夫君’或者是‘相公’。”万俟珩到是不介懷,慢慢的飲下一口茶水,淡淡的吐出一句差點想讓書瑤打人的話。
轉念一想,確實也對,便默默起牀,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只穿着一身大紅的中衣,瞬間凌亂了,抱住自己的胸口,指着万俟珩結巴到:“你……我……王八蛋,不是說好了假夫妻的麼?居然敢趁我酒醉,污我清白!禽獸!”轉頭看到貞潔布上殷紅的血跡,也不結巴了,改成了破口大罵。
万俟珩滿臉黑線,真真是……卻還是好脾氣的解釋到:“公主殿下,或者說我尊敬的珩王妃那貞潔布上的血是我的。你自己做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是你拿簪子戳破了我的手指,把血滴在貞潔布上的。”說着還伸出手讓書瑤看,“我可沒有動你,衣服是你自己脫得,我昨天晚上是在你的琉璃榻上睡的。”
万俟珩無奈的嘆口氣,又飲了一口茶。
書瑤愣住,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麼
回事兒,便訕笑了一聲,低頭髮現自己赤着腳,就回頭套上了繡鞋,喚碧青起來伺候梳洗。
因着是新婚,還不能穿除紅色以外其他顏色的衣服,書瑤便選了一件錦茜紅明花抹胸,外搭一件藕絲琵琶衿上裳,下配一件曳地飛鳥描花長裙,臂間挽一條明黃色披帛。
依舊梳着靈蛇髻,只是頭上只帶了幾隻簡單的乳白珍珠製成的珠花,再加一隻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頸間也只是簡單的帶了一條乳白珍珠瓔珞。
整個人看起來貴氣,不失可愛。万俟珩看看屏風後的書瑤,微微一笑說:“我的王妃,現在可以走了麼?”書瑤自屏風後走出來,挽住万俟珩的手臂,甜甜一笑到:“夫君,我們走吧。”万俟珩楞了一下,復又恢復如常微笑一下陪着書瑤往凌華殿中去了。
去的時候,到了殿外,找了小太監代爲通傳,書瑤便和万俟珩站在殿外等候。不一會兒,太后身邊的雪竹打簾出來,向書瑤和万俟珩見了禮“勞煩珩王爺與珩王妃在殿外稍等片刻太后,太后才起身,這會兒正在更衣梳洗。”
“勞煩姑姑了。”書瑤客氣的迴應道。
然後雪竹便又進去了。
書瑤和万俟珩在殿外侯了片刻,又見雪竹打簾出來,喚他倆進去。進了殿,太后正坐在主位上,雪竹端了茶水來,書瑤和万俟珩向馮太后奉了茶,太后笑眯眯的喝了茶,然後給了書瑤和万俟珩一個錦盒,便讓書瑤和万俟珩起身,然後賜了坐,閒話家常了幾句,馮太后稱這幾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便讓書瑤和万俟珩跪安了。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書瑤便拉了万俟珩去御花園中賞花,看日出。書瑤挽着万俟珩的手臂,在鋪滿鵝卵石的小路上漫步,太陽只是微微露了頭,天際盡頭的一片天都被早晨的朝霞染成了嫣紅色,美極了。
書瑤默默駐足觀看,心裡感慨着,只有古代沒有被污染過的空氣纔會這麼清新,景色纔會這麼漂亮。
擡腳繼續走,小路的盡頭轉個彎,是梨花樹,雪白的梨花開了一樹,密密匝匝的。
樹下站着個人,穿一襲杏色長袍,背影欣長,而纖瘦,書瑤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毫無預兆的。那人擡眼看着滿樹的梨花,很是專注,書瑤和万俟珩過來的時候,他也很敏感的覺察到了背後有人,轉過身的那一剎那間,書瑤覺得時間都靜止了。那個人是那個書瑤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万俟蔚。
“早晨的天氣還是有點涼的,我去幫你拿件大氅過來。”万俟珩開口到,很識趣的給兩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如此便多謝夫君了。”書瑤把夫君兩個字咬的很重,只爲提醒眼前那個書瑤深愛過的男人,她以嫁作人婦。
万俟珩走後,書瑤緩步上前,在離万俟蔚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蔚哥哥。”書瑤站定後喚道。万俟蔚應該是她和万俟珩大婚以後才被從天牢裡面放出來的,精神感覺不是很好,“害蔚哥哥白受牢獄之災書瑤心裡很難過。”
“瑤兒,你我之間一定要這麼生分麼?”万俟蔚面露痛苦的表情說道。可是他知道一切都已經成爲定局,他和他的書瑤這輩子註定是有緣無份了。
“蔚哥哥,你的瑤兒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拓拔書瑤,是另外一個靈魂。”書瑤決定告訴万俟蔚書瑤已經死了的消息,好讓他儘早尋找真正屬於他的愛情,婚姻。
下定決心後,書瑤便繼續說道,“這些話,我只和你蔚哥哥一個人說,因爲你是書瑤生前的摯愛,我也不想你一顆真心付錯了人……”
“瑤兒,你可還記得這裡?”万俟珩像是沒有聽到書瑤說話一樣,打斷了書瑤。“幼時,夏天我們總喜歡
來這裡避暑,偷涼。”書瑤下意識的接口到。
“是啊,所以,我剛剛從天牢放出來,我便來了這裡,回憶一下我們的往昔。”
說着,用很專注的目光盯着書瑤看,然後,一隻手搭在書瑤肩頭,繼續說道,“瑤兒,不要怕,蔚哥哥始終都在你的身邊,即使你以嫁爲人婦,我也會一輩子守在你的身邊的。”
聽到万俟蔚如此說,書瑤驀然心疼了一下,她知道,她不能毀了眼前這個男人的一生。
“蔚哥哥,我不是書瑤,真正的書瑤已經在你們私奔失敗的那天服毒自殺了。
她活的太累了。我也是一抹孤魂,來自未來的孤魂,偶然間撞進了書瑤這具已經斷氣的身子,藉着她的身體借屍還魂了。
“我知道,你肯定難以相信我說道話,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然後書瑤變向万俟珩娓娓道來她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怎麼得到屬於書瑤的記憶,還託付了書瑤對他的一片深情。
“瑤兒莫不是一場大病病糊塗了?竟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万俟珩完全無視書瑤娓娓道來的一切,自顧自的摸摸書瑤的頭髮。書瑤看着万俟珩眼中的一片哀傷,不由的心痛了一下,安慰到,“蔚哥哥,書瑤不願意看到你傷心難過的,你再不願意承認,她都已經離你而去了,我不是你愛的,與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書瑤,我叫方月,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面對現實吧,你不活的好,怎麼對得起書瑤的一片真心?”
“罷了,罷了。你不是書瑤,卻偏有書瑤的一顆玲瓏剔透心,什麼都看得透。若不是借屍還魂,怎麼在太醫都宣佈公主歿了,都換了喪服,準備進館的時候又奇蹟般的甦醒了。”
万俟蔚苦笑着說,越過書瑤直接走了,背對着書瑤喃喃自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便踱步出了書瑤視線。
可是,這個王爺卻書瑤的心湖攪起一波漣漪,久久不能平復。書瑤一人肚子站在梨花樹下,默默望着滿樹的梨花出神,忽然背後有人給她披上了一件大氅,書瑤回過頭看見了万俟珩,便失神開口道:“万俟珩,你知道麼?書瑤小時候總是和万俟蔚來這個避暑,偷涼。”
話一出口,才驚覺失言,輕輕攏一攏身上的大氅,說道:“回吧,回去補眠,有些困了。”然後就率先往回走。万俟珩楞了一下,其實他聽到書瑤說的最後一句話了,也聽見了万俟蔚的最後一句話。心中頓時疑雲頓生,借屍還魂,真有這麼一說?
甩甩頭不去理會剛剛從腦海中蹦出來的奇怪想法,快步追上了書瑤,卻聽見書瑤口中喃喃自語着:“梨花,梨花,莫不是分離之意,孽緣啊孽緣……”諸如此類種種,万俟珩聽得一頭霧水,也不去深究,只是攬着書瑤的肩,一路招搖過市的回了霽影殿。
書瑤跟丟了魂兒似的便不在理會万俟蔚,自顧自的斜倚了琉璃榻上假寐,万俟珩見書瑤臉色不對,也不去打擾她,喚了小宮女引他去了霽影殿的書房,挑了幾本頗感興趣的書,靠在椅子上看起書來。
書瑤躺在琉璃榻上,她感覺自己被一種濃郁的悲痛氣氛籠罩着,她知道那是“她”的感情在偷偷作祟。“碧青,我以前是不是也時常這樣莫名其妙的傷感?”書瑤問碧青,“有的時候很多事情是不自知的,只有別人才能看的分明。”
“公主今兒起的早,還是補會兒眠吧,不要爲不值當的事情勞心。”碧青答非所問的說道,順帶從櫃子裡拿了雲毯出來,轉身給書瑤蓋上,“公主安心睡吧。碧青翠青都守着您呢。”
書瑤嘆口氣兒,是啊,確實該補眠了。轉個身甩去那些本不屬於自己的壞情緒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