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將士之所以唯你而尊,是因爲他們對你的信任!”許雲起深情地道:“你又怎麼能夠忍心帶着他們往死路上去走呢?”
顏毅默然無語,半晌之後,才道:“我也沒有辦法,已然入了別人的圈套裡,還能夠全身而退嗎?後路盡已落入契丹人的手中,若不向前,又哪裡還能夠有別的去路?”
許雲起問:“那麼,以你之見,大名城之戰,將是怎麼樣的結果呢?”
顏毅道:“這很難說,若是我們的對手是鄭王趙克,此戰必勝。但是,楚軍換帥爲尉遲義,尉遲義詭計多端,對北地的情況熟悉異常,他只要據守城池,不與我們正面對戰,就算是手裡的兵少,拖也能把我們拖敗!”
“原來如此!”許雲起點着頭。雖然她對戰事並不專長,卻也能夠看得出來,若真得到了顏毅所講的那一步,就不是爲戰而戰了,而是國力的比拼。
“所以我說這一戰,我們是敗多勝少。”顏毅很是悲觀。
許雲起道:“若是契丹人真得拿下了大名城,一定會揮兵南下黃河,進攻開封,從此後外胡再一次入主中原,到那裡,你可是我們華夏漢人的民族罪人。”
“我也自知難逃史籍的口誅筆伐,定然是將我歸於安祿山、史思明那些逆賊之列,只是事以至此,爲之奈何?”
許雲起道:“你甘心如此嗎?”
“不甘心又能如何?”
許雲起道:“事在人爲 ,只有早作打算,未雨綢繆,方可能立於不敗之地。”
顏毅用詫異地看着許雲起,分明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什麼來。
“你可是有什麼良策教我?”他問。
許雲起沉吟了一下,道:“何不聯手楚軍,反攻契丹呢?”
顏毅一怔,隨即搖着頭:“那樣我不成了反覆無常之人?”
許雲起道:“世事之間,均以利爲益,李唐聯結突厥而得天下,後又攻滅突厥,就是這個道理。將軍雖然因仇而起兵攻楚,但是此時楚朝生死存亡之間,定然不會計較將軍的以往,將軍正好可以以此爲條件,與楚朝談判。你本打的就清君側之名,又非真得想反;再說,你反的是尉遲世家,又非是皇族,若是有你來投,順昌皇帝定然求之不得。”
顏毅思忖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道:“若是尉遲義未來大名接掌楚軍兵權之前,我與楚軍暗通曲徑,還可以如你所說,只需直接與鄭王接觸即可;但是此時,尉遲義重掌北地軍權,他一定勝券在握,肯定不願意接納於我,楚國朝廷此時也只能仰仗於他,對他定然是言聽計從,此其一也。再者,雖然金刀寨對我無義,但是我軍中到底還有兩萬金刀寨兵,是我起兵之初的源頭,我若降楚,將令他們的左右爲難,他們的家眷都在金刀寨,只怕到時會被王倫所執;還有,儘管我與王鳳並無情義,奈何還是有夫妻之名,若是拋妻棄子,也非我之所願。最後,即便是能與楚軍達成協議,到時只怕還是要位處於尉遲義之下,與尉遲家的人同殿爲臣,報仇將遙不可及。”
許雲起琢磨着他的話,已然明瞭了他的心意。
顏毅畢竟還是有情有義之人,就算是對他再有利,他也做不出無情無義的事情來。
想了一下,許雲起又道:“方纔我所說,是我認爲的最好的辦法,既然將軍不用,那麼,我還有一箇中策,一個下策。”
“請講!”
許雲起道:“中策是西走太行山。將軍可以向耶律休達進言,大名城一戰,決定兩國的盛衰,肯定是一場持久戰,所以此時,你們應該做的是進佔大名府周圍其他的地方,你可以自請掃蕩大名府以西的魏城、邯鄲、磁州,打通太行八阱之一的滏口陘,從大名城往西,最多兩百里地,就可以抵達滏口陘,急行軍的話,也只是一晝夜的時間。到時,若大名之戰見敗,便可以馬上開溜,進入太行山,如此一來,你的兄弟們如何去留,便由他們自行選擇,願意跟着你的,就讓他們跟着你;不願意跟着你的,想回金刀寨的,就讓他們自行離去。”
顏毅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誇讚道:“原來小七還是一個女中諸葛,竟然能夠想到如此得妙計。”他說着,卻又是把話一轉,道:“我若帶着兵進入太平山,並不想要再立山頭,不知能否帶着他們到太平寨呢?”
許雲起一笑,道:“你既然進入了太行山,還能去別的地方嗎?”
顏毅點着頭,卻又問着:“那麼下策又是什麼?”
許雲起道:“下策,就是你自己甘心爲契丹人馳驅了,如同齊增一般。”
顏毅道:“我與齊增是無法可比的,他到底還是契丹的駙馬。”
許雲起道:“其實契丹人也並不是耶律休達這般無恥的,你可以自請往遼東去爲他們平叛,以此脫離大名之戰的危機,以後不管大名之戰的結果如何,都與你無關了,你也可以在平定遼東之後,在契丹立足,成爲他們的將軍!”
“這並不是我所願!”顏毅道。
“所以,我把這一策算作下策。”
顏毅想了一下,已然明瞭,不由得問道:“依你看來,大名之戰是契丹必輸的?”
若是大名之戰能夠勝利的話,許雲起大不必費盡周折地來跟他說這麼多的話。
許雲起肯定地點着頭:“必敗無疑。”
“你爲什麼如此肯定?”顏毅奇怪地問道。
許雲起道:“因爲你們的對手是尉遲義,另外,這一次尉遲義過來,還帶着了五百火槍兵,在火槍兵守城,雖然兵力不多,但是足可以威懾三軍了。”
“火槍兵?”顏毅一愣,雖然他一直在北地與楚軍交戰之中,但是對於尉遲義的動靜還是十分得關注的,也聽說了尉遲義敗在太平寨火槍的事,他不由得問道:“太平寨把火槍賣給了楚軍?”
“是!”許雲起點着頭。
“爲什麼?”顏毅問:“他們不是你們的敵人嗎?”
許雲起道:“這就是我剛纔跟你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我們把火槍賣給大楚國,一來得到了金錢,二來又能夠和他們簽訂和平條約,第三呢,以後我們太平寨的商品,也能夠暢通無阻地進入到大楚國的國境內,何樂而不爲呢?”
顏毅默然無語,仔細地琢磨着許雲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