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寨就位於太行山南段的太平谷中。
太平谷之前有一條穿山而過的驛道,西北通往上黨郡的澤州,東南通往河內郡的懷州。
因爲太平谷並不扼守南北的交通要衝,所以無論是對於控制着上黨的北漢政權,還是控制着河內地方的大楚政權來,只要太平寨的人不出谷搶劫,他們也便懶得來進剿。
在太平谷的谷口處,太平寨的人馬和螺螄嶺的人馬分開來,螺螄嶺的人馬繼續沿着驛道往北行進,螺螄嶺就位於太平寨西北面的羣山之中。
沿着一條從太平谷出來的河,隊伍緩慢得向山谷的深處行進,離離拉拉地盡然拉長出了有十多裡。
許八郎趕着車,夾雜在難民的中間,只能隨着他們往山谷中走。
就在剛纔的太平谷的谷口處,他曾想要趁着兩股山賊分道揚鑣的混亂之際,趕驢沿着驛道往澤州方向去,卻被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嘍囉又給嚇了回來。
“隨遇而安吧!”許雲起只得對着弟弟寬慰着。
“以後應該有機會逃離!”許八郎也堅信。
不管怎麼,如今他們已經脫離了大楚國國境,是在北漢王朝的範圍裡了。
其實,對於大楚和北漢的邊境,向來就沒有明確的界線,尤其是邊境上的村莊,大楚軍來的時候,他們就是楚民;北漢軍來的時候,他們就是漢民。
山谷的風景很美,河邊的野花開着整個河灘,黃色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名字,鋪成了一片。
陽光穿過山谷的空隙照到河灘上,時不時的會有什麼東西反射着耀眼的光,許雲起知道,那一定是河灘上的石英砂,也只有這種東西才能夠反光。
只是,令許雲起有些詫異的是,那種反光幾乎連成了一片,這隻能明這個河灘上的石英砂十分得豐富。
“娘,那裡有寶貝!”煜也發現了那些反光的東西,他告訴着自己的母親。
許八郎轉向河灘,笑道:“那只是會發光的石頭,不是什麼寶貝!”
許雲起搖了搖頭。
“舅舅的不對!”煜看到母親搖頭,喊着。
“怎麼不對了?”許八郎問着姐姐。
便是此時的欒青林也坐起身來,倚着疊起的被,滿懷興致地看着許雲起。
“這傢伙的體力真得不錯!”許雲起想着,前兩天看着都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今天又有了活力。
“娘,你呀?”煜催促着。
許雲起這才道:“石頭是不能發光的,它們那是反光。”
“反光?”
“嗯!”許雲起道:“河灘上反光的石頭多半是石英砂。”
“石英砂?”許八郎也不明白。
“對,就是作玻璃的東西!”許雲起隨口着。
“玻璃?”許八郎與欒青林面面相覷,這個名字他們也沒有聽過。
“是不是琉璃呀?”欒青林想到了什麼,問道。
許雲起這纔想起,在這個世界裡,人們管玻璃是叫作琉璃的,而且這種東西價格不菲,便是在尉遲義的手中,一對琉璃碗也是皇帝所賜。
她轉頭正與欒青林的目光相對,還是點了點頭。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欒青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喃喃地念出了這麼一句佛經的經文來。
許雲起不由得一呆,分明感覺得到,欒青林遠非是他自己承認的那般清純,他的感情世界裡,肯定有過什麼,只是如今家破人亡的情況下,一切也都煙消雲散了。
她沒有去問,如果欒青林願意,自然會的。
他們之間其實連朋友都不算,只是認識才幾天、不得不相輔相助的同行者。
“娘,我喜歡琉璃!”煜告訴許雲起,他知道父親有一對漂亮的琉璃碗。
“或許有一天,娘會給你做一個!”許雲起大言不慚。
欒青林不相信地看着她,分明覺得她是在兒面前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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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寨,將整個太平谷一分爲二地截斷了。
太平谷是一個像瓶一樣的山谷,谷口處比較狹窄細長,但是後面卻是一個大肚,由四面的羣山圍成了一個面積很大的盆地。
太平寨扼守着山谷的瓶頸處,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過了太平寨,後面便是寬廣而肥沃的土地,劉三刀的人胡亂地在近寨處開避了一些田地,種着成片的黃豆。
而更多的土地卻是撂着荒,無人墾種。
一萬人真得散佈在這個盆地中,根本不顯山不露水,每個人都能夠分得一大片的土地。
這也就難怪劉三刀想要當一當土上皇了。
劉三刀的手下如今得力的干將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五大三粗的秦虎,一個是原本留守在山寨中的狗頭軍師,叫作劉賀。
劉賀本是一個窮酸秀才,從潞州往開封去投奔大楚的路上,被劉三刀擄獲。
劉三刀本是粗人,卻好故弄風雅,所以喜歡去結交一些文人。抓到劉賀之後,有意讓他吟詩作句,劉賀也算是對答如流,從而得到了劉三刀的欣賞。
於是,不管劉賀願不願意,劉三刀把他強行留下來,認作本家的兄弟,讓他成爲了自己的狗頭軍師。
開始的時候,劉賀還想着要逃跑,被抓回過兩次,劉三刀又給他搶了一個女人作老婆,這纔將他栓在了太平山寨裡。
一到太平山寨,劉三刀便被擡着送進了寨中,只留下劉賀在寨的入口,一邊造冊,一邊清點着被劫掠過來的難民。
山寨中認識字的人並不多,會寫字的人更少。
劉賀只能搬出桌椅,自己坐在椅上持筆進行登記。
許八郎趕着驢車過來,劉賀登記完成之後,站了起來。
“這一家有兩個男人!”劉賀對着身邊的一個猥瑣的漢道:“二禿,這個趕車的編到你的隊裡!”
“好勒!”二禿答着,帶着兩個人便向許八郎奔過去,不等他的驢車停下來,便將他抓了起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
許雲起從車上跳了下來,拉扯着弟弟,不讓他被人捉去。
“你這娘們,好不曉事!”劉賀對着許雲起罵道:“我們是看中你家這個男人身強力壯,拉他入夥,若是別人,我們還不要呢!”
許雲起這才明白,原來這些山賊也在招兵。
想想也是,昨天夜裡劉三刀的三千人馬出去,回來只剩下一千人馬,如果不盡快地把人頭拉起來,很可能會被別的山頭吞併。
這個天下就是弱肉強食的天下。
“你把他抓走了,我們娘幾個如何生活?”許雲起怒問着劉賀。
劉賀到底還是個書生出身,並非真正的匪徒。如果是劉三刀,他才管不得許多,不好還會一腳將許雲起踹飛出去。
“你家不是還有一個男人嗎?”劉賀指着躺在馬上的欒青林。
“你沒到嗎?他就是一個廢人!”許雲起道。
配合着許雲起的話頭,欒青林有意的咳嗽成了一團,就好像是一個得了癆病的死鬼。
劉賀有些猶豫,但是看到許八郎的身板,卻又不願意放棄。
被劫持來的難民有很多,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人老體弱之輩,還有大量的婦女兒童,好不容易看到一位年青壯實的男人,自然不會放過。
“如今是七月,正是農忙的時候!”許雲起提醒着這個狗頭軍師。
“這不用你,本人自然知曉。”
“可是,你就指着我們這些老弱病殘的人來爲你們耕種嗎?”
劉賀愣了。
許雲起繼續着:“如今各家都缺壯年勞力,便是給各家分上百十畝地也種不出來。不若大人行個方便,我家多種幾畝地,等過了農忙時節,到下半年冬下里頭閒下來時,再讓八郎往寨上報道練兵,您看如何呢?”
劉賀還在猶豫,如果他不能拉許八郎來入夥,那麼後面的招兵只怕也很難進行。
“我們這些人如今都是太平寨的人,你們守着太平寨,難道還怕我們跑了不成?”
許雲起接着道:
“再,便是將八郎入了你們的夥,又能有什麼用呢?他不過一個莽漢而已。且不眼下里沒有仗打,若真得要打仗了,便是再招上一兩千的新兵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多佔一張嘴,坐吃山空罷了!”
二禿走到劉賀的身邊,悄聲道:“軍師,這娘們得好像不錯喲?”
“一邊呆着去!”劉賀罵着,想了一下,道:“先編到花名冊裡,等農閒時再入隊訓練!”
見到這位狗頭軍師終於鬆了口,許雲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欒青林靠着被,一雙眼睛動也不動地盯緊着許雲起,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的確不簡單。
女人的嘴厲害的太多太多,但是能夠把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扭轉過來,而且得如此理直氣壯,又條條是道的女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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