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樣的事情?”任雪峰從文件堆裡擡起頭來,“還有這樣的操作?”
“怎麼啦?首長!”旁邊的歸化民工人連忙站起來問道,任雪峰搖了搖頭,“沒事,你忙吧。”工人連忙坐下,繼續將文件進行分類起來。任雪峰把手頭的這份情報遞給身邊坐着的另外一名元老,“你看,這個東西很有意思呢。”
陸軍情報局裡的工作就如同在廢紙回收廠工作一般,都是坐在故紙堆裡對紙張進行分類,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回收廠裡都是將整理出來的紙張直接丟進紙漿池裡,而陸軍情報局則將這些紙張整理完成後上繳給“領導”“首長”們檢閱。
在陸軍情報局裡現在已經有了六七名元老了,但是負責人還是任雪峰。自從劉旭在“解放占城港”的戰鬥中意外陣亡後,陸軍情報局的攤子就被任雪峰接手了過來,他手下的愛將周睿更是成爲了外勤特工中的佼佼者,現在還帶着輔助特工黎明在遙遠的安南南方軍隊伍中擔任“運輸大隊長”,從東方港訂購了不少的“緊俏軍用物資”給南方軍使用,換取南方軍在戰鬥中搶掠來的大量金銀。僅此一項一個星期內,元老院商業部就賺取了至少六千兩白銀和一千二百兩黃金。這些收入讓原本在任雪峰面前冷冰冰的辜晴倩最近每次看到他都是滿面春光,不停地詢問是不是需要更多的物資。
和他們創造的利益相比,事實上元老院更加看重另外一種不體現在實際上的利益,那就是各種各樣的情報。周睿他們雖然一路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是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沿途刺探情報,實時彙報這些情報給位於文山港的情報站,再通過無線電匯報給東方港的陸軍情報局。隨着這段時間以來的外勤特工們的持續彙報,陸軍情報局已經對南方軍的實際數量、裝備情況、可持續作戰時間有了充足的瞭解,也可以根據這些情報對現有南安南的戰爭動員能力以及安南朝廷的組織能力進行推算。
不過現在陸軍情報局的主要目的並非南安南,而是位於北方的武朝。由於上次北上支隊前往京師沿途屢屢遭到各種各樣的勢力圍攻,到最後甚至遭到相當有戰鬥力的一羣太監的攻擊,甚至於在撤退時如果不是有飛艇從天而降,甚至可能會徹底損失陷於敵手。根據上述情況,可以推斷出在武朝的朝廷當中應該有一股勢力對於元老院是有足夠的瞭解並且是仇視元老院的,這股勢力有相當大的權力,可以調用東廠的情報機構對北上支隊進行攔截和刺殺,那麼他們要不就是魏忠賢的力量,要不就是天啓皇帝本身。唯一可以排除的就是文官集團,因爲從北海到明州,這一路上但凡是聽說了東方港的髡人,文官集團對於北上支隊的態度都是相當客氣的,雖然說這和北上支隊一路撒錢有關,可是畢竟建立了良好的關係,沿途不僅有當地官員沿途迎接護送,還有由劉傳志親自書寫的文件爲他們證明身份。這些當然並不完全是文官集團與元老院不會交惡的證據,而是因爲現在攻擊北上支隊的人員都是清一色的太監,因此反元老院的勢力肯定都是太監一系的敵人,而文管系統爲了名聲“清白”,不會自降身份與這些“閹黨”同流合污,即便是幹“黑活”出身的岑敏也不願意給魏忠賢當乾兒子這才被貶到這窮鄉僻壤的安南來當千戶,文官們就更加不會這麼做了。
由於在北上支隊撤回的最後一天發生了被關押的番子暴動,導致了不少民兵和特偵隊員傷亡,更頭痛的是沒能將原本抓獲的俘虜帶回來,因此對於本次襲擊的背後勢力只能從初步審訊的口供中去分析而來,這就造成了情報總結時的六七種結論,讓陸軍情報局對於這次偷襲極其沿途襲擊北上支隊的背後勢力除了猜還得猜。任雪峰對於這樣的結論當然不會滿意,他在討論過多回之後最後決定向北方派出外勤特工,儘可能地靠近京師方向,希望能夠獲得更多一點的情報。
廣撒網的情況產生的唯一後果就是情報的涌入與重複情報的發送,這些外勤人員大多潛伏在當地官員的家中擔任家丁,情報來源除了邸報就是平日裡官員們聊天時所口耳相傳的內容,這些內容絕大多數都是聊天時的瞎扯,不僅裡面夾雜着許多用於吹噓的假情報,更還有着他們針對時事的瞎分析,因此被送到陸軍情報局的情報不得不被不停地進行篩選和甄別,等元老分析員分析後才能提交給任雪峰和情報分析的部門元老們進行最後的情報分析與總結。
不過今天任雪峰倒是從情報中看到了一條讓他覺得有意思的內容——官軍在山西太平與亂軍發生戰鬥,大捷,以區區百人的傷亡擊敗了上萬亂軍的合圍進攻,還斬首兩千餘人,俘虜無數。這情報一看就是從邸報中被抄錄出來的,裡面夾雜着各種文過飾非的修辭,也有着重重不切實際的戰報,細細看去,與官軍進行交戰的亂軍人數不會超過三千人,這些官軍都是千篇一律的誇大戰果,要知道他們經常會將各種戰果誇大十倍來彙報,若是能夠惹得皇帝一開心,那賞賜什麼的就都有了。
但是這份情報中他又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例如字裡行間常常會出現的火銃手。雖然說任雪峰知道武朝軍隊中火槍手的比例是比較高的,但是也僅僅是比較而已,一般不會超過十分之三的樣子,但是以戰況報告中所提到的戰鬥情形,分明全都是火槍手造成的戰果。以現有武朝軍隊的武器配比,可以很確定地感覺到這必然不是一直普通的武朝軍隊,相反,倒很像是一直有着裝備不強的獨立勢力,他們根據皇帝的號召前往山西並與亂軍展戰鬥。根據文中的具體情況,這支奇怪的武軍不僅造成了亂軍數千人的傷亡,同時還佔據了太平鎮,獲得了太平鎮的控制權,此刻這支武軍已經被幾萬亂軍重重包圍在了太平鎮內,正在請求山西平亂大營的支援。
“看來這支部隊的行事方式和我們略有點相似啊,不過他們肯定遇到了彈藥危機了。”旁邊有元老說道,任雪峰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這部隊也許使用的就是元老院步槍,不過這麼大數量的一支軍隊,應當配置了爲數不少的步槍,大陸上有誰會有這麼大批量的元老院步槍呢?”
“還能有誰?當然是鄭芝龍啊。”旁邊頓時就有人說起話來,他們幾個元老都坐在最裡圈的辦公桌位置,旁邊的區域都被歸化民分類員的辦公桌所包圍,爲的就是能夠讓他們這些元老能夠遇到一個人覺得有興趣的情報可以相互交流,同時又能將這些情報的分析思路不經意間說給旁邊的歸化民工作人員聽,讓他們能在潛移默化下學會元老們的思維方式,果然現在就有幾個工作人員手頭的動作開始放緩下來,側着耳朵聽起了元老們之間的談話來。
“鄭芝龍這個人早年是海盜,一度做到十八芝的老大,在閩南洋麪上全無敵手,打得武朝沒辦法將其降服,不得不招安了事。”“沒錯,但是招安之後鄭芝龍雖然有所收斂,依舊骨子裡還是那個老海盜啊!”“還老海盜,人家比你還年輕都不一定!”便有人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被說的那人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鄭芝龍雖然說已經被招安了,但是依舊還是海盜的行事方針和作風,根據外面的那些海商們所反映的情況來看,鄭芝龍正在出售他鄭家的令旗,三千到五千兩一面,在閩粵洋麪上如果沒有他的令旗,就可能遭到鄭家艦隊的攻擊。”
“這對於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啊!”“當然不是好事,我們是工業國家,需要的就是大量進口原材料和銷售工業產品,如果被人卡住了物流路徑,就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產能。”“那你們的意思是我們要準備和鄭芝龍開戰?”
辦公室裡頓時一片寂靜,過了一陣任雪峰這才說話道,“開戰言之甚早,我們現階段連東方港附近的制海權都沒能掌握到,就開始扯跟鄭芝龍奪取制海權了?未免也太早了。更何況他鄭芝龍這麼玩,看他不爽的肯定不是隻有我們一家,其實最煩的應該是邁德諾人才對。”
“也是,邁德諾人是橫跨海洋做生意的,最愛的肯定就是自由通商權,像鄭芝龍這種收保護費的勢力是他們最討厭的,怎麼邁德諾人就沒打算收拾鄭家嗎?”
“還沒有聽說過,因爲我們在邁德諾艦隊中的間諜不多,根據以前的俘虜口供,鄭家同樣是他們的眼中釘,邁德諾人甚至還有對付鄭家的戰爭計劃,不過是沒有付諸實施而已。”任雪峰剛說完,就有人好奇地問道,“爲什麼不付諸實施?”
任雪峰點了點頭道,“這很簡單,因爲鄭芝龍投降了朝廷,他身後就有一個龐大的武朝作爲保護傘,即便是武朝的文官系統不接受鄭芝龍作爲武朝官員的一員,但是他依舊還是武朝的官兒。邁德諾人對於這種情況瞭解得很少,認爲只要是武朝的官員了,那麼武朝就會給他撐腰,一旦向鄭家開戰,等同於就是向武朝開戰。”
“開戰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啊,人家邁德諾人不是想向咱們開戰就開戰了,也沒見到他們有多少顧慮啊!”旁邊有人嗤之以鼻。
“這不一樣,”任雪峰搖了搖頭,“武朝是有幾百年建國曆史的大國,也是東方世界的領銜者,更何況在儒家文化思想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大武朝幾千萬上億的老百姓,不是鬧着玩的,人家跟咱們不一樣,他們只要能有點肌肉能幹得動活的人就能算作是勞動力和戰鬥力,軍隊稍微動員一下就能翻倍。邁德諾人雖然有着先進的火器,當然跟我們的沒得比,但是他們在人數上是有着絕對的劣勢的,你別看他們現在敢於入侵南安南跟北安南打仗,但是如果真的跟北安南武器裝備與訓練一樣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敢真打的,他們也就是欺負一下土人而已,玩命的戰鬥他們是不敢上的。更何況了,鄭芝龍可是遊擊將軍的頭銜,海上打不贏,大不了把船開到河裡來,再不行上岸,邁德諾人的船總不至於裝了輪子上岸來打仗吧?上了岸,就是鄭家的優勢戰場,邁德諾人肯定要吃癟的。”
“也是,卯了那麼大的勁跟咱們的艦隊幹了一場,現在巴巴的就跑來求和了,連公主都派過來了,聽說現在在跟肖競談戀愛,大概是打算和親吧?”有人酸溜溜地說道,邊上有人接話,“和親應該不至於,不過那公主真是漂亮得緊,被肖競那傢伙拱了,真是太可惜了!”
“不知道那個邁德諾的國王有沒有其他的女兒,多派幾個過來和親,咱們連技術都能賣給他們!”說話的人引起了一陣大笑,但是馬上就被任雪峰打斷了,“這話別亂說,咱們的技術就是技術,怎麼能夠賣出去?你們沒看到現在跟本地人合資開廠都是我們出技術他們出人員和錢啊?而且技術還是我們自己把握在手裡,不允許別人染指的。”
“這當然知道啦,我就是說着玩的,真把技術賣出去,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就是,技術這東西絕對不能賣。”“怪不得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你這傢伙,來個公主就把技術給賣了,要是來個皇后還不得把元老院給賣了?”
“呸呸呸!拉倒吧!皇后是老孃們了,誰要誰拿去!還賣元老院,你們做夢吧!”說話那人連連擺手,隔了一小會兒,弱弱地問道,“話說又跑題了吧?現在山西戰場上的情況怎麼樣了,咱們現在坐這裡猜也不是個事,要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