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鹽場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謝明芳好奇地問了下,因爲經常去執委大樓,執委的一些決議她都不用打聽就能知道。
“哦,”楊銘煥愕然地望着謝明芳,突然想起大家因爲戰鬥結束後的忙亂和後續的貿易準備,竟然把鹽村的事情給忘了個一乾二淨。“全給忘了,我暈,得趕緊準備小組前往那邊才行了,建橋這些事情就麻煩你了!”
說着楊銘煥連忙轉身就向執委大樓跑,還沒跑出幾步就讓謝明芳給叫住了,“跑那麼快乾嘛?橋的問題到底怎麼解決?得給我一個決議啊!”
楊銘煥連忙轉頭道,“橋的問題你們工程部決定就行,我們不懂這些,就不外行指揮內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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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海賊的戰鬥已經結束好幾天了,安允城裡一直都是人滿爲患,逃回來的鄉勇們首先是涌回了城裡,然後又分開逃到了各自的村莊。把這些海賊殺人不眨眼,火銃打起來延綿不絕,弾如雨下的赫赫威名傳播到了所有的安允村莊裡。讓那些沒有派出鄉勇的村寨都暗自慶幸不已,而派出了鄉勇的村寨則叫苦不迭,寨主和村長們的宅子前面每天都是哭鬧的女人,要他們去救回自己的丈夫。這年頭,男人可是家裡的頂樑柱,要是讓海賊殺了,那自己只能改嫁了。
因爲這次穿越衆抓獲的俘虜多達一千多人,以至於附近村寨裡有好幾個幾乎一夜間就變成了女人村,這些村莊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哭得眼睛又紅又腫,沒有男人,田就無法耕種,別說養活孩子,就連養活自己也不行。至於那些知道自己的男人在進攻中被打死的更是徹夜哭泣……
此時的劉明遠如坐鍼氈,他的劉家寨多年以來一直都是安允所仰仗的土豪,其原因就是他的鄉勇一直都保持着近400人的規模,而且除了農忙的時候,都是勤加操練,遇到一般的土匪海賊,還經常外出打附近危害鄉鄰的土匪海賊什麼的積累經驗值,此次攻打烽火臺邊的海賊是以他的鄉勇爲中堅,又聚攏了附近幾個村寨的鄉勇流民浩浩蕩蕩多達兩千人,本以爲就算攻打不下這個海賊窩,也起碼能夠嚇得這羣海賊退走海上。豈料只是幾刻鐘時間就被海賊兇猛的火力打得抱頭鼠竄,還被那些海賊的妖車迅速穿插到自己的後面給包圓了,若不是幾個騎馬的鄉勇奮勇把他拖上馬,恐怕就連自己也被海賊俘虜了。讓他後怕的是,還好鄉勇這邊崩潰得快,聽說阮千戶那邊的五百精兵遇到了海賊古怪的火銃陣,被打得落花流水被打死打傷被俘的足有近四百人。這羣海賊莫非也太厲害了,自己好歹在這安允地界也是平過山賊打過土匪的主,要說打海賊平日裡也打過不少,這樣兇猛的火力別說是自己的鄉勇,就算是幾千官軍家丁恐怕也衝不過去了。
但是現在他最操心的倒不是能不能趕跑海賊了,聽去海灘打探消息的探子回報,原以爲會被屠殺掉的鄉勇俘虜們並沒有被屠殺,反而是被天天召集出去上工,沿着海岸線向北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說是把木材平鋪在地上,延綿好幾裡,上面還鋪着兩條細長木頭,真不知這些海賊在幹什麼。而且最奇怪的是這些海賊晚上還給這些俘虜上課,教他們認字,有時候還能聽到裡面鬼哭狼嚎地大喊大叫,也不知道這些海賊到底拿了這些鄉勇打算幹什麼,難道是要讓他們入夥?想到這裡的劉明遠坐立不安,這千多俘虜幾乎都是他劉家寨帶着去的,要是都投了海賊,自己不也得被扣上個從賊的帽子?等到朝廷平叛大軍一來,自己這份家業恐怕是肯定保不住了。
他在宅子裡坐立不安的同時,這邊周晉峰也好不到哪裡去。回來的鄉勇那副慘狀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傷員們不是手臂上被開了大口子就是屁股上被打出很大的洞來,其他的傷員都被海賊給抓了回去。很多人都血流不止,甚至於當天進城就死了好幾個。
他不由暗自後悔聽信了李喜珏的建議直接討伐海賊,此時的安允城不僅沒能打跑海賊攬到功勞,居然鬧到現在整個安允城裡都沒有可戰之兵。這城裡只剩下十多個皁隸,連原來被阮千戶派來協助守城的軍戶也被招了回去,他衛所裡現在只剩下四百人不到,自己跑到城門口試着去攔住回衛所城的軍戶時對方根本就懶得理自己。之前自己城頭還有兩門虎蹲炮,這次被鄉勇拆了下來運到海賊營地前,結果一炮未發就叫海賊給繳了,此時海賊若是過來攻城,自己根本就無法抵擋,只能和安允城一塊兒玉碎了。
不過雖然說海賊這段時間一直在修路,但是不是往北就是向南,對於自己這安允城似乎毫無興趣,探子回報說這些海賊現在得了這麼多俘虜,就是一味地在新開闢出來的土地上種糧食,蓋大房子,在地上鋪木頭,既沒有準備攻城的器械,也沒有朝這邊修路,讓他稍稍安心。
這幾天下來鄉紳們向他這裡跑得倒是越來越勤了,有建議繼續求援讓朝廷增派大軍趕跑海賊的,也有建議乾脆去贖回那些被俘的鄉紳的,總而言之就是對於自己趕跑海賊徹底沒了信心。
今天這些鄉紳們剛走,自己滿頭大汗地坐在這花廳之中,對面就是李喜珏,李喜珏也沒什麼可說的,坐在那裡……兩人對視一陣,周晉峰最先忍不住,開口問道:“李師爺不知還有沒有退敵之策?”
“這個……”李喜珏嘆了口氣,說道:“此事已至此,怕是隻有行款了。”
“行款?”周晉峰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不割地不賠款不和親,此乃我武朝國策,如若行款,被朝廷知曉,豈不是授人以柄?”
“非也,”李喜珏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行款之事,你我皆不能做,只能由鄉紳出面,而且這所行之款,也不能從縣庫裡出,須由鄉紳自行籌集。”
周晉峰不由皺起眉頭,好奇道:“這行款之事鄉紳又如何可爲之?而且海賊之衆,怕是幾百兩銀子亦不能打發,本官看來師爺此事怕是不能爲。”
李喜珏笑了笑,“此時最想行款之人已經是鄉紳,其多日來徘徊於大人門外無非是想打聽大人口風,只要大人不反對,他們自己怕是早就跑去行款贖人了。”
周晉峰不由疑惑的望着李喜珏,對此表示懷疑。
李喜珏捻了捻鬍子說道:“小人這幾天來遣人在城內打聽,大戶人家都在串聯行款之事,此時怕是早已商定好何人去與海賊討價還價了。”
周晉峰嘆了口氣,揮了揮手道,“剿既不可爲,就隨他們去吧,也免得他們天天跑到這縣衙來擾人清靜。”他不能明說允許行款,以後要是出了事追查起來,自然自己裝個不知道就行。
李喜珏當然知道里面的貓膩,連忙起身去聯絡那些串聯的大戶去了。
兩天後通往東方港的官道上,張如鬆坐在轎子里正在隨着轎伕們的腳步一抖一抖而晃個不停,他的轎子是比較殘破的,四面透風不說,還有蚊子能飛進來,讓他不堪其擾,只盼着這轎伕能夠走得快點。他算是鄉紳中最破落的一個,此次行款的討論他本來是根本沒打算去的,但是李師爺卻三番五次着人來請他,不得不去。討論中有鄉紳詢問張如鬆是不是有個親戚在鍾斌手下當船主,他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個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結果大家就一致推舉他去主持這個行款之事。他推脫不過,又被李喜珏許了一大把好處,最後還是鄉紳們一起湊了五十兩銀子給他當“辛苦錢”他才推脫不掉勉爲其難同意了。
他家祖上早年也算是殷實大戶,上千畝田產外加幾處宅子,但是傳到他爺爺一輩時染上了賭癮,把田產輸了個大半,房產也輸的差不多了。到了他父親這一代,因爲經營不善,又賠了不少,等傳到他手裡的時候就只剩下三四十畝田產和一套宅子了。他繼承了宅子和父親當時留下來的債務,好不容易辛勤勞作,把自己的債務給還乾淨了,竟然這幾年開始天氣變得非常糟糕,甚至於聽說安南國的升龍去年還下了雪。這可是開天闢地以來從未有過之事啊……以至於讓升龍的鄭主四處找尋祥瑞意圖讓民衆安下心來。隨着這幾年天氣變糟,收成也變得越來越糟,眼見自己的錢糧是越來越捉襟見肘了,此時既然能夠出五十兩銀子給他做辛苦費,李師爺又許了他些許好處,這次跟海賊聯絡怕是趕鴨子上架,非去不可了,只能盼着這些海賊能夠看在鍾斌的面子上不會直接一刀砍了自己的腦袋,自己要是死了,那些不知哪裡鑽出來的親戚還不得霸佔了自己的田產趕走自己的妻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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