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無產階級同志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這臺上那個舉着個奇怪東西的人在說什麼,但是戰俘們對於那個東西爲什麼能把聲音放大的好奇遠勝過了對無產階級這個詞的好奇。
很快肖明偉就簡單闡述了什麼叫做無產階級,接着講述自己以前在解放軍中對傷病員的處理方法,立刻就博得了一衆傷員和與傷員關係好的戰俘的共鳴。接下來他開始講述通過審訊資料瞭解到的平日裡海主的手下們是如何欺凌這些無產階級弟兄的,傷員如何在戰鬥後被直接拋棄,每個月的餉銀是怎麼被拖欠的,打仗的時候是怎麼把他們趕到最前面去送死,分錢的時候是怎麼跑在第一個,又是如何通過賭局巧妙地把發下去的餉銀想方設法弄回自己腰包的。
下面的水手們在他說完之後很久都還靜靜無語,肖明偉笑了笑,就輕描淡寫地把這次大會解散了。孫文彬有點奇怪,雖然他知道說是三天後才能看到成效,但是他很着急,農業口的人實在是不夠,就算有機械化輔助,但是這是從叢林裡搶出來的地,如果不趕緊耕種和打理,很快就會被荒草和灌木重新給奪回去。他連忙湊到從臺上矯健地跳下來的肖明偉身邊問道。“肖指導員,這就完了?”
“當然啊,這就完了啊。”肖明偉一副愕然的樣子。
孫文彬着急得手舞足蹈。“可是這完全沒效果啊,你看那些戰俘一點也沒有人民羣衆的覺悟啊,他們壓根就沒有反應啊。”
“反應不會這麼快的。”肖明偉用衣服擦了擦擴音器喇叭上的汗水。“你看,那邊的人。”
孫文彬和身邊幾個人連忙轉過頭看過去。遠處被集合走出去的人形成了好幾個圈子,和分飯之前截然不同了,那些當家的和船主都縮在鍾斌身邊,其他的普通水手也分成幾個圈子在一起往外走,時不時還湊在一塊咬耳朵。鍾斌身邊的軍官一類的人只能一邊走一邊冷眼看着。
當天晚上海主和船主們被單獨關押在軍官帳篷裡,被關押在戰俘營的八十多個俘虜和幾十個傷員在關押區裡的爭吵聲幾乎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沈彬按照肖明偉的建議,把早上的粥依舊送到臺上,讓戰俘們自己推舉人進行分配,而且直接撤掉了臺上的崗哨,連搬東西上去的幾個安允城的俘虜都被撤了下來。幾個船主和船主親戚一看管他們的人沒在,立刻上臺去想要把握住食物分配的權力,首先是一部分一直以來對這些海主有仇恨的水手開始爭執,與繼續聽從這些海主命令的人大打出手。沈彬不爲所動,只是讓人保住傷員區不被波及即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又來了一次,這次反抗者明顯得到了增強,這次的船主們和他們的嘍囉們大多吃了虧,許多人都是鼻青臉腫的。接着肖明偉帶着一羣軍事組的人進入,隔離開了那些船主和嘍囉們,這種明顯的拉偏架讓敢於反抗的水手們看到了好處。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肖明偉又弄出了一副條幅,上面寫着無產階級弟兄團結起來的字樣,然後教會了這些戰俘認字。戰俘們對於這些美國人的歸屬感愈加強烈,晚上的時候被隔離的船主和嘍囉們被放了回來,嘍囉們被關到了勞教營。船主們被送到了軍官帳篷。
鍾斌此時心裡撲通直跳,這些美國人真的厲害啊,自己這支船隊縱橫北海多年,一直以來通過船主們控制住下面的水手,雖然有時水手也有暴動,可是如同今天這般直接敢和船主動手的事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啊。現在不知爲什麼這些美國人還沒有動到自己身上來,但是如果突然這些美國人想起要動一下自己,那自己還不是死無葬身之地啊?他此時雖然害怕,但是也無能爲力,只能在等待中惶惶不可終日。
運動的*果然在第三天到來了,早晨分飯的時候是由這些水手自己推舉出來的頭目進行的,分給船主的都是些殘羹剩飯。船主們此時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甚至於瞪上一眼也會挨一頓揍。自己平日死忠的狗腿子現在都被送到勞教營,聽說會被勞作至死。此時的他們形單影隻,也是惶惶不可終日了。
中午的時候,戰俘們再次被召集到舞臺前,舞臺上掛着幾個條幅,什麼打到權貴,消除壓迫,人人平等,勞動光榮,勞有所得,翻身奴隸把家當之類的宣傳標語充斥於其上。接着讓旁邊圍觀的穿越衆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的事情發生了,幾個船主被戴着尖頂高帽,脖子上吊着塊寫着“壓迫人民的反革命糞紙”的木板被押了上來,幾個戰俘中的積極分子正按住他們做噴氣式……
下面的水手們一起高喊,“打倒剝削船員的反革命糞紙!”
鍾斌此時纔是真的腿腳發抖,自己雖然還在下面,身邊還有美國人的衛兵在保衛,但是他卻覺得上面的這些倒黴蛋就是自己。“諸位美國老爺,這是……”
孫文彬此時也很無語,但是這時候絕對不能露怯,他指着上面的這幾個“噴氣式”,大聲說道:“對於這些壓迫人民的敵人,我們不僅要從*上打垮他們,還要在精神上摧毀他們,把他們打翻在地還要踏上一萬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旁邊的水手們也跟着一起高喊:“打倒他們踏上一萬隻腳!”
接着幾個積極分子一腳把這些船主踢到了臺下,接着人羣就涌了上去。等到肖明偉帶着衛隊把他們分開的時候,幾個船主都已經掛得相當徹底,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這麼搞有必要麼?是不是太血腥了?”譚煉對於這種直接打死的做法非常不理解,對旁邊的沈彬悄悄說道。
肖明偉倒是聽到了,他轉過頭來說道:“你現在千萬不能太好心,這些人都是些渣滓,這個年代能夠當海盜的都是些人類的渣滓,他們平時在大海上打劫的時候往往是一船的人都殺死,沒殺死的都是些富戶,抓了去當肉票,弄得那些富戶家裡傾家蕩產。他們自己對自己也是殘酷無比,受了重傷的海盜直接會被丟到海里,絲毫沒有憐憫。不讓他們手上沾點血,這幫人渣能死心塌地跟我們一起走嗎?我本來是要連着那個海盜頭子鍾斌一起弄死的,只是執委會留着他還有用,不然的話。”他臉上充滿了憤怒的神情,讓人覺得奇怪。
三四天後譚煉出去辦理事情的時候在營地裡的執委辦公大樓前看到了一個黑壯漢在掃地,這幢房子是這一大片板房裡唯一一棟三層的板房,房頂上還有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觀察哨所以特別被稱爲執委辦公大樓。當譚煉走近一看竟然是鍾斌,此時的鐘斌完全沒有了當時被俘時的傲氣,身上原來的好衣服都被扒掉了,穿着一件完全就是一個裝過糧食的破布袋改裝而成的衣服,無非就是在袋子的底部剪出三個洞,把腦袋和雙臂伸出來而已,褲子爛得幾乎是一條條的破布,臉上身上到處被毆打過的痕跡,看來如果要是俘虜管理小組沒有事先打過招呼,恐怕早就被打死了。他的脖子上掛着一個相當大的木板,用兩根細鐵絲掛着,細鐵絲磨破了他的皮肉,血水和膿水正順着鐵絲向下滴落。這整個營地都是在被大概平整過的泥地上建立起來的,滿是碎石,即使是工程組也只是草草地用壓路機隨便壓了一下就算完,這地上完全就是掃不乾淨的,但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低頭細緻地一次又一次的清掃着這條街道。
聽得遠處傳來腳步聲,鍾斌低着頭對着這邊一通鞠躬,口裡唸唸有詞:“我對不起人民,我有罪,我是大走資派,我是大地主,我壓迫人民……”
這個幾年來一直橫行於北海之上的大海盜頭如今是這樣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譚煉心頭一軟,她幾步走到他面前,看着這個磕頭蟲還在不停地鞠躬,伸出手去把他脖子上的鐵絲掛着的牌子取了下來。
鍾斌這幾天來一直倍受欺凌,被曾經腳底下灰一樣的水手們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要不是這邊俘虜管理委員會發了話不準再打死人的話,恐怕自己早就被打死了。此時突然一個女人走上來摘掉了他脖子上給他帶來無盡痛苦的木牌,一瞬間眼淚水如泉水一樣涌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倒譚煉腳邊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我以前犯了那麼多罪過,這是報應啊……可是您還能來拯救我,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
哭了兩聲鍾斌就沒聲音了,譚煉嚇了一大跳,以爲把他就這麼給哭死了,連忙俯下身子拉起他來,可是這鐘斌根本就拉不起,只是雙臂緊緊抱着她的雙腿。又過了幾分鐘,幾個巡邏的軍事組人員發現了,連忙快步趕過來,這才發現鍾斌已經暈過去了。
“快!送醫療組。我去找肖指導員,這鬧劇該結束了!”譚煉看着被擡走的鐘斌,對着執委辦公大樓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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