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這個消防員臉上立刻顯露出忿忿的神色,但是作爲一個基層消防員,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轉身繼續做他的事情去了。
不過魯奇這句話被不遠處的老百姓聽到了,他們剛纔親眼看到那個消防員冒着大火登上樓把被困火場的人救了出來,這樣的舉動竟然可能會被處分,這未免也太過分了。有人開始在下面議論紛紛,嗡嗡的議論聲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逐漸變得嘈雜,到了後來,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叫了起來“英雄!”
這句喊聲如同一顆石頭被丟進了平靜的池塘,忽然間所有的圍觀羣衆都在齊聲大喊“英雄!英雄!英雄!”
魯奇臉上有些發白,他是個相當渴望權力的人。那種感覺曾經在自己擔任占城港新軍教官時感到過,但是隨後就失去了,遊手好閒地在東方港呆了好一段時間後,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消防局長的位置。他對於這個位置還是很滿意的,雖然說不會經常看到幾百人對着自己齊刷刷地敬禮,但是最起碼手下也有二十來號人,在這裡做個小頭目也不錯。
剛纔救人的消防員一開始沒有給他敬禮,這事情讓他很惱火,這分明就是沒把自己這個消防局長看在眼裡嘛。隨後的救火過程中,更是罔顧自己的命令,頂着大火去把人救了出來,要是手下都這麼做,自己以後這局長還怎麼當?到了以後再遇到火情,一個個都不聽從命令,都隨便就往火場裡衝,這火還要不要救了?
他的想法沒錯,但是這做法就實在不敢恭維,這些百姓可都是親眼看到消防員冒着生命危險把人救出來的,結果到了最後看到他輕描淡寫地一句等着接受處分,當然就會有極大的反對意見了。誰都知道現在元老院各部門主管都是元老,這些百姓衝出來打元老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用喊話表示不滿還是可以進行的。
沈彬在一旁也不由一陣尷尬,只好讓警察把警戒線往後又退了五米出去。然後把魯奇拉到一旁跟他悄聲道,“我說你這腦子裡想的什麼東西啊?剛纔整個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你沒看到剛剛人家從火場裡出來的時候那興奮樣,你還那麼大聲音說要處分。你這不是自絕於人民麼?”
“那我該怎麼辦?”魯奇不由有些忿忿,但是卻又不敢大聲叫,“不顧命令就直接衝火場,難道這種情況還要表揚?下次要是起火的時候都跑到火場裡面去了,誰來救火?”
“譁……轟……”隨着一陣巨響,被燒空了支架的磚房終於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逐漸開始了坍塌。坍塌的部分已經沒有了火,被煙燎得漆黑的牆塊四分五裂地砸倒在地上,讓附近幾百米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陣抖動。巨大的氣流如同頑童吹出的煙霧一樣,把厚厚的煙塵拍向附近幾十米內所有的物體。
沈彬和魯奇以及在場的消防員都躲閃不及,被灰塵噴了一身,灰頭土臉的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圍觀的人也被這個坍塌的場面震驚了,剛纔齊聲大喊的勢頭立刻戛然而止,紛紛向後奔逃以躲避這些厚厚的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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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結果就是這樣,我們的房屋主體結構是磚木,在火災爆發的情況下很快就轉變成了無法撲滅的大火,我們消防部門能做的只能是隔絕火源,避免燃起更大的連鎖火災。對於已經起火了的房屋,我們無法進行撲滅工作,只能讓大火把這些能燒的燒完自動熄滅。”做完報告的魯奇把筆記本合上,然後對聽證會上的幾名元老代表敬了個禮,“我的陳述結束。”
“聽證會元老代表們,你們好,我是沈彬,元老院警察總部負責人,在火災之後的十多天裡,我們對於這場火災進行了詳細的勘察和走訪工作。”穿着黑色警服的沈彬站起來,展開了手中的筆記本,開始了他的陳述。
“根據調查和目擊證人的陳述,火災是因爲化糞池沼氣爆炸而引發的,儘管第一時間消防隊就已經趕到了起火地點並展開消防工作,但是還是因爲火勢過大而沒能保住那棟宿舍樓。”
“那麼沼氣是怎麼爆炸的?”一名元老代表問道。
“是一個孩子將鞭炮丟入化糞池而引發的爆炸。”沈彬臉色有點不好,元老院已經是三令五申,禁止任何人把鞭炮菸頭一類的能引燃沼氣的東西丟入化糞池和下水道,但是這事情最終還是沒能躲過,不由讓他覺得有點惱火。
“那麼我們該怎麼處理那個孩子呢?”元老代表中又有人提出了問題。
沈彬點了點頭,“這個事情我們經過了調查,也找到了那個孩子,但是那是個剛上一年級的八歲孩童,是沒有刑事責任能力的未成年人,根據他的父母反應,這個孩子纔剛剛開始接受教育,對於我們之前出示的所有通告表示不知情。”
“這不可能!”包包站了起來,“我是建設規劃部門的包包,這個事情我的孩子……不,我的徒弟牛頓……”
聽證會代表席上傳來一陣輕笑聲,幾乎所有在東方港的元老都認識牛頓,無論是不是被蘋果砸到腦袋的那個。包包自己也笑了起來,但是很快就嚴肅了下來,接着說道,“牛頓跟我反映過,那個孩子當天是跟他一起出去放鞭炮玩的,在牛頓向他們展示了水罐中鞭炮的巨大威力後,就有人提議去炸化糞池,但是牛頓和馬伊琍兩人都表示了明確的反對離開了,這說明這個孩子肯定是知道向化糞池裡丟鞭炮是違法行爲的。”
沈彬一愣,連忙在筆記本上記了幾筆,然後說道:“既然有這個變故,那麼我們就要重新調查,如果這個孩子明知這是元老院法律規定而故意違反的話,就要接受法律制裁。”
“法律制裁?”聽證席裡又有人問道:“難道把這個孩子送到勞教營去勞教?無非是丟個鞭炮而已,道個歉就算了吧?不用這樣吧?”
“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老話來。”坐在聽證席正中央的張元輕輕地用沒有受傷的手敲了敲桌子說道,“這個世界上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要法律幹什麼?”
“是警察。”一旁有人提醒道。
“哦,沒錯,是警察。”張元連忙糾正自己的發言。“警察就是維護法律的公正,對沒有開始的違法行爲進行預防,對正在進行違法行爲進行制止,對於已經發生的違法行爲進行懲處。還有句話叫做不以善小而不爲,不以惡小而爲之。雖然說向化糞池裡丟鞭炮在我們那個時空不是違法行爲,但是在本時空,在這東方港裡,就是違法行爲。既然有了違法行爲,就應該懲處。”
“可是那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啊,這炸化糞池的事情雖然很大,但是造成的損失也有限,我們又不是負擔不起。”
張元立刻大聲反問道:“怎麼會負擔得起?今天炸了發糞池沒事,明天就有更不怕事的。我們總不能像尼祿那樣把東方港像羅馬一樣燒着玩吧?”
“是的,只要是違法行爲就該處罰,但是孩子不是刑事責任人啊,難道真的去處罰監護人?”
沈彬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孩子雖然不是刑事責任人,但是他的父母作爲監護人,沒有做到監護責任,就應該受到懲罰。”
“那怎麼懲罰?”一旁的禹沙問道,他心裡非常惱火.“東方港的房子原本就不足,前段時間占城港之亂髮生時,大量的安南土著以及從南蠻手中換來的人現在都被送來了東方港的淨化營。淨化營地原本只是爲一千人左右的規模準備的,結果這洶涌的人潮以來差點沒把淨化營給擠炸了,現在不得不在城外農場附近搭建了一個大型的臨時營地給這些民衆安排住宿,分批淨化。眼下本來就住處不足了,這裡往化糞池裡丟個鞭炮就直接燒了棟房子,三十六戶啊,這可是二十六平米的夫妻房,天知道里面還損失了多少東西。這得花掉元老院多少錢啊?”
成軍連忙站了起來,“這事情我堅決支持嚴查嚴懲,哪怕是小孩也要從嚴處理,太可恨了!一棟房子的造價雖然說不是很高,但是裡面是多少歸化民的財產啊?這戶人家肯定沒辦法在短時間裡賠出來的,到頭來還是得從國庫裡出錢補這個虧空。”
“別介啊!”水汪凼連忙喊了起來,“你們不要看着國庫裡有銀子就認爲咱們有錢啊,這次彩票發行是給我們帶回來一些銀子,可是真心沒多少啊。況且那是作爲東方港發展基金使用的,可不是搞保險公司的啊。另外國庫裡面的錢很大一部分是準備用作下一次收購原材料的資金儲備,雖然可以用一部分商品的價值來抵換,但是最起碼還是要留下一部分資金來準備啊。”
“這個不至於吧?”張元用他那沒受傷的手再次敲了敲桌面,“不是北橋頭鎮發展債券有很大一筆嗎?我們可以在北橋頭鎮外建立一個新城區啊,名正言順,還可以順便把北橋頭鎮收歸我們的勢力範圍內,和安南隔河而治。”
“不可以,”水汪凼先反對,但是轉念又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可以有,這筆錢雖然是發展北橋頭鎮的,但是事實上北橋頭鎮是在我們的實際控制範圍內的,把這個城鎮建立好的話不僅可以更好地安置本地歸化民,還可以在那邊建立工廠發展生產。那我晚上就去做個預案出來看看。”
成軍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就坐了下來。
“既然具體情況還沒有調查清楚,那這個事件暫時就不舉行聽證會,今天就此散會了吧,”張元站了起來,“請沈彬同志儘快查明一下事情的相關責任人,提出處理方法,等到上報了執委會再召開聽證會好了。”
沈彬點了點頭,“這個應該問題不大,這種小孩子很容易問出真假來的,這事情肯定是他父母唆使說假話的,光這一點就可以起訴他們藐視元老院了。”
“藐視元老院有點過了,最多是無視元老院規定,教育孩子有問題罷了。藐視元老院這事情可大可小啊……”成軍在一旁說話了,“這孩子把鞭炮丟化糞池這種事情你我小時候誰都幹過,之所以鬧這麼大無非就是因爲起火點燃了房子,如果沒有點燃房子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了?我覺得吧,這個事情可以高高舉起,但是必須要輕輕放下,最多判他們全家三個月的社區服務,打掃大街什麼的就夠了,另外賠償損失的事情他們必須全額賠償,不夠的地方我們可以提前墊付,但是絕對不能免了。”
“我覺得吧,這事情其實也是一個契機,”水汪凼接口道,“保險服務。”他說着站了起來,“商業保險可以藉着這個機會開始進行,歸化民之前是不可能有保險這個概念的,經過這個事件,再經過保險宣傳,他們就會開始有所感覺,這樣的話,我們通過賣保險也能夠大量回收資金。”
“保險這東西這麼賺錢?你不要跟我說什麼養老保險啊!那東西打死我也不敢買。”聽證席裡又有人吱聲了。
“保險這種事情最重要的是資金監管,白銀收在金庫裡不能生小銀子的,關鍵是要用來投資。但是大家要知道,我們到了這個新世界,什麼都是白手起家,對於我們來說,什麼都是有無限機遇的,什麼都可以投資的。”水汪凼說着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而且以我們先進幾百年的經濟和工業能力,分分鐘完爆本時空土著。”
“那麼你看看保險怎麼弄法,也去做個預案吧。”張元剛說完水汪凼就表示了抗議,“我這裡還要寫北橋頭鎮發展預案呢,這個沒時間,你讓別人寫吧。比如說禹沙,他熟悉我們東方港的所有勞動力情況,什麼人需要什麼人不需要他肯定清楚。”
禹沙搖了搖頭道:“我可幹不來,這裡光是統計損失情況手下的人都不夠,蔣燕上次說的定向培養的民政口工作人員現在還沒見到影子呢。”
“那我把這個加到提議裡面,到20號元老大會上再去提議好了。”張元說着用受傷的右手壓住小筆記本,用左手握着鉛筆在上面歪歪斜斜的記了幾筆,然後站起來丟下鉛筆大手一揮,“現在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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