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公主的後招,不僅此時三千南蠻首級正由一個班的新軍押送正被運往前來順化的路上,還有三十支1628式轉輪手槍以及配套的彈藥一起也在途中。公主知道這些掌管安南國工部和兵部的官員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輩,除了每天勾心鬥角之外別的什麼都不會。她曾經聽過一個官場的笑話,安南的工部現在只有三個人,結果工部裡面就分了三派,每天相互算計,都想把對方弄下去。
安南不比武朝,幅員不大,就算是開科舉,考上來的人也大多都是些只知道之乎者也亦乎哉的,對於軍備這種事情根本都是些門外漢。武朝好歹還有不少人研究火器,她那裡就有好幾本諸如《火龍經》、《火攻挈要》一類的兵書,就是論述如何能夠更加完美地發揮火器的作用。不過在看過中國人的海軍陸戰隊在占城港保衛戰中的火力輸出之後,她不由覺得之前這些火器兵書都可以扔了,這些中國人的軍隊幾乎已經把火器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了。
不過每次她向錢龍舟諮詢的時候,後者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從來不正面回答她的這些問題。事實上錢龍舟是有口難言,這些前膛裝彈的滑膛步槍就已經讓公主殿下驚爲天人了,要是把陸軍現在已經開始列裝的1628式步槍呢?至於說火器部隊的戰法,錢龍舟更是無法解釋,這又能如何解釋以後會出現的步炮協同,步坦協同之類的戰法呢?以後還有立體戰爭,天上是地毯式轟炸,地面是坦克轟鳴,海面上是鋼鐵鉅艦,這樣的戰爭場面穿越衆們不以爲意,但是在本時空土著的耳朵裡聽起來簡直就是神話一般,所以這些東西錢龍舟從來就不跟姱公主進行探討,每次談到這個方面,話題就會莫名其妙變成今天天氣很好之類風馬牛不相及的討論了。
但是此時公主的敵人首級和新式武器都還沒有運來,所以工部也好,兵部也好,誰都不相信公主的奏書裡會是真的。要知道這時候無論安南還是武朝,故意誇大敵人的力量或者誇大戰果都是習以爲常的事情,至於首級這種事情,如今整個安南的東面到處都是屍體,割腦袋這種事情還不是手到擒來?湊幾千個腦袋跟玩似的,等到首級運來以後鑑別一下就可以當着皇帝的面揭穿公主的牛皮了。
工部兵部的尚書侍郎們此時各個喜笑顏開,還沒有鬥倒公主,就已經在彈冠相慶了,卻全然不知此時皇宮的司禮監裡秉筆太監正跪在皇帝面前全身發抖個不停。
太監的面前火盆子裡還有一本奏書,這本奏書一看就知道是從占城港送來的,因爲占城港自從與東方港通商之後,就開始使用東方港的紙張,造紙廠製造的紙張和安南境內的這些手工紙作坊的紙張質量根本就是天壤之別。太監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潔白而又堅挺的紙張,而且這些紙一點兒也不像紙作坊造出來的紙那樣透水,厚薄不一,稍微用力點還會被毛筆頭在紙上面戳個洞出來,只要拿到手裡一摸,就知道這些奏書必定是來自占城港了。不過此時的火盆子裡沒有火,倒是很多水,奏書此時溼漉漉的攤開在火盆子中間,黑漆漆的紙灰被剛纔潑進去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就連皇帝的四爪龍袍上都被濺了不少。
秉筆太監動作算是很快的了,他一聽說皇帝在往司禮監來,就立刻開始焚燒公主送來的奏書。三部的尚書跟自己交代過,在公主送來的首級被戳穿真相之前,奏書一定不能交到皇帝面前。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這順化的皇宮佔地面積不大,從批閱奏摺的大殿到這司禮監只有那麼幾步路,這奏書前腳剛剛丟進去,皇帝后腳就走進來了。
阮福源冷冷地盯着跪在面前的秉筆太監,這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太監了,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太監從登基以來,就接受了代替皇帝批閱奏章的權力。果不其然,這太監有了權力就要亂朝綱,眼下他丟在火盆子裡燒的肯定就是占城港女兒發來的奏書和戰報了。
“朕還真沒有想到你的膽子會有這麼大!”阮福源不由感嘆道,說着俯下身子從火盆子裡揀出燒燬了一部分的奏書。打開看了看,“占城港守城一日,擊斃南蠻士兵三千餘人,首級已在送來順化的路上,順帶獻上一批中國產之自來火轉輪連發手銃。”
秉筆太監聽到皇帝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奏書上還剩下的部分,全身像篩糠一樣抖動了起來,“你膽子還有多大?”阮福源慢慢踱到了他的面前,俯下身子用手彈了彈秉筆太監身上的紙灰,“是不是要讓朕給你禪讓一下?朕讓你幫着參閱一下奏書,你就幫朕把公主的奏書給一把火燒了,你知道這是什麼罪麼?”
“奴婢知罪……”
“那你說這是什麼罪?”阮福源盯着這個發抖的秉筆太監,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欺君之罪,應當抄家滅族!”
“可是奴婢這是爲皇上分憂!”秉筆太監此時也算是孤注一擲了,突然也不再發抖了,跪直了身子硬着脖子答道,“公主殿下是女流之輩,本應在家生兒育女,但是卻要學那些男人一樣征戰沙場,千金之軀如何使得?另外上萬南蠻軍隊和數萬亂民攻擊占城港,就算是鐵桶一般也會被貢獻,公主殿下猶自嘴硬還要說擊斃三千蠻兵,根本就不可能是真事,無非就是殺良冒功。這事情兵部尚書大人就說過,以區區幾千人堅守占城港是絕對不可能之事。公主殿下這般恣意妄爲謊報軍情,遲早要動搖國家社稷,破壞朝綱。”
阮福源也不多說,伸手從身後捧着一大把奏書的小太監手裡隨意抽出了幾封奏書,打開了一個念道,“破南蠻於城下,殺死無數……”說着翻開了下一封,“與蠻兵戰於野,殺死蠻兵千餘,追擊十數裡……”
說着他把這些奏書摔在了司禮監的桌上。“好,你說朕的好女兒造假,就算是造假,這幾封是不是造假?怎麼這些吹牛的能上?公主吹的牛就不能送上來?我往這司禮監一來,你就巴巴地把公主的奏書往火盆子裡丟!”阮福源越說火越大。“更何況公主上一次的新軍擊敗蠻軍之時送來的蠻兵頭顱就是真的,還有那麼多俘虜的巨獸,怎麼到了你們嘴裡就變成了造假?”
“皇上!戶部工部兵部尚書攜侍郎求見。”一個負責傳訊的太監一路小跑着進了司禮監。一邊大聲通報一邊跪在了司禮監大堂的門外。
阮福源一愣,這三個尚書帶着侍郎現在求見幹什麼?眼下瞥了一眼又開始發抖的秉筆太監,大聲說道,“你這秉筆太監不要做了,看在你從小陪朕的份上,到皇陵去陪先帝吧。以後公主所有的奏書都直接送到朕的桌前,任何人不得扣留,違者滅九族。”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
順化的皇宮並不大,這才走了一小會皇帝就已經回到了大殿,此時六個官員身穿官袍,頭戴官帽正跪在地上朝着阮福源朝拜。
“你們又有什麼事情?這個時候跑來找朕,有何貴幹啊?”
“啓稟皇上,下官有事稟報,”兵部尚書直起身子說道:“公主殿下送來的首級下官已經查驗過,其中大多皆是虛假,幾乎都是餓死的百姓。”
“啓稟皇上!”工部尚書接着說道,“下官檢查過公主殿下送來的自來火轉輪連發手銃,根本無用,公主怕是被奸人所騙。”
戶部尚書趕緊接上一句,“下官想請示皇上,既然公主殿下送來的蠻兵首級不是真的,那這賞賜還給不給?”
阮福源愣住了,“什麼首級?什麼自來火手銃?爲什麼朕什麼都沒看到?朕還是不是這安南國的皇帝了?怎麼這麼重大的事情朕一點都不知曉了?”
“啓稟皇上!”兵部侍郎連忙解釋道,“今日上午公主殿下送來三千首級,說是被打死的蠻兵首級,尚書大人與下官已經查驗過,全部不屬實,都是老百姓的頭顱。”
“什麼?你是怎麼查驗的?”
“請陛下放心,王侍郎查驗首級已有數年,從未犯錯。”兵部尚書連忙補充一句,兩旁的幾個尚書侍郎連忙點頭稱是。
戶部尚書連忙說道,“公主殿下之手下此次殺良冒功,又用幾塊廢鐵冒充軍國利器騙取國庫之資金,此乃欺君之罪,實是罪大惡極。公主殿下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也定然是管教不力,還請陛下將公主殿下召回順化,早日招駙馬,不要再讓公主殿下在占城港掌管大權了,還請陛下讓吏部派遣官員管轄占城港,也好讓占城港之稅收回歸國庫。”
“有這樣的事?”阮福源此時已經無語了,占城港自從被征服後就被封給自己唯一的女兒作爲領地。姱公主在占城港的發展和壯大上可謂功勳卓著。由於占城港現在已經是南海洋麪上最大的貿易港,每年的交易稅少說都是一百萬兩,對此戶部垂涎已久,一直以來就想要從公主手裡奪回封地。這次公主發了個擊斃三千南蠻的戰報,立刻讓這些圍着占城港飛的蒼蠅們敏銳地聞到了香味,認爲是公主的一個破綻,想要趁着這個機會打壓公主,迫使皇帝召回公主,好霸佔占城港,從占城港的稅收裡面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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