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很快就找到了陽牧秦指出的目標,他有點不甘地擦了擦鼻子,瞄準鏡裡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是目瞪口呆的,尤其是那個灰色長衫的文老爺,更是滿眼着急的神色,不知是擔心無法送人出去報信還是心疼水田中散落的銀子。
“現在只要我扣一下扳機文老爺就是歷史裡一個連水花都沒起來的貨了。”北緯不無鬱悶地說着。“可惜啊,爲什麼一定要活捉啊?”
“誰知道呢?這麼好的機會也不能打,真惱火。”陽牧秦繼續搜索着牆頭上值得重視的目標。“文新奕身邊的那個土布短衣的傢伙應該是個頭目,等下可以優先擊斃,然後是他右側五米左右那個穿淺藍色土布短衣的,應該也是個有價值的目標。”
這個時代打仗的軍隊就是要儘量地凸顯出軍官的與衆不同來,因爲他們沒有步話機一類的通訊工具,無論是指揮戰鬥還是方便被傳令兵找到以傳達命令,顯眼的軍官都是必不可少的。更不要說衝鋒時軍官還要衝在最前面以鼓舞士氣,因此往往軍官一死,戰鬥就算結束了,士兵們一看在前面顯眼的軍官掛了,自然就只剩下瘋狂逃命了。並且這個時代的遠程武器射擊距離都比較近,騎弓不過三十五米,步弓也不過四十米,就算是威力極強的火銃也不過是在五十米以內發揮威力,以本時空的發射藥質量之低劣,彈丸外形的不規範,能夠擊殺三十五米以內的目標就算是運氣爆棚了。更何況以本時空火器的質量低劣程度,發射時炸膛現象時有發生,士兵們平時根本就不敢訓練,作戰時拿在手裡根本就是一通亂打,所以軍官就算穿得再顯眼,在雙方步兵接觸之前還是比較安全的,因而不需要擔心被優先清除。這種習慣也逐漸被鄉勇這些準軍事力量學會了,所以此時寨牆上的這些鄉勇小頭目此時手舞足蹈地指揮着手下的鄉勇家丁們來回跑動着,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文老爺,現在看起來海賊的伏兵應該只有一個,我們若是派出多一些的人出去,海賊就不知道該打誰了,所以咱們不妨派十個人一齊衝出去。”一個小頭目向文新奕獻計道。“等到下到地面就往外分散跑,海賊肯定追之不及,並且海賊用的是火器,此時必然正在裝填之中,不妨現在就衝出去。”
“老爺,”一旁的一個謀士模樣的傢伙又獻計道,“如今東門門口雖然是兩百多海賊,但是南門只有幾十個,我們不妨派出兩百鄉勇直接衝出,必然擾亂其部署,也會使得這海賊伏兵來不及射擊,如此這般,派出去的人就更能安全到達千戶所城了。”
文新奕點了點頭,叫來了十個平日裡腿腳比較快的家丁,每個人分了三十兩銀子,讓他們出去後直奔安允千戶所所城。如果被打死了,就給他們的家人十兩銀子做撫卹。如果成功了等回來後就能得到十五兩的賞賜,並且升家丁頭目。這一通封賞許諾惹得這羣家丁們一個個士氣高漲嗷嗷直叫,此時都在商量該怎麼花這筆賞錢了,全然沒把叢林裡埋伏的特偵隊狙擊手當回事。
薛子良的第一排和第二排到達了文家莊的南面,此時南面都是旱田,田裡種着許多叫不上名的作物,在這熱帶地區即使是冬季也是非常茂密,足有人小腿高。他們一到位就向莊子方向逼近到了兩百米,正好是線膛版元老院步槍的射程內,然後向前拋擲了不少鐵蒺藜。這些鐵蒺藜是用繩子串起來的,在防禦時是這些穿着布鞋草鞋甚至光腳敵人不可逾越的障礙,而轉入進攻時只需要快速的順着繩子收起來就能夠清除出前進道路來,使用起來相當方便。
正當他們剛剛鋪設好鐵蒺藜,只聽得南門方向一聲炮響,寨門忽然打開,從裡面涌出幾百鄉勇來。這原本預計200人的鄉勇此時超過了300人,許多鄉勇覺得衝擊這批幾十人的海賊必然很輕鬆,他們中間有不少本來就是逃亡軍戶或者亡命徒,平日裡見過不少火器營操練,知道火器要在五十步左右才能發揮威力,自己只要衝到一百步左右減慢速度就可以讓跑得快的給自己擋子彈,然後等海賊再次裝填時就能衝上去砍殺。這種送上來的功績自然不能放過。於是很多根本就不在出擊序列的鄉勇家丁都混了進來,這寨門一開就一起嘶喊着衝了出去。
不過與他們想象中的戰鬥完全不同,這些淺藍衣服的海賊們看到他們衝出來一開始是有些慌亂,但是隻見其中一個肩膀上繡着星星的人拿着一把細長的長刀揮舞了幾下,這些海賊們就恢復了鎮靜。
“第一第二排,向前循環射擊準備!”薛子良毫不緊張,用他的話說再猛烈的戰鬥他也見過,那些喊着阿拉啊卡巴手裡抓着起爆器對着自己衝過來的事情都遇到過好幾次了,此時看着這羣揮舞着刀槍棍棒的土著他心底裡忽然涌出一種做夢的奇異感覺來。
陸戰隊士兵們按照之前訓練的按班戰成了三排。很快第一排就打開了保險完成了射擊準備。
“第一組開火!”說着薛子良手裡的巴頓劍向下狠狠一揮。
隨着一陣密集的開火聲,衝在最前面的十多個鄉勇們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忽然就仰面倒在了地上。他們的鮮血飛濺,把緊跟在後面的鄉勇們嚇得一哆嗦,不由得就站住當場。怎麼海賊的火器能夠打到這兩百步的距離嗎?
鄉勇中頗有不少當過軍戶的前火器營士兵,手中也拿着三眼銃或者鳥銃,看到對面的海賊開槍了,連忙也點燃了火繩開始射擊,不過他們的火器除了放鞭炮一般地聽了個響,對海賊們此時毫無殺傷,反而因爲平時保養不力還發生了一個三眼銃炸膛的事故。這個三眼銃如同一個大號的手榴彈,一瞬間就把射手身邊七八個鄉勇與家丁放倒在地上,頭破血流或者斷手斷腳的人頓時一陣哀嚎,讓衝鋒的鄉勇們更是覺得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邁不動腿。
不過這才第一次齊射呢。薛子良向前繼續一揮巴頓劍大喊道:“第二組上前。”
第一組的士兵半跪在地上開始裝填彈藥,身後第二組的士兵側身走到他們身前,接着舉起步槍開始瞄準這些傻站着都不敢亂動的鄉勇們。
“第二組開火!”
又是一股硝煙在火焰的伴隨下騰空而起,這些傻站着的鄉勇們頓時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樣倒下了十多個。此時其實鄉勇的傷亡並不算大,三百人的衝鋒此時只被打翻了五十人不到,但是這種在“不可思議”的距離上輕取自己性命的海賊未免也太兇悍了。此時已經有不少在後面原本打算撈好處的家丁開始轉過身來往後逃了。
“第三組上前!”
此時雖然有的第一組士兵已經裝填好了彈藥並且安置了火帽,卻依舊挺胸半跪在地上等待着薛子良的命令。第三組的士兵早就急不可耐,一聽到命令,連忙快步上前來到第一排做好了射擊準備。
“第三組開火!”
再一次密集的開火聲徹底打消了這羣鄉勇家丁們的戰鬥意志,遠處的這些海賊只是不停地發射着他們的鳥銃,自己這邊就在對方騰起的硝煙中死傷慘重,這還怎麼打?對方連動都不需要怎麼動,就可以把自己全部耗死,而自己卻連對方皮都擦不到一片。只見一個非常幸運的家丁,左右兩人都中彈倒地,他毫髮無損地站在原地稍微愣了十秒鐘,接着一聲驚叫玩命地往寨子裡跑去。這一跑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的家丁鄉勇們此時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拼了命地往後逃去,甚至於在可以容納五六人並行的大門口發生可不可思議的擁擠。
不過薛子良事先得到了命令,此次行動是以最大限度地抓捕有生勞力爲目的,而不是最大殺傷爲目的,所以他的陸戰隊第一第二排雖然大多數已經完成了彈藥裝填,卻都固守在原地沒有再進行射擊。
寨牆上的文老爺和他的謀士此時都是目瞪口呆,三百多人的衝擊居然連對方皮都沒擦到一片就被打翻了五六十人,這不可思議的戰績讓他們甚至忘記了這原本是爲了掩護十個家丁外出送信的佯攻,此時那邊還在等着自己的命令縋下牆頭開跑呢。
“快!快出發,海賊們此時應該還來不及……”
家丁們一聽到命令,紛紛抓住繩子縋下牆頭西面和北面跑了起來。此時海賊雖然勢大,但是在西面應該只有一兩個,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把他們全部打死的。文老爺這思緒還沒有來得及擴散開來,就聽的對面叢林裡又一次傳來清脆的火銃射擊聲,只見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家丁突然捂住胸口,就像撞在一面看不到的牆上一樣仰面倒在了水田中。文老爺還沒來得及驚叫出來,又聽得北面叢林裡傳來同樣清脆的射擊聲,向北奔逃的一個家丁忽然腦袋爆了開來,慣性驅動他還往前面邁了四五步,然後一頭栽倒在水田裡,鮮紅的血水把那一片稻葉都染紅了。緊接着就是有序地射擊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在外面奔逃的家丁在短短几秒鐘後就只剩下了一個人呆站在原地,寨牆上所有的人都看着這個家丁。此時的家丁褲子上屎尿齊流,一聲尖叫就往寨牆方向跑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他順着繩子攀上寨牆,這個家丁都沒有遭到任何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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