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如何能讓褚爽循走,跟着就喚道:“府君且慢,咱們這麼多弟兄既然來了,你豈能不給個說法?莫非這大半夜的,你讓咱們喝西北風去?
末將是誠心投效府君,當然不會白吃白拿你的,願領義興軍司馬一職,替府君分憂,也替府君安定全郡,緝拿盜匪,現在,請府君把軍馬軍印章授予末將!”說着,猛一揮手。
將士們紛紛舉起弓弩瞄向階上數人,王蔓與小蘭卻是暗感羞赫,明明是挾持,都能說的義正嚴辭,她們發現衛風的無恥絕非一般二般人能比,這人簡直是不知道臉字怎麼寫啊!
褚爽終於面色大變,伸手一指:“你....你們好大的膽子,莫非欲謀反不成?”
衛風緩緩步上臺階,淡淡道:“府君言重了,自孝元皇帝定鼎建康以來,已歷時近百年,司馬氏早已深入人心,末將豈敢以卵擊石?末將不過是看這義興境內盜賊四起,百姓頗有怨言,而府君力量薄弱,無能清剿,於是與弟兄們一合計,願意爲朝庭效命,還我義興朗朗乾坤,是以不請自來,還望府君莫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啊,否則,呵呵~~弟兄們失望了,手指控制不住打個哆嗦,會發生什麼那可不好說啊!”
褚爽頓時又羞又憤,同時還有着一絲恐懼,自大晉定鼎江東,從未有盜賊敢於挾持朝庭官員,如今倒好,竟叫自已碰上,這真是倒了八輩子窮黴啊!
雖然心裡連呼倒黴,褚爽的腦筋卻在飛速轉動,今天是褚氏自崇德太后以來所面臨的最大危機,如果不同意,對方很可能會痛下殺手,那自已這褚氏一族就得滅門,只是答應下來,他還會不會提出更過份的要求?要知道,軍司馬掌管全郡軍權,真要出了大亂子,已不僅僅是自已畏罪自殺便能洗刷去恥辱,而是會連帶祖先蒙羞,更何況,被迫交出軍權,心裡也極爲不甘。
褚爽急的六神無主,城裡雖有一千守軍,但遠水不解近渴,就算能僥倖召來,可是惡戰之下,自已這一族能否倖免?山賊全都是弓甲齊備的,對了,他們哪來的弓甲?
褚爽不由心中一動,莫非真是軍士譁變?
褚爽的心裡轉動起了萬般念頭,衛風已沒有耐性再耗下去,冷冷笑道:“府君,末將警告你,可莫要存有拖延的心思,咱們都是把腦袋別褲腰上過日子的,飽一頓飢一頓,今晚被你三言兩語打發走,明天就得餓死!你卻是高門甲族,是能與王謝比肩的士族,死在咱們這些山賊手裡,豈非尤爲不值?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府君又何必一條道黑到底?真要出了意外,咱們連夜循走,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只怕朝庭反應過來,已是追之莫及,府君,匆要誤人誤已啊!”
褚爽的臉面現出了明顯的掙扎之色,他的三子也不敢勸說,他們拿不出合適的解決方法。
廣場上,一時之間安靜無比,所有人都在等着褚爽表態,王蔓與小蘭也是緊張的連眼睛都不敢眨,一方面細細觀察褚爽的神色變化,另一方面還得留意着衛風,生怕他按耐不住痛下殺手,這個男人可是殺人不帶手軟。
衛風已感覺自已的耐性到了極限,不由目中連泛兇光四處掃視,打算先揪一個出來殺雞給猴看,就在這時,後宅卻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幾名婦人在婢女的陪同下快步而出。
領頭的約三十來歲,殘留的美貌中透出絲威嚴,另有幾名都是二十出頭,從髮髻可以判斷她們是已婚女子,只有一名女子約十四五歲,仍梳着待嫁少女髮髻。
將士們不由眼前一亮,只是他們都清楚,褚氏的女人是無論如何都沾不得,褚爽與他的三子卻是面色大變,褚爽連聲厲喝道:“誰讓你們來的?快回去!”
沒辦法,他害怕衛風動了色心,打上他內眷的主意,那將再無轉圜的餘地。
那名最小的女子接過來道:“父親,賊子已潛入了府中,躲避又有何用?小女與阿母及幾位嫂嫂放心不下,是以過來看看,剛剛的談話咱們都聽到了,依小女之見,不如暫且應下,這些人若是真有心改過,誠心爲朝庭效力,您收爲麾下倒是無妨,若是敢肆意妄爲,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便是,但軍司馬一職無論如何都不能應承,可讓那賊首爲阿兄做個副手!”
“呃?”衛風不由正視起了這名女子,瓜子臉蛋,眉清目秀,論起姿色,與王蔓各有特點,王蔓的美麗中帶着絲嫵媚與開朗,這名女子卻是多出了份剛強與爽颯。
只不過,爲褚爽當副手那是萬萬不行,不掌握義興的軍政大權,不以褚爽的身份作爲遮掩,自已遲早將落個死無葬身之地,以民挾官,這是壞了規矩,歷朝歷代都不會容忍!
衛風臉色一沉,剛要喝斥,這名女子卻看到了王蔓與小蘭,一怔之後,便驚呼道:“可是王家姊姊?太原王氏蒙遭大難,父親雖有心爲伯父討還公道,奈何人微言輕,劉牢之手握北府軍權,朝政又全爲司馬道子把持,因此無力行事,只能留待日後再尋機會,而妹也爲姊姊擔心不已呢,今日見着姊姊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正說着,俏面猛然浮現出了驚疑不定之色,又問道:“姊姊,你怎會與山賊爲伍?莫非是給他擒去被迫從之?”
刷!王蔓的俏面一瞬間紅透到了脖子根,做賊被昔日閨蜜認出,真是丟不起那人啊,小蘭也是臊的面紅耳赤,低着頭不敢去看。
“呵呵~~”王蔓尷尬的笑道:“妹妹誤會了,姊姊於先父被解回京的當晚爲衛郎所救,因感其恩德,故以身相許,絕不是被迫從之,說起來,司馬道子與劉牢之勢大,暫時奈何他們不得,妹妹與府君能有這心意,姊姊已是感激不盡了。”
“哼!”這名女子卻臉面一沉,冷哼道:“姊姊,虧得你也是高門士女,爲山賊所救難道便以身相許?傳出去只怕世伯也於地下難安!何況妹還聽說,姊姊已與荊州刺史殷仲堪長子殷簡之有了婚約,一女豈能二嫁?太原王氏名節何在?你該當往江陵求殷使君爲你太原王氏報仇纔對!”
“這....”王蔓一時啞口無言,她與衛風間有着太多外人所不瞭解的內情,三言兩語根本沒法解釋,對於殷簡之,她有一點愧疚,但也僅止於此,畢竟面都沒見過,又何來的感情?一開始逃出建康,她也偶爾後悔跟着衛風走上了條不歸路,可是幾個月下來,發現這人雖然手段比較兇殘,對自已與小蘭還是挺不錯的,至少從未不顧自已二人的意願,而且也沒有對女子呼來喝去的惡習,因此也就認命了,跟着他,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王蔓暫時無言相對,衛風則一股惱火直衝頭頂,這個傲嬌女一口一個山賊倒也罷了,自已本就是個山賊,也沒什麼好說,可她竟然膽大包天至指責王蔓!什麼叫一婦豈能二嫁?包辦婚姻哪能作數?是可忍孰不可忍!頓時目中綻出寒芒,上上下下掃視,當然了,重點還是胸脯與腰肢。
王蔓不由暗呼不妙,連忙上前,拉着衛風勸道:“衛郎你和妾回去罷,這位是府君幼女褚靈媛,她不清楚隱情,你不要與他計較,咱們與府君好話好說,相信府君不會爲難你的。”
衛風輕輕掙脫出去,擺擺手道:“有些人你拿她當蔥,她還把自已當根蒜了,王蔓,這事你別問!”說着,踱步來到褚靈媛身前,冷冷笑道:“王蔓是我的女人,天下間除了我,沒人可以斥責她,今日念你初犯,你與她道個歉,我便不與你計較!”
褚靈媛也是個硬脾氣,當即毫不示弱的回道:“不守婦道,自甘墮落!敢做爲何不敢讓人說?早先在建康時,我與姊姊有過數面之緣,那時還欽佩她的文采與風骨,孰不料,她竟不知廉恥嫁與山賊,莫非我還冤枉了她?我豈能向她道歉?”
褚靈媛硬糾糾的與衛風對視,一幅夷然不懼的模樣,褚爽、她的三個哥哥與母親嫂子們卻是心中大急,原本王蔓的身份是個契機,以她爲中間人與衛風談條件,也不至於撕破面皮,可如今倒好,這不是沒事找事閒的蛋疼嗎?
“靈媛,回去!”褚爽趕緊厲聲喝斥!
話音剛落,衛風已怒極而笑道:“哈哈哈哈~~你一口一個山賊,你也不問問這山賊從何而來,若是你父憐恤百姓,愛惜民力,咱們又何至於滄落爲山賊?如今義興境內,除了有限幾座城池,鄉里十室九空,每日都有餓凍而死斃於路旁者,這都是你父造的孽!”
隨着衛風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將士們的臉上漸漸泛出了怒容,褚爽也是控制不住的現出了一絲羞愧,可是,他也身不由已啊,義興隸屬於揚州刺史部,揚州刺史則是司馬道子,正是他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