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鴨先知,如果說新兵營有什麼變化,最先查知的就是那些留在這裡,人不人鬼不鬼的教官了。
新兵營被蔑稱爲狗窩,對應的是那支被稱爲狗雜軍的炮灰隊伍。
這是一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隊伍。對於聖朝,燕王府來說,就是一支炮灰軍隊,連個正規軍隊的編制都沒有。準確來說,是燕王府私自募集的私軍,後勤,開銷也都是由王府的府庫直接出的。
而正規的鎮北大軍,雖然是由燕王府統領,但是軍資卻是由聖朝提供。
按理說,私募軍隊,是大忌。但是這件事聖朝默許了。原因很簡單,戰況過於激烈,鎮北大軍的傷亡讓聖朝和燕王府都咋舌不已。相比而言,用這些江湖底層和拼湊來的新嫩修行者,死傷不心疼,花費也小得多。
這也是戰局的現狀決定的。妖族那邊,隨着人族的介入,有了本質的變化。
妖族的部落,正常而言,遵循一個基本的原則,強者聯合,弱者抱團。
妖族繼承了先天神靈的血脈,也把神靈的傲慢學了一個完全。就算同爲妖族,在他們眼中,其他種族也就之分值得尊重的強者和食物兩種。所以,所謂部落,基本就是一個稍強一些的種族牽頭,少則一兩個,最多也就四五個實力相近的種族,聯合在一起。控制一定的區域,也防止其他實力差不多的部落的侵襲。
而在妖族中,弱者是悲哀的,血脈的限制,制約了他們成長的可能。弱小的種族,只有當食物的資格,他們可以去欺負更弱的種族,卻難逃上位種族的予取予求。
曾經的饕餮一族統領的鉤吾部落,下轄三個強力種族。北到永凍之地,西邊囊括整個大草原,南邊到現在的聖都和齊地,都只不過是它們的狩獵之地罷了。
隨着人族的崛起,它們的狩獵之地少了近半。而且少的可不僅僅是近半狩獵地盤的問題,少的是最富饒,資源最豐富的一大片膏腴之地。這也就不怪饕餮一族仇視人族,一心想打進中土。
但是萬年過去了,可怕的是不但沒打回去,人族反而日益強壯,眼看着隨時都有快擴的可能。這就讓饕餮一族的一些智者,不由得不起了警惕之心。
機緣巧合,一些人族的叛徒的到來,雙方一拍即合。當然了,保守派,激進派,這個過程並不太平,甚至可以說很血腥。這麼說吧,三個聯合的強力種族,一個元氣大傷,一個乾脆就幾乎死絕了。
那段時間可以說是鉤吾妖國最虛弱的時候,可惜,人族這邊保守習慣了,根本就沒打出去的想法,錯失了良機。
穩定發展了數十年,這鉤吾妖國可就不再是原本鉤吾部落了。
列擎薙這位道門判走的天才,爲妖國帶來的第一道大餐就叫做奴役。橫掃周邊弱小妖族,不再是抓些口糧就走,而是舉族遷徙,掃蕩了近百相對還算戰力不錯的種族。劃分地盤,圈養起來,作爲奴隸。
奴隸和口糧最大的區別就是,奴隸不但不會殺,反而會養起來。只不過他們付出的卻是遠遠不止生命的代價。
那就是像工具一樣,養大,喂熟,送上戰場,衝擊人族邊關。
兩國相爭,最可怕的就是這種叛徒。尤其是兩族的戰爭,大家都處在相互並不瞭解的狀態。一方卻突然知己知彼了,那另一方勢必難以承受。
人族當初就是這樣,還習慣性地安排金丹爲主,元嬰鎮守的精銳戰力。卻面對鉤吾妖國突然發起的妖災,無力適從。以至於差點被打崩。
就像血災對江湖宗門的衝擊,人族高手因爲其自身能量儲備的有限,戰鬥時長和烈度是受限的。這也就造成高手對低手的碾壓,存在着一定的數量上限。
這種情況其實人族心知肚明。但是因爲妖族那邊習慣於單打獨鬥的高手模式,在和妖族的對抗中,人族也慢慢習慣了這種模式。習慣的慣性,很難因爲個別人的認知而改變,除非吃了大虧。
狗雜軍就是燕王府在第一次妖災後,吃了大虧,臨時無奈,強令召集境內江湖人士,形成的一支臨時隊伍。當然,一開始,這支隊伍被稱爲江湖義軍,也就是江湖俠義之輩組成的隊伍。被稱爲狗雜,已經是那之後很久,這支隊伍的性質逐漸變化後,逐漸從個別人的蔑稱,傳播成了一種共識。
而這種共識就是,這是一支上去送死的炮灰。既沒有任何榮譽而言,也沒有任何實力可言。
但是狗雜軍就全是垃圾麼?也不盡然。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世間不缺庸才,但也不乏天才。這也殘酷的環境,這樣激烈的戰鬥,這樣絕望的境遇,沉淪下去的是絕大部分,但總還是有人能夠拼殺出來的。
這部分拼殺出來的精銳,絕大部分就被鎮北大軍的精銳隊伍給吸收了。但也有少量的特例。
說實話,這種環境拼殺出來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受自身和周圍絕望,恐懼等情緒的包圍,受戰場煞氣和殺氣的刺激,還能保持內心不變的,絕無僅有。稍微還正常點的,吸收進正規部隊,調教一下還能扳回來。但有一些已經心理產生了異變,被軍隊裡稱爲瘋狗的存在,就只能留在狗雜,繼續殺妖,或者...被殺。運氣好點的,會被派來狗窩當幾個月的教官,暫時逃離朝不保夕的日子。
沒錯,就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教官,被鎮北軍高層稱之爲瘋狗的存在。
當人們面對狗雜軍這樣的狀況,當每天都面臨生死之時,反應無外乎那麼幾種。
所以,拋棄了人性,還能再被稱爲人族麼?